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截流枝

  方獨樹陪同齊嫦真前往還難宮，等候三日終於見到從東海歸來的甘池上師。

  得知慶雲‘珠聯璧合’完好無損，甘池上師非常滿意，當場賜下一批寶物，卻未細說霸滅泉之事，隻叮囑方獨樹前往大器宮覲見樊蓋上師，到時自能拿到入泉鑰匙。

  當初在九曲峽時，方獨樹曾聽諸葛傑閑聊時提及，目前五嶽宮的上品霸滅泉已經被瓜分完畢，並沒有空缺，甘池上師與樊蓋上師應該是打算拿出自己的靈泉，獎賞給方獨樹使用。

  但兩位上師到底誰會忍痛割愛，方獨樹一直不清楚，直至他在大器宮見完樊蓋上師。

  等從大器宮總壇出來，方獨樹手上多了一柄三角陣旗與一顆散發淡藍光暈的靈球，此旗名喚‘破戟旗’，是進出霸滅泉禁製的鑰匙，靈球是接引球，可助方獨樹在東海鎖定霸滅泉的方位。

  陣旗與靈球都是樊蓋上師的私人之物，他慷慨贈予了方獨樹，這讓方獨樹很不理解，“霸滅泉是戰功賞賜，理應由五嶽宮聯合頒發，如今卻由樊師伯一力承擔，這有失公允，樊師伯就這麽心甘情願？”

  齊嫦真在回春觀第一次見到樊蓋上師時就印象大好，在她目睹了樊蓋上師的贈泉舉動後，更是推崇備至，就猜了一句：“也許樊上師是得道高士，慧眼認珠打算栽培你。”

  方獨樹搖起頭：“我不是大器宮弟子，他沒有必要為我付出這麽多。”

  齊嫦真笑道：“阿樹你不要低估自己潛力，你資質這麽好，想收你為徒的上師大有人在，你雖然拜在小隱宮，卻不影響你在其它真宮學藝，五嶽宮同氣連枝，並未規定一個土徒弟只能投拜在一個師傅座下啊。”

  這番話有點感性。

  方獨樹覺得上師行事往往都有深意，並不會隨意拿出重利，施恩於後輩。

  他心下猜測，樊蓋上師應該與五嶽宮存在某種交易，他得了樊蓋上師的霸滅泉，五嶽宮應該會給樊蓋上師相應補償。

  如此才符合常理。

  待遠離了大器宮後，方獨樹與齊嫦真沿著青河一路向東，又陸續拜訪了青始宮與眾妙宮，最終抵達小隱宮總壇。

  小隱宮主龍綿上師得知方獨樹入宮，親自陪同諸葛上師，設宴召見。

  方獨樹知道小隱宮的開派宗師叫做龍惻隱，但這位龍宗師是散修成道，並無任何親族，這一代宮主龍綿上師並不是龍宗師的後裔，他只是按照歷代小隱宮主的慣例，更改了龍姓道號，作為對龍宗師的紀念。

  龍宗師生前作風低調，常年待在宮內苦修，並勒令座下弟子，嚴禁與外派修士發生衝突，甚至他參悟的至道《潛龍在淵》，也是以遁法與隱身見長，潛移默化之中，他作風也影響了一代代的門徒。

  時至今日，小隱宮修士都以隱士面目行走修仙界，不喜爭鋒，偏愛隱居，現任宮主龍綿上師與諸葛上師也都是淡泊名利之人。

  方獨樹初見龍綿上師，覺得這位宮主和顏悅色，半點架子也無，他就把樊蓋上師賞賜霸滅泉的事情，當成閑話說了出來。

  龍綿上師聽罷，笑著給方獨樹解惑：“這一位樊蓋師弟，早在百年前已經煉到化神初期巔峰的境界，但無論他如何努力苦修，始終衝不破初期瓶頸，霸滅泉自然就沒了用處，賞賜給方師侄對他沒有影響！
  但霸滅泉畢竟是他的私泉，他就把此泉上交到了五嶽上師會，然後從上師會裡兌換了一枚赤精丹，這種丹藥能突破初期瓶頸，那麽赤精丹又是從何而來呢？”

  龍綿上師知道方獨樹對五嶽上師會的情況不了解，他就自問自答：“上師會裡的靈珍，絕大部分都是五嶽宮的衣缽遺產，余下一部分是五嶽宮歷次征戰後的戰利品結余，所有權屬於五嶽宮的上師們集體持有！”

