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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入懷》第347章 事情有變
  第347章 事情有變
  “如今,那些節度使倒是都怕了流民,以各種理由推脫,都龜縮一旁,再不願輕易出兵了。”

  “照流民如今的態勢,說不得要不了多久,就會佔去大魏朝的半壁江山,這個那位自然是容不得的。朝中便有人向他進言說,這流民大多數都是遭了災的百姓,百姓在乎的不過就是穿衣吃飯這樣的小事兒,只要讓他們吃飽穿暖了,那他們哪裡還會將頭拴在褲腰帶上打什麽仗,倒還不如請那位拿出誠意來,親自往皇陵祭祖,若是能祈得上蒼憐憫,降下甘霖,緩了南邊的旱災,說不得這民亂也就迎刃而解了。”

  赫連恕說這些話時,語調平淡,不見半點兒起伏,面色亦是冷漠如斯。

  徐皎蹙了蹙眉心,這民亂若是那麽簡單倒好了。再說到這些節度使們的戰報,天高皇帝遠,具體到底如何還不都是他們說了算?這些節度使如李家這般,本就有自己心思的怕也不只他一家。

  “那位同意了?”徐皎問, 眼下這樣的情況, 那位哪怕是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也定會采納這意見的。

  果不其然,赫連恕點了點頭道,“方才便特意將我召進宮中吩咐了, 明日一早便出發, 由緝事衛全權擔起護衛之責。”

  “這麽快?”徐皎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

  赫連恕的手輕輕握住她的,“嗯”了一聲, 沒再說話, 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將徐皎望著,良久, 他才啞著嗓道, “阿皎,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我知道!”徐皎從他的眼裡看出了對她的擔憂,忙漾開笑道, “你放心好了,我會按著你之前交代好的行事,反正我這些時日廢寢忘食地作畫,生病了也是有的,誰知這回病勢洶洶,總是反覆, 沒有辦法, 隻好請龍大夫住在府中看顧……等到你受傷被送回府中,有龍大夫在, 便用不著別的大夫了。我如今又是個受過打擊,心緒不正常的,疑心有人要害你, 不許旁人接近,定會不假他手的照看你……”

  徐皎將早前商量好的事兒都在他耳邊複述了一遍, 越說, 她臉上的笑容就越牽強, 臉上的血色也點點淡去。

  她這模樣看得赫連恕心頭揪起, 抬手便將她攏進懷裡,在她耳畔啞聲道, “對不起,阿皎!”

  徐皎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能將事情告訴我, 我很開心!你放心, 我不會拖你的後腿, 定會將你交代給我的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這是赫連恕身份被景欽發現那一日,景欽將他引去城南私宅時商議好了的。他暫時不會揭穿赫連恕的身份, 可赫連恕卻也得答應他,要盡快脫身, 而且要想個萬全之策,不能給徐皎留下半點兒禍患。

  於是他們商量出了,讓刺客刺殺顯帝,赫連恕當眾救駕, 只是這回,赫連恕必然會重傷, 之後因傷重不治而亡。

  可這個局要做到天衣無縫, 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至少, 他那個傷做不得假, 得實打實地傷,而且還要傷得凶險……

  是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和掩人耳目,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夫是可以信得過的自己人。

  就是那些進言讓顯帝去皇陵祭祖的臣子,也都是他們背後的推手。

  說起來,顯帝這天子做得又有什麽意思?不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血親、枕邊人、臣子……與他真正一條心的,又有幾個?

  這一夜,徐皎始終不安,非要拉著赫連恕的手,才肯睡。

  好不容易才睡熟了。赫連恕看著她睡夢中仍然愁得攏起的眉梢,心口微掐,絲絲疼,卻入髓入骨。

  正在這時,外頭卻驟然傳來兩聲鳥叫, 他蹙了蹙眉心, 為徐皎掖了掖被褥,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

  門外, 是蘇勒一張寫滿急躁的臉,“阿恕,事情有變。”

