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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明末》第89章 改變
  第89章 草芥(二合一)

  在俘虜營中的募兵也已經結束,一共募集了兩千七百人,取了一個整數。

  兩千七百新募兵被遷移到了城北的營地之中。

  隨著北方輔兵營的落定,淳化城四方現在共有四營。

  北營是輔兵,西營是高傑,東營是劉成功,南營則是俘虜營以及遼騎的駐地。

  北營校場之上,兩千七百名新募的輔兵皆是列隊而立。

  陳望坐在將台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校場之上的一眾新兵,心中思緒翻滾。

  湫頭鎮、淳化城兩場大戰,一路歷任百總、把總、直至千總。

  軍功核準花了不少的時間,但是封賞的文書來的卻是飛快。

  核準軍功的官吏幾乎是和左良玉一起離開的。

  左良玉在淳化一共停留了四天的時間。

  來的時候帶了兩百余騎,走的時候時候,不算帶來的親從,一共領走了兩千人。

  陳望將高傑挑完之後剩下的所有精騎,全都送給了左良玉,剩余的馬軍則是讓左良玉派人去隨便挑選。

  那天陳望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左良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陳望沒有讀心術,左良玉心中想的是什麽他不清楚,但左良玉確實是有所觸動。

  只是陳望並也不清楚僅憑隻言片語,究竟能否影響到左良玉多少,又能夠使得左良玉改觀多少。

  不過這一切並不是陳望需要擔心的,因為無論是造成了什麽樣的影響,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就在四日之後,也就是八月十九日,使者就已經是抵達了淳化城。