  他這麽一講，霸滅泉的賞賜來源也清楚明了。

  霸滅泉是通過赤精丹兌換所得，而赤精丹是五嶽上師會的公庫之寶，所以歸根結底，方獨樹持有的霸滅泉，是五嶽宮所有上師聯合賜下，不過是通過樊蓋上師之手，轉交給了方獨樹。

  歷次五嶽宮征戰，有功必賞，而賞賜肯定是由五嶽宮一起來出。

  在龍門關時，樊蓋上師還送給方獨樹一輛萬乘真寶戰車，並把原月隴境黎水河的烘爐全部交還方獨樹，這些賞賜到最後，樊蓋上師仍舊會讓五嶽上師會均攤，如此才公平公道。

  只是這裡邊的貓膩，樊蓋上師自己不會向方獨樹透露，多少可以承下人情。

  但龍綿上師偏偏不讓樊蓋上師獨自在方獨樹面前充好人，於是一五一十把五嶽宮老底都給抖了出來。

  方獨樹聽龍綿上師把這件事解答這麽清楚，認為龍綿上師耐心極佳，於是就再接再厲，又向龍綿上師打聽起了仙鯤池的捷徑情況。

  他覺得龍綿上師身為一宮之主，面子應該頂天大，肯定有辦法聯系上南無上佛的弟子。

  誰知龍綿上師卻是發出一陣苦笑：“師侄你有所不知啊，南天佛國位於神洲南海，他們與三山賢派毗鄰而居，日常隻與三山修士來往，從不與咱們五嶽修士打交道，倒不是咱們不想與那些和尚來往，而是被三山修士阻攔，根本就過不去！”

  陸上交通被三山賢派阻斷，但海路仍舊暢通，只是海路遙遠，途中也危險甚多，除非五嶽修士缺少了什麽靈珍，才會出海繞路過去。

  另外一些虔誠修佛的修士，也會不惜代價前往南天佛國朝聖，譬如昔年河西的小願寺群僧，就是在忘累聖僧的帶領下，從神洲東海出航，不畏艱辛偷渡去了南天佛國。

  龍綿上師指指旁座的諸葛上師，對方獨樹道：“你找我打聽南天佛國的情況，不如請教你諸葛師伯，整個五嶽真宮內，沒有比你諸葛師伯對南天佛國更了解的修士了。”

  諸葛上師與眾妙宮遊絕上師結為道侶，而遊絕上師的堂弟遊顯大師很早就前往南天佛國朝聖，並在南天落地生根，成為有數不多的化神期聖僧。

  諸葛上師能夠通過遊顯大師，獲悉南天佛國的內幕，也能獲得佛國珍寶，當年遊絕上師陪同遊棄之前往佛國療傷，就是因為遊顯大師的這層族親關系。

  方獨樹旋即向諸葛上師拱了拱手，“還請師伯賜教！”

  諸葛上師搖著蒲扇道：“此事很難辦！”

  他先下定論，然後解釋其中緣故：“目前的南天佛國，其實與咱們青河神洲差不多，也是南北對峙的局面，神洲分裂是出於正魔之爭，而南天分裂則是道統之爭！”

  “道統之爭？”方獨樹奇道：“他們不都是佛修嗎，還有什麽道統決裂？”

  “這件事的起因是在南無上佛身上。”諸葛上師道：“那南天佛國原本是一座洞天，洞天內棲息有土著修士，雖然這些土著皈依了佛門，但他們對洞天外的修士始終抱以排斥態度，南無上佛活的時候，他們並不敢明目張膽排斥異端，隨著南無上佛的圓寂，這種排斥很快就爆發了出來。”
    昔年青河神洲因為正魔之爭，曾經爆發過一次南北大戰。

  南天佛國同樣爆發過這樣的內鬥。

  這場內鬥直接造成了佛門分裂，北宗是以大孚遊寺為代表的神洲佛宗，南宗是以大普渡寺為代表的本土佛宗。

  神洲佛宗顧名思義，宗內弟子全部是從青河神洲遷居到了南天佛國，他們因為朝慕佛門才定居在了南天佛國。

  本土佛宗就更加容易理解了，宗內弟子全部是昔年的洞天土著，他們憎恨神洲修士搶奪他們的祖居地盤，這也是一切矛盾的根源。

  諸葛上師的親家遊顯大師，他是出身神洲，拜在大孚遊寺修行，屬於神洲佛宗的代表人物，深受本土佛宗的敵視。

  不巧的是，昔年南無上佛圓寂後，衣缽基本都傳給了本土佛宗，嫡傳弟子也在大普渡寺內，仙鯤池的傳送門自然也掌握在本土佛宗手上。

  由於遊顯大師被大普渡寺排斥，他根本拿不到傳送門的使用權。

  這也是諸葛上師所說，此事很難辦的原因。

  不過此事也並非完全不能辦理，只聽諸葛上師又道：“佛門之爭持續了很多年，時至今日，矛盾已經慢慢淡化，我會去信給遊顯大師，把方師侄你的事情告知給遊顯大師，他看在棄之的份兒，肯定會盡力替你周旋一二，沒準會給你意外之喜！”

