同意共享信息後，寧原就看到了目標幫派的信息。

  不得不說，大K做的信息是真的全面，不僅僅有幫派首領，主要人員的面部照片，還有他們的過往經歷，服刑經歷，擅長武器等等。

  甚至將對方的布置都摸了一個大概。

  真是詳實。

  身體原主曾經是特種作戰人士，他傳給寧原的經驗明確告訴他，作戰最難的部分往往是情報工作，情報工作的詳實，意味著戰爭的勝利。

  哪怕對手是一個街頭的小幫派，情報工作做不好，都很有可能將優秀的士兵折進去。

  “佔據了咂格醫院的是一個新型幫派，名字叫野火X4，名字起的跟摩托車似的，是一幫鬼火少年。”

  大k指著敵對幫派老大的圖片介紹到：“這貨曾經是達爾的專用司機，車開的挺瘋的，在達爾死後，他聚集起二三十的殘余幫眾，組建了野火幫，現在人數已經翻到了一百多人。”

  “好家夥，人數翻得挺快啊。”寧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非主流中年人，疑惑的問道：“這些人都是哪來的？”

  “你來之前應該看到了停車場裡的那些孩子吧。”大K苦笑一聲：“對他們來說，加入黑幫其實是一個好選擇。”

  “好選擇？”

  “不，我說錯了，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大K說道：“他們父母生存在行業的最底層，吃穿用度都很困難，哪裡給孩子交得起學費？”

  “……”

  寧原回想著帳篷中那些清澈的目光，心裡有些感慨。

  是啊，這些孩子上不起學，日後也找不到工作，為了謀生，進入黑幫，打家劫舍想必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如果混的好的話，說不定他們的孩子可以上學……但事實是，這往往是惡性循環。

  大量的幫派人士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所以及時享樂主義盛行，花天酒地。

  這些人往往和那些紅燈區的女士過上一夜風流債後，隨後拍屁股走人，橫死街頭。留下一個沒爹的孩子和養不起孩子的媽，惡性循環，繼續殘害著下一代。

  沒有人管的。

  因為這是賽博世界。

  寧原深深的看了一眼大K：“所以你才要為這個街區建立免費的學校。”

  “是啊。”大K手指輕輕顫了顫，說道：“即便這些孩子成為工廠的煤渣，也比進入幫派的好。”

  “你還真是幫派的另類。”

  “我從沒想過成為幫派，但命運把我推到這裡了……有個神父跟我說過，與其怨怪，不如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後悔嗎？”

  “後悔，悔死了。”大K笑著說道：“自從我下了這個決定以來，我們幾乎是處處受敵，其他幫派視我們為仇敵，因為我斷了他們的根，公司視我為仇敵，因為我搶佔了他們的教育生意，哪怕我是在為他們提供廉價勞動力，那些孩子也不待見我，他們想要進幫派吃香喝辣玩妹子，根本不想學習……”

  似乎是說到了激動的地方，大K咳嗽了幾聲，臉色變的更加蒼白起來：“我特麽只不過是開了間學校，就成為了整個街區的敵人。”

  “大K，別再說了。”咂格連忙上前查看大K的情況，說道：“你別太激動。”

  看著大K蒼白的臉色，寧原問道：“所以，你後悔承辦了學校？”

  “不，我真正後悔的是，我讀的書少，沒有真正看清這個社會。”

  大K的語氣有些艱難，每說一句話都在忍著劇痛，但他仍然在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後悔，我當時沒有做的更穩妥一點，我可以先搞幫內教育，培育幾個社會精英，讓他們帶動街區福利體系，再慢慢改造……”

  “你真認為他們成了精英後，會回報街區？”寧原直白的說道：“真到了那時候，他們巴不得打死你，擺脫幫派的背景。”

  “啊，金錢的腐蝕……呵呵。”大K扭頭看向寧原：“還記得你說得屠龍少年得故事嗎？”

  “我記得。”

  “我想宰了這頭龍，做夢都想！哪怕這樣做的後果是……變成另一條龍。”大K真切得問道：“你知道如何去做嗎？”

  “抱歉，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不懂屠龍術。”

  “這樣啊。”大K神色落寞了一秒，接著說道：“感謝你給我說的故事，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我不知道屠龍術，因為殺龍根本不需要什麽技巧，但我可以告訴你不變成龍的辦法。”