  來的自然不是天使,而是洪承疇派遣的使者。

  那名使者帶來的兩封印信和任命的文書。

  洪承疇身為三邊總督,總督軍務,在任命之時,崇禎便給予了其晉升軍將的權力。

  晉升一個遊擊或是參將,洪承疇還是有這個權力。

  第一封自然是給陳望,代營將的頭銜直接被摘去,直接由千總升為遊擊。

  至於軍職,也就是有品級的官職,還是需要等上一段時日,這就屬於洪承疇的權柄之外了。

  淳化大捷一戰擊破十萬眾,除去了流寇三路大軍的其中一路,解除了關中戰場最後的後顧之憂。

  這一份功績,足以實授營將。

  陳望一開始就清楚多半只是遊擊,參將基本是不可能。

  曹變蛟立下那麽多的功勳,如今也只是一個參將,所以他多半是不會被授參將的。

  而且明軍之中越級提拔有,但是情況很少。

  大多數將領在成為總兵之前,多是歷任遊擊、參將、副將,最後才是總兵。

  靠著不斷積累的軍功依次晉升上去。

  遊擊的身份陳望已經很是滿意,新營的兵額擬定為兩千人。

  這個兵額已經不少了,一般遊擊能領的戰兵只在千人左右。

  因為除了原本的遼騎的兵額之外,其余的兵額都是按照步卒的標準發放。

  洪承疇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陳望之後招募,都招募步兵。

  兩千人的兵額,也就是說現在陳望還可以招募一千余人。

  募兵權洪承疇也已經給了,允許在西安府內各州縣之中公開募兵。

  既然有募兵權,陳望既然是不會再從俘虜營中募兵。

  現在多地殘破,大量的流民為了躲避戰亂,匯聚於西安府的府城周圍,這些人便是最好的兵源。

  招募降兵補充兵力,作為輔兵屬於潛規則,所有人都是如此。

  但是沒有命令,便私自募兵無疑是絕不能容忍。

  當初在邠州城下招兵,也是洪承疇授權給曹文詔後,曹文詔才敢讓陳望去公開招兵。

  陳望目視著校場之上一眾站的還算筆直的新兵一眼。

  另外一封印信,是給高傑,論其反正之功,將其授為坐營。

  所謂“坐營”也是營將,有別於總兵、副將、參將、遊擊等營將。

  雖然也是獨自領兵,但是卻是直屬於總督管轄,營中軍兵稱為“標兵”。

  洪承疇麾下現在直領的標兵營,共有兩千六百人。

  帶領標兵營的營將,被稱之為“坐營”,當然也有稱為“中軍”。

  每一任總督麾下的標兵營的稱呼基本都有變化,其營下的編制也基本各有不同。

  明末的鎮戍營兵製極為複雜,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頗為混亂。

  高傑成為營將,陳望並沒有意外。

  又有反正之功,又是大勝,又帶兵歸降,還不封賞個營將,做出千金市骨的舉措。

  只怕是後面沒有多少人會選擇投降了。

  但陳望一直沒有想過,洪承疇會將高傑直接編在標兵營中。

  不過在仔細思索之後,陳望感覺洪承疇做出的決定確實是出於深思熟慮。

  高傑麾下大部分的軍兵都是流寇出身,放在身邊最好節製。

  高傑本人因為和邢氏私通,加上淳化反正,便是和流寇之間水火不容,只能是一條路走到黑。

  而且將其歸攏於直屬,可以斷絕其站隊靠向其他人,便於控制。

  洪承疇麾下的標兵本來有近四千人,後來數次的大戰之中遭受了大量傷亡.
  之後又不斷的分兵調遣,因此人數不斷的減少,直至現在麾下只剩下了兩千六百人。

  現在大戰在即,洪承疇將高傑劃到標兵序列之中,其目的也顯而易見。

  要不了多久,調令應當就會下來,命令高傑領兵南下。

  陳望目光凝重掃視著校場之上的一眾新兵。

  今天是八月二十一日,募兵結束已經是過去了七天。

  大部分的募兵都是饑兵,所以陳望並沒有立即下令訓練。

  一共七日的時間,七日的時間都是讓其在將養身體,當然還有背誦軍律。

  前三天皆是命人熬煮米粥,讓其能夠盡數吃飽。

  而後才花錢購置了一批肉食,加入了米粥之中。

  在第五日的時候,將所有的米粥換成了乾飯,稍微加多了些肉和菜。

  這些被招入了營中的新兵身體都已經是好了許多,臉上的菜色也都稍微消退了一些。

  不過要想完全恢復,恐怕還需要起碼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這些饑兵只是平時吃得少,並非是沒有吃食,體型偏瘦罷了。

  好生將養半個月絕對能夠養回來,現在陳望並不缺錢。

  西安就在南面不遠處,只要有銀子,什麽肉食蛋奶都能夠買到。

  七天的時間,營地之中沒有出現任何的騷亂發生,所有的新兵都老老實實的呆在軍營之中,每日背誦著軍律。

  擔任教官教導軍律的,是原先在邠州招募的那三百多名軍兵。

  現在距離九月只有十天的時間,九月,正是高迎祥東進的時日。

  南方即將爆發一場大戰。

  歷史上的高迎祥會同了另外兩路,合兵四十萬眾,與洪承疇所領的萬余明軍大戰於三原。

  雖然兵力懸殊,但是戰局卻並沒有形成碾壓之勢,遲遲無法取得勝利。

  在十月之時,高迎祥、張獻忠等眾戰明軍不力。

  於是集結兵馬再度東出潼關,分十三營東進。

  現在如今,因為自己的干涉,以及蝴蝶效應引起連鎖反應。

  流寇在平涼府、慶陽府兩路兵馬皆是潰亡大半,如今僅剩下高迎祥和張獻忠麾下所領的二十五萬大軍。

  按理來說,洪承疇應該能夠贏得更為輕松。

  但是戰場局勢瞬間萬變,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兵戰凶險,戰事沒有結束之前,沒有人可以斷定輸贏。