  方獨樹忙道：“多謝諸葛師伯成全，弟子也知道大孚遊寺與大普渡寺之間的恩怨，如果遊顯大師借不到傳送們，弟子會親自去一趟南天佛國，到時請遊顯大師代為引薦大普渡寺的高僧，弟子已經感激不盡了。”

  如果只是引薦佛僧，這對遊顯大師來說並不困難。

  但諸葛上師也提出了一個難題，他道：“我很早就知道大普渡寺內有一座通向仙鯤池的傳送門，曾經專門去拜訪，但這座傳送門掌握在一位老僧手上，這個老僧行蹤不定，經常出外雲遊，每次雲遊都會耗時百年之久，即使遊顯大師願意替你引薦，可如果遲遲找不到這位老僧的蹤跡，那也是無可奈何！”

  方獨樹道：“弟子已經獲賜了霸滅泉，今後都會在泉內閉關，不管遊顯大師什麽時候獲悉那位老僧的蹤跡，都可以前往霸滅泉通知消息，弟子願意等待下去！”

  諸葛上師微微一笑：“那好，這件事就這麽定！”

  等約定完成，方獨樹已經沒有其它需要請教的事情，又與龍綿上師和諸葛上師閑聊了一會兒，他出言告辭。

  隨後數月裡，方獨樹都在小隱宮總壇、龍虎境回春觀與東海霸滅泉之間來回行走。

  總壇內有他的專屬領地，他需要興建自己的道場，回春觀內有鳳鳴府與鎮文府弟子，他需要抽空把兩府弟子送去鑒花洞天，至於霸滅泉，這是他今後練功修行的場所，同樣不能怠慢。

  等他把總壇與回春境的事務全部安置妥當，就領著齊嫦真趕赴東海，開始在霸滅泉內長期閉關。

  這一次閉關，足足避居了兩甲子。

  等到出關之時，方獨樹自己都嚇了一跳，他難以想象，自己居然會在一座洞府內潛心居住一百余年。

  這一天，方獨樹在霸滅泉的洞府裡結束運功。

  只見幽暗的海底宮殿內，一柄透明無色的法瓶，在方獨樹頭頂凌空旋轉，此瓶原本有丈許來高，在方獨樹施法之下，漸漸縮形到巴掌大小，然後飛落到了方獨樹掌中。

  瓶面浮現有‘開源’兩字，正是方獨樹在鑒花洞天所獲的先天至道開源瓶。

  經過兩甲子的參悟，方獨樹已經煉成了‘開源法’的前四層心法，此法玄功精妙，也助力方獨樹一舉衝破元嬰初期的桎梏，把修為提升到了元嬰中期境界。

  現如今，方獨樹對開源瓶的執掌，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不過隨著他對開源法的領悟加深，也接觸到了開源瓶更深層次的隱秘。

  他持瓶在手，掐指在瓶面一彈，只見瓶口之中，忽然閃現一道靈影，這靈影是一根翠綠色的枝條，插在瓶中，枝條下端觸碰瓶底，上端從瓶口伸出來，枝頭顯露有繁茂綠葉。

  這讓方獨樹鬼使神差想起了前世神話，他記得觀音菩薩攜帶的玉淨瓶就是這樣的造型。

  只是方獨樹的開源瓶內，雖然浮現有枝條靈影，卻不見實物。

  他心下猜測：“這根枝條應該是遺失了，它到底遺失在了什麽地界呢？”

  他苦思冥想，卻是不得要領。

  好在開源瓶的第五層心法上，記載了部分信息，這根枝條名喚‘截流枝’，含有攻伐神通，彌補了開源瓶只能輔助回法的短板。

  如果方獨樹有足夠耐心，前往四海八荒遊歷，使用開源瓶進行感應，他早晚可以找到‘截流枝’的下落。

  但在尋找‘截流枝’之前，他還有一件要務需要處理。

  “阿樹，我剛剛得到消息，五嶽宮從昆天八部搶回了六芒樹，那棵聖樹內封印有一枚鯤鱗，一旦讓五嶽宮搜出鯤鱗，鑒花洞天就有暴露於世的風險，你要回一趟河西了！”

  這是齊嫦真的傳音。

  方獨樹聽罷，當即收了開源瓶，推開了洞府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