  蘇勒湊到赫連恕耳邊,低語了兩句,赫連恕那張八風不動的冷臉亦是有了一瞬的撕裂,驀地就是轉過頭往身後看去。

  他們正好站在窗邊,窗戶半敞,從那窗縫裡往裡看去,他恰恰能瞧見床榻的方向。

  雖然簾帳低垂,可如今用的還是夏日的輕紗帳,朦朦朧朧,他目力好,一眼就能瞧見榻上正在酣睡的徐皎。

  一張瑩潤的小臉睡得紅撲,羽扇般濃密的眼睫輕垂著,掩覆了那雙黑白分明,時而可愛如小兔子,時而卻又狡黠如狐的眼睛,他一看著眼前就能浮現她笑時,如彎彎月牙的眉眼,他甚至能夠聽見她睡沉時,那如歡快小曲一般的可愛呼嚕聲……

  可這一切的一切,在此時,卻都如一把尖刀般直刺他的心扉,讓他疼得慣常的冷峻也變了形,垂在身側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阿恕!”身後傳來蘇勒的聲音,帶著急切的提醒與警告。

  赫連恕雙瞳微縮,雙手一瞬攢握成拳頭,再深望了一眼屋內,似要將徐皎熟睡的樣子鐫刻在腦中一般專注而熾烈,下一瞬,他驀地扭過頭,大步走進深濃的夜色之中,再未回頭……

  同一時間,重重宮牆內,禦書房內尚亮著燈,非但亮著燈,這個時候了,還有人被叫進了禦書房中。

  “你先看看這個!”龍案後的顯帝臉色不太好看,這個時候還沒有睡,面上既有倦意,更有隱隱浮動的怒火與殺心。

  剛剛進來請罷安的紫統領爬起身來,弓身走了兩步,將顯帝從龍案後擲出的那頁輕飄飄的紙撿了起來,攤在眼前一看,面具後的一雙眼卻是倏然緊縮,“陛下,這是……”他的聲音有些發緊,話落的同時,人已經“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以額抵地道,“文樓回歸前,紫衣衛曾奉聖命對他們進行過徹查,不曾發現有這樣大的紕漏。不知陛下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可信還是不可信?”

  “從何處得來你就不用管了,你隻與朕說說,這上頭的消息,你怎麽看?”顯帝冷聲問道。

  “陛下……雖然臣不覺得堂堂北羯特勤會孤身犯險,堂而皇之來咱們大魏朝堂當細作,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加上赫連都督身居要職,又常在禦前走動,不可有半點兒疏忽,倒還不如想個法子來試一試。赫連都督也可以借此自證清白……”紫統領略略思忖後道。

  “哦,那你說如何試好?”顯帝挑眉問道。

  顯帝的表情此時平靜下來,讓紫統領有些拿捏不準他怒是不怒,遲疑了一瞬,這才道,“只需試試赫連都督對陛下忠心與否,此次去往皇陵祭祖倒是個好機會。若是有刺客恰好要行刺陛下,若赫連都督能夠不顧自己性命舍身相救,那麽自然可以證明他對陛下忠心不二,這張字條上的消息都是為了挑撥離間,反之,若是赫連都督不肯舍身相救,那他必然是包藏禍心,屆時再處置他,倒也不遲,陛下覺得呢?”

  “紫愛卿倒想得周到。不過,如你所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朕……卻是不想拿自己的安危,和大魏朝的安穩,來賭那個萬一。朕的身邊,不能有一個不知敵友之人,而那些暗地裡蠢蠢欲動的釘子,也需要一個血淋淋的震懾。”

  顯帝說著這些話時,面色平靜,語氣更是輕描淡寫,紫統領卻是聽得渾身發毛,待得顯帝說完,過了片刻,他才緊著嗓音道,“陛下的意思是……”

  “紫愛卿多麽伶俐一人,如何會聽不懂朕的意思?”顯帝尾音微揚,“朕的意思,就照著紫愛卿先前的意思辦,刺客刺殺朕,這刺客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就由紫愛卿親自把控。不過不管赫連恕是個什麽意思,此回皇陵祭祖,他便不必回來了。說得這般清楚明白了,紫愛卿可聽懂了?”

  “陛下,此事會不會不妥?此時北羯暫未發兵,或許戰事還有轉圜的余地,若這消息為真,咱們若是借機殺了赫連恕,會不會引得北羯可汗大怒,進而揮軍南下?”