  陳望推算過了情況,洪承疇召他南下馳援的概率很低。

  因為在紙面之上,陳望如今麾下就只有九百余名遼騎,加上九百余名營兵,統共一千八百人。

  衛軍肯定是不能算作戰力的,淳化這一戰完後,衛軍肯定是要被調回西安府內的。

  洪承疇之所以調動衛軍,實在是因為手底下無兵可派,無人可用。

  只能是張疑設伏,故布疑雲,將衛軍都派遣了出去,讓其打著假旗號守城居關,讓流寇不敢輕易擅動。

  要調也應當是調左良玉南下,左良玉麾下如今都是精銳戰兵,戰力卓著。

  他麾下的一千八百人實在是太少了,陳望感覺自己多半將會被調往慶陽府,守備寧州。

  因為如今的慶陽府並不安寧,北方的威脅也沒有徹底的解除。

  真寧是慶陽府最南部的門戶城池,而寧州則是慶陽府南部第二道門戶。

  如今李自成所領的大軍潰敗,少數精騎跟隨著李自成進入了關中平原,另外一部分被俘虜在了淳化。

  更多的則是被左良玉在三水堵截全部俘虜,送往了邠州。

  三水和淳化都屬於邠州管轄,安置流民是邠州地方官員的事情,他們武將只需要領兵打仗即可。

  李自成的侄兒李過在收到了戰敗的消息之後,帶領著麾下精騎和馬軍頭也不回的向北一路逃跑。

  李過的麾下都是騎兵,自然是沒有多少的攻城能力。

  寧州之前遭遇數度圍攻,但是寧州畢竟是州城,城建池固,城中青壯眾多。

  慶陽府畢竟是靠近邊境,衛軍還算是有一戰之力,依托著城牆和城中的青壯守衛,勉強保住了城池。

  而且李自成和惠登相兩人相互戒備,因此都沒有傾力攻城,寧州城也因此保留了下來沒有陷落。

  但是寧州城外的居民和周邊的鄉鎮住民基本都遭了殃,都被裹挾入了潮水之中。

  真寧和三水兩城陷落之後,如今已經是殘破不堪,萬民凋零,城防也被破壞的差不多,不適合防守。

  除去北逃的李過之外,北面還有惠登相帶領的大股流寇。

  李自成之前和惠登相分兵,李自成南下,而惠登相北上。

  此前洪承疇已經是命令延綏鎮分兵南下防守慶陽,同時截住流寇北上的路線的。

  而惠登相自然是識相的沒有進攻慶陽府的府城,而是繞道向著東北方的合水城,向著華池方向挺進。

  似乎是想要借道延綏鎮的南部,往延安府方向進軍。

  這個方略看起來膽大包天,竟然是想要從明軍重鎮的防區之中借道進入延安府。

  但是真正的結合實際,這個方略其實可行。

  因為現在延綏鎮總兵俞衝霄帶領的三千余名戰兵,此時正守備慶陽府的府城。

  延綏鎮地處陝北,陝北連年大旱,破敗不堪,逃亡離亂者眾多,營兵之中空缺極多。

  如今的十三家三十六營之中,多是以固原、延綏兩鎮的逃亡營兵為骨乾核心。

  張獻忠就是延綏鎮的營兵,而李自成、王嘉胤也都是邊軍出身。

  現在的延綏鎮極度的空虛,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邊境防禦。

  俞衝霄所領的三千余名戰兵,其實已經是延綏鎮三分之一的戰力了。

  除此之外,為了救援平涼府,洪承疇也抽調了一部分延綏鎮的軍兵前去支援。

  沒有人知道惠登相是怎麽思考的,但是他確確實實是抓住了明軍最為薄弱的環節。

  俞衝霄已經是離開了慶陽府,撤離返回延綏鎮,繞道準備去堵截惠登相北上的路線。

  恐怕就在七八日的時間,移營的調令就會傳過來。

  留給陳望現在淳化安穩練兵的時間並不多,不過之後到了寧州之後,應當會有一個月左右的安穩時間。

  朔風獵獵,吹動了將台之上林立的旌旗,也鼓起了四周甲兵所穿戴的罩袍。

  陳望收回了思緒,舉目望向校場之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麻木不仁、了無生機的臉龐。

  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他們之前所擁有的一切。

  天災、人禍一樣樣接踵而至,他們苦苦的掙扎著。

  但是卻被時代的洪流毫不留情的淹沒,他們沒有反抗的力量,甚至心中也沒有反抗的念頭。

  他們的衣衫襤褸不堪,他們的身軀瘦弱單薄,他們的生活困苦難忍。

  他們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只是簡簡單單的活下去,他們都已經是傾盡了全力。

  他們的眼中沒有殺氣,他們之前不過是一群終日在地裡刨食的農戶。

  靠天吃飯,靠地活命。

  就如同地上最卑微的的草芥一般,任人踐踏。

  他們的命運並不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上。

  他們的眼中滿是恐懼,在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早已經是喪失了對於未來的希望。

  他們的一生,他們的一切,他們的苦難,全都無人知曉。

  亂世之中……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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