  大K目光灼灼的看著寧原：“什麽？”

  “記住你來自哪裡，你代表什麽人，你要為他們帶來利益，他們才會支持你，成為你的根基。”寧原說道：“承辦學校是好事，但你培育出來的人沒有掙到錢。”

  “沒有掙到錢？”大K有些激動的說道：“怎麽沒有？要不是我……咳咳！我給他們書讀，他們連吃飯的本事都沒有！”

  “但進工廠和混幫派掙的錢差距太大了，一個每天勞作在一線，二十四小時不間隙，掙的錢剛好夠吃的，另一個彈性上班時間，工資高，待遇好，你選哪個？”

  聽到寧原的話，大K愣了許久，問道：“可是，工廠至少……”

  “在每天007的工作下，人和死了沒什麽兩樣。”寧原擺擺手：“你培育了人才，但你沒給他們應用的平台，你耗費了大量的金錢，卻把人才扔進了深淵。”

  “……”

  寧原笑著說道：“你要讓他們看到收益，才能讓他們跟你走，只有讓人跟你走，你的事業才能成功。”

  “你的意思是，我要成立公司？吸納我培育出來的人？”大K疑惑的問道。

  “對。”

  “那這樣做的話，我們幫派……就要和那些公司爭搶市場，因為我們必須為手下人創造優質的生活環境。”

  “對，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你就得這麽做。”寧原說道：“想要地區繁榮，就要找到支柱產業。”

  “搶市場，那還是幫派的領域嗎？”

  “如果你真的想為孩子創造更好的環境，那麽目光就不該局限在街頭。”

  “……”

  大K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你自己慢慢想著吧，多的我也不說了。”寧原看著面色蒼白的大K笑了笑，隨後轉頭離開了這裡。

  本來以為能多聊一聊敵對幫派的事情，卻沒想到聊了一些關於學校的事情。

  他之所以說這些，是為了讓大K產生一點希望。

  剛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大K臉上存在著一股死氣。

  可能是事業頻繁受到打擊，心灰意冷了。

  也是，他自己承辦的學校，沒有得到任何人支持，從剛才的談話中，寧原就可以猜到那個學校的實情。

  真是所有人都不待見的學校。

  現在幫派又只剩下了這麽一點人，無論是誰做到他那個位置上，都會感到深深的絕望吧。

  走出大K的房間，寧原看著停車場中的那一頂頂帳篷，聞著空氣中腐爛的味道，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如果這個街區真有一間平民學校的話，那麽小妮娜應該可以上學了吧。

  學習，才是真正能改變命運，階級躍遷的通道。

  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上，通道一直都是關閉的。

  “砰！”

  “砰！”

  一個髒兮兮的皮球在牆壁上彈了幾下，撞到了寧原的身上，幾個小孩跑了過來，慌張的看著寧原。

  寧原的衣衫十分整潔，和他們身上破爛的衣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著目光緊張的小孩，寧原笑了笑，將皮球踢了回去。

  “誒。”斯圖爾特的聲音在寧原腦海中響起：“看著他們，就想起了我的小時候。”

  “你……小時候也像他們一樣，活在帳篷裡？”

  看著周圍貧苦的小孩，寧原不禁有些感歎，原來斯圖爾特小時候的生活狀況這麽惡劣的嗎？

  “我和他們不一樣。”斯圖爾特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我沒有帳篷。”

  “……好吧。”

  寧原雖然好奇她的過去，但也沒有追問下去，因為她看起來不願意說。

  隨後他又把關注點放在了目標幫派的身上。

  雖然沒有問到更多敵人的信息，但現有的資料已經足夠。

  野火幫，老大是曾經達爾的司機，名字叫埃爾，是一個E級的異能者。

  自從威廉·達爾倒台之後，曾經他控制的地區四分五裂，無數大大小小的幫派從達爾幫的屍體上誕生，互相火並，吞噬著地盤與產業。

  而這名埃爾的反應倒是挺快，他敏銳的意識到了橫紋街以南已經成了一片泥潭，所以盯上了橫紋街北苟延殘喘的大K幫。

  幾番火並下來，將大K幫僅存的數十人幾乎消失殆盡。

  剛才在病房中看到的，是大K幫僅存的勢力。

  接下來……他們該怎麽辦呢？

  寧原想了想之後，搖搖頭。

  那是他們的事情，和自己無關。

  自己現在都危在旦夕，哪有什麽時間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他輕吐了一口氣，身形消失在橫紋街之中。