  “倒是若試出他有不妥,若他果真是墨啜赫,咱們倒不如將他拿住,與北羯談判,反倒更為有利。”

  紫統領說罷,整個禦書房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紫統領不敢再開口,以額抵地,在這樣的寂靜中,能感覺到汗珠淌過面具,滴落在地面的“嘀嗒”聲。

  好一會兒後,顯帝終於開了口,卻仍是那樣喜怒莫測的語氣,“紫愛卿這般,是怕赫連恕之事牽連了迎月?迎月不是恨你入骨,一點兒情面也不留地當眾刺傷你,與你們景家劃清了界線嗎?沒想到,你非但不怪她,居然還擔心著她,你對這個妹妹倒是格外的寬容啊!”

  “總歸是一家人!而且,我二叔只剩這一點血脈,加上我這妹妹也是個命苦的,我這做兄長的,如何能不多看顧一二?”紫統領略略沉吟後,硬著頭皮道。

  “紫愛卿倒是個好兄長!”顯帝讚了他一聲,面上顯出些許笑意來,“如果朕給你一個承諾,赫連恕如何都不會牽連了迎月,而且此番事了,朕會允他一個功臣之名下葬,甚至會封他一個爵位,你可願替朕分憂?”

  紫統領愣了愣,下一瞬便是重重一個響頭磕在了地上,“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這一句話,擲地有聲,讓整個禦書房內又是安寂下來。

  好一會兒都沒有聲息,紫統領維持著伏跪的姿勢,半點兒不敢動彈。

  顯帝突然笑了起來,“朕與紫愛卿說笑的,愛卿說得對,赫連恕也算是朕之肱骨,朕不該半點兒機會不給他,若是的話,怕是寒了忠臣的心。何況,若他果真是墨啜赫,說不得還能成為與北羯談判的籌碼,殺了反倒沒有留著有用,說不得還會引來禍患……朕便聽愛卿所言,試他一試。”

  “好了,紫愛卿,也不必跪著了,快些請起。”顯帝說著,瞥了一眼一旁的甘內侍,後者立刻反應過來,忙上前將紫統領攙扶起來。

  紫統領不敢造次,起身之後亦是弓身抱拳,恭恭敬敬的模樣。

  顯帝的聲音卻甚是可親和善,“明日便要啟程去往皇陵祭祖,愛卿要將事情安排妥當,想必還有不少事項要逐一部署,朕也不留你了,便快些忙去吧!”

  紫統領頓了片刻,才遲疑著應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顯帝一直笑眯眯目送著他走出禦書房,面上的笑容卻是瞬間拉沉下來,冷聲對甘內侍吩咐道,“去!將常武給朕悄悄叫來,朕有事吩咐他。”

  “皇陵祭祖,朕不只要試赫連恕,還要連他景欽,一並試過!”顯帝一雙眼睛被濃翳覆蓋,陰鷙非常。

  這一夜的鳳安,看上去就是一個再平靜不過的秋夜,可就像那夜色籠罩下的深海,看似平靜的海面下,其實已經是無數暗流洶湧。說不得什麽時候風起,就能卷起滔天巨浪。

  可身處其中的人,未必都能夠察覺。

  負雪一夜無夢,睡得格外香甜。清晨依著往日的時辰醒來,梳洗好,便準備往正房去與昨夜值夜的紅纓換班,誰知,剛打開門,足尖卻是一頓。

  門前的地面上,放著一個物件,用紅色的絹布細細包裹著,甚是顯眼。

  負雪蹙著眉心,將之撿拾起來,指尖觸到那絹布中物件的形狀時,她心口就是一跳,頓了一息的工夫就是急急將那絹布拉扯開來,見得裡頭躺著的果真是那隻她曾“瞧過”的翡翠鐲子時,心中驀地就有些發慌。

  她將鐲子急急掖進袖口,便是疾步朝著正房的方向而去。

  紅纓沒在門口,她挑開簾子就直直往裡,正好與急急走出屋來的徐皎對上。

  負雪忙屈膝行了個禮。

  徐皎隻穿了一身寢衣,甚至連鞋子都未曾穿,光著腳踩在地上,也顧不得她,目光就往著她身後看去,促聲問道,“你過來時可有瞧見郎君?”

  負雪輕輕搖了搖頭。

  徐皎眉心就是蹙了起來,“那可有瞧見蘇勒、狄大他們?算了,你還是打發個人到前頭去瞧瞧!”

  負雪看著她,想說什麽,最後卻是啞了嗓,將袖口裡掩著的東西輕輕按了按,才道了一聲“是”。

  抬手招來一個小丫頭,讓她去前院打探消息,才勸了徐皎回屋穿衣穿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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