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鬱嵐仗著自己父親在跟前,全然沒了方才在昭純宮的顧忌,開口言道:“草寇勢大,欺那平寧王孱弱,這才敢佔領長寧郡郡府,我家兄長臨危受命,怎麽出了差池就全賴到兄長頭上來了?”
“住嘴。”
唐堯沒好氣的瞪了眼女兒。
青禾王將她貿然帶入承乾殿已是大大的不妥,此刻還敢替她那不爭氣的兄長開脫,簡直是不嫌事大。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出去。”
唐堯冷嗤了聲,連忙向太皇太后賠禮道:“今日小女隨青禾王入宮覲見,也是得知犬子在平寧州有難,情急之下這才跟來了承乾殿,還請老祖宗寬恕其冒失之罪。”
“無妨。”
尹恩慈雙手提了提衣衫,繼續拉著楚南梔邁入正殿之上,隨後緩緩落座下來。
這一幕,讓所有人看的都是一陣錯愕。
連紓公主和言君長公主都立於大殿之下,老祖宗卻將剛入京的平寧王妃帶到了大殿上方,這份殊榮讓不少人都感到極為費解。
正當所有人都在揣測其中的意圖之時,尹恩慈肅穆威嚴的視向林錦珂,大聲道:
“青禾王勞苦功高,替帝國看護著龍脈,抵禦北國入境,別說是帶王妃入承乾殿,今日就算是帶兵將整個皇宮圍了哀家與陛下也只有依著的份,哪敢責備。”
“老祖宗息怒。”
林錦珂聽出她是在挖苦自己帶兵入京之事,連忙解釋道:“孫兒也是擔心那平寧州的禍亂會危及京都,故此才帶兵東進,以防不測。”
“是嗎,那哀家還真得好好謝謝你這番好意了。”
尹恩慈自是不敢拿他怎樣,不過是震懾震懾他罷了。
如今的朝綱早已被這些青禾權貴敗壞,自打太后田語嬋以妾室之身扶正,天下的綱常倫理便已亂了套。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盡力穩住局勢,希望繼位的新君能力挽狂瀾。
唐堯仗著手握天下大軍,此刻也不再唯唯諾諾,直接忽略了尹恩慈追究林錦珂帶兵入京的話題,厲聲道:
“老祖宗,眼下局勢動蕩不安,皆因儲君未立,那平寧王又不能主導江南大局,才導致的民心不穩,犬子此次闖了禍事是該受罰,老臣懇請老祖宗召回平寧王與犬子,嚴懲犬子,也讓平寧王入京和家小團聚。”
“不可,臨陣換帥必將擾亂軍心,更何況平寧王乃蘆堰港宗室一脈領袖,有他坐鎮平寧州,才能鼓舞人心。”
林亭琰偷偷的瞟了眼身旁一臉淡然的楚南梔,見她始終不發一語,納悶的吸了口長氣,隻得率先挺身而出,極力袒護道:“平寧王雖說有舊疾在身,但上任以來一系列舉措深得民心,若不是唐大都督與芊公主橫加干涉,包庇汙吏,又怎會招致長寧郡的禍亂。”
“可不是嘛。”
楚南梔這時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大將軍與青禾王也別覺得本宮是有意要汙人清白,拙夫雖貴為一方諸侯,卻處處禮讓著大都督與芊公主,就連各郡縣屬官進獻的賀禮也得謙讓,
再說說此次賑災一事,拙夫啊早已叫那徐槿舟前往各郡安撫,可這芊公主動不動的就以死明志,縱然拙夫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手腳呀。”
如今該造的輿論早已和小白臉在蘆堰港做足,她此時並無需多言,隻用恰到好處的迎合上幾句,便能穩操勝算。
若是像林錦芊那般莽撞,就算是再苦口婆心的辯解也反而是適得其反。
與六皇叔林亭琰面面相覷了眼,她繼續沉默下去。
唐鬱嵐聽著這婦人委屈憋悶的一番訴苦,儼然一副綠茶樣,氣得再次插話道:
“平寧王妃休要信口雌黃,我可聽說分明是你與平寧王拒絕了郡府屬官送入府的賀禮,芊公主也是擔心上下離心,迫不得已才替二位收下了賀禮,準備進獻給朝廷。”
“要說這些屬官們的確是用心了,無奈本宮與拙夫無福消受。”
楚南梔淡淡的笑了笑。
唐堯此刻的心情如熱鍋上的螞蟻,狠狠的瞪了眼正欲開口的唐鬱嵐憤怒的眼神就差明說:連人家正主都不敢收的賀禮,這兩個狗東西哪來的膽量敢替朝廷收下的?
他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麽孽,竟然養出這麽些廢物。
金尊玉貴的小女唐沅希死乞白賴的要給人家做妾,青禾王妃又只會魅惑討好自己夫君,獨子稍稍有些本領,偏偏身邊有芊公主這樣一位沒腦子的兒媳左右。
果不出他所料,唐鬱嵐的話直接引來了所有人的不滿,連方才主張裁撤林錦驍的司徒大人楊潤宸也出來駁斥道:
“青禾王妃怕是在青禾之地待久了對江南的事情知之不多吧,今年江南諸地飽受旱災之苦,餓殍遍地,平寧王與朝廷費盡心力的籌措銀兩賑災,平寧王夫婦念及民生疾苦,不敢收受這厚禮,倒是芊公主當真是有魄力。”
說著,他將手中的奏本命人送到尹恩慈手中,冷聲笑道:
“這裡是長寧郡官員彈劾郡守韓振及其黨羽的罪狀,都說江南吏治疏散腐敗,卻不曾想竟到了如此惡劣程度,搜刮民脂民膏簡直到了喪心病狂令人發指的地步,這些個劣紳汙吏先是強行圈佔貧民土地,再逼良為娼,令貧民高價租賃圈佔來的土地,如此手段與逼反何異?”
瞧著殿下那大義凜然的身姿,楚南梔心裡卻是充滿鄙夷。
也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他那女婿吳恩榮扶植的戚家勢力這些年在蘆堰港也沒少盤剝壓榨百姓,福寧郡太守邢歡更是受了他的庇護,才逍遙法外這許久。
只是眼下還不是與楊潤宸爭鋒相對的時候,她不清楚此人為何突然調轉了矛頭,但能暫時統一戰線未嘗不是好事。
而唐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心知已經保不住唐儒在平寧州大都督的地位,隻得大義滅親,懇切的請求道:“既然諸位都覺得平寧王不可離任,老臣懇請老祖宗速派人前去押解唐儒回京,由青禾王親自統帥大軍出征平寧州,助平寧王平息禍亂。”
“嗯,也好。”
楚南梔笑道。
這翁婿二人執著的想要親征平寧州,不過是想要趁勢吞並立足未穩的林錦驍,然後以江南和青禾之地為根基震懾朝廷。
就在青禾王與唐儒正要沾沾自喜之時,楚南梔話鋒卻突然一轉:“要說由青禾王率兵南下固然是好,可如此一來北境豈不成了被人覬覦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