  一個E級異能者而已，晚上之前應該就能解決。

  ……

  丁仁站在寧原的車庫門邊，聽著警探林沐敲擊車庫門的聲音，頓時有些心煩意亂。

  追蹤那個殺手已經三天了，線索全無，唯一算得上是線索的地方，也就是面前的寧原。

  “砰！”

  “砰！”

  悶雷一般的敲門聲在停機廣場上炸響。

  然而敲了半天，沒有敲出來寧原，卻敲出了別人。

  “你們別敲了，他有事出去了。”

  穿著牛仔服的漢克走出了自己的車庫，拎著左輪手槍對丁仁幾人說道：“你們找他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地方警局的，要請寧原回去協助調查。”

  林沐從兜裡掏出警員證，對著漢克晃了一下，問道：“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地方警局？”漢克的主控系統敏銳的掃描到了警員證上的驗證碼，他收起了手中的槍，疑惑的問道：“他犯了什麽事嗎？”

  “你管得著嗎？”林沐大聲說道：“快告訴我們他在……”

  丁仁阻止了林沐略顯傲慢的呼喝，他對著漢克笑著說道：“抱歉，林沐這人有點衝動。放心，寧原沒有犯事，我們是要請他回去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漢克問道：“什麽事？”

  “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丁仁從兜裡摸出一根煙，點燃之後說道：“總之，他現在很危險，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危險？”漢克皺緊了眉頭，問道：“什麽樣的危險？”

  丁仁沒有回答他，而是深吸了一口煙：“你能聯系到他嗎？”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漢克聳了聳肩：“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聯系上他。”

  丁仁看了一眼漢克的表情，向著林沐比劃了一個手勢。

  林沐看到手勢後，對著漢克冷著臉說道：“感謝你的幫助，既然寧原不在，那我們就不多做打擾了，這是我們的聯系方式，有寧原的信息請告訴我。”

  “好說，好說，他回來之後我就通知他。”漢克笑著說道。

  “嗯。”丁仁點了點頭，便帶著幾人離開了此處。

  “等等！”

  漢克叫住了幾人：“等等……”

  丁仁回頭看了一眼，想了想之後，笑著說道：“放心，你和你的女兒是安全的，不用擔心。”

  說完，他便轉頭向著電梯走去。

  步入電梯後，林沐疑惑的問道：“丁局長，那個漢克不可能沒有寧原的聯系方式。只需要簡單的套話就能……”

  “沒有必要。”丁仁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那個漢克，他為了自己女兒的安全，肯定會詢問寧原，屆時他會聯系我們，現在我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其他的事情？”

  丁仁看著電梯中循環播放的廣告，目光凝重的說道：“我的線人傳回了消息，大K還活著。”

  “大K？”林沐驚訝的說道：“那我們要快點過去了，洛克·達爾隨時可以會動手。”

  “嗯。”

  此時，電梯中的廣告轉到了下一個，一位穿著警服的漂亮女士站在熒幕中，微笑著說道：“城市安全服務，您值得擁有，我們有世上最專業的警務系統……”

  聽到這則販賣城市安全的廣告後，林沐頓時變得怒不可赦，他一拳將廣告顯示屏砸了個稀巴爛，怒吼一聲：“艸！這該死的國會！把警察局賣了，竟然連輛浮空車都不給我們留。”

  “林沐，消消氣。”

  丁仁苦笑著說道：“誰讓我們不願意接受改編的。”

  “改編？哼！去給那些公司狗當安保嗎？真不知道老李他們是怎麽做到的，這麽低三下四！”

  “他們有他們的選擇，我們又我們的。”丁仁拍了拍林沐的肩膀說道：“我師傅布蘭德告訴過我一句話，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最後一班崗？”林沐瞪大了眼睛：“丁局？你……”

  “我已經遞交了辭職信。”丁仁笑了笑說道：“抓住洛克·達爾後，我就不在警務系統任職了。”

  “好，丁局，我陪你走，也不在這狗地方受氣了。”

  “哈哈。”

  “不過。”林沐冷笑著說道：“這幫人也是狗孫子的，派了一個A級異能者逃犯讓咱們追，真是想要我們死啊。”

  “……”丁仁沉默片刻，隨後苦笑一聲：“A級也得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