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喉神
“世間劍術品類繁多,青雀宮有十三劍式,懸空寺又有二十四母架,希夷山有列宿二十八劍,除此之外,江湖中流傳的劍法又多不勝數。但各類劍法變化雖多,歸根結底,不過刺、點、抽、削、抹、劈……”
後院裡,李蟬執劍演示。聶空空看得仔細,眼神卻飄忽了一下。李蟬停劍,問道:“怎麽了?”
“沒……”聶空空低頭,遲疑一會,“昨夜我看見了,阿叔口吐劍氣,殺傷了那妖怪。”
李蟬挑眉,略一思索,他收劍坐到枇杷樹下的石桌旁,“這邊來坐。”
聶空空坐到石桌對面。
李蟬道:“你想學飛劍?”
聶空空與李蟬對視,點頭。
李蟬搖頭,“來不及。”
聶空空臉色一白,還是定定地看著李蟬,“可他是個修行者。”
“修行者……”李蟬明白聶空空在想什麽。妖魔亂世過去二十余年,兩教修行者降妖除魔的事跡非但沒有淡去,反而在口耳相傳間變得愈發傳奇。在凡人眼裡,修行者是吐口唾沫都能殺人的角色,怎會被凡兵俗鐵所傷。
他緩緩說道:“來大庸以前,我也沒見過幾個修行者。直到前兩年,幫玄都城隍廟的靈官一把,他便舉薦我去青雀宮,討到一個看門的活。坊間傳言,兩教中人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閑來逍遙四海,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這些傳言倒也不是無的放矢,不過,說得誇張了些。青雀宮裡的道士,其實活得十分無聊,卯時雲板一敲,去上早課。晚課過後,練一個時辰導引術,便這樣過去一天。我在那看山門,見過兩個道士打架,那山上弟子不許擅用神通術法,他們便用拳腳,打得兩個人都鼻青臉腫。還有一次,那北鬥殿的趙真人為一篇古法中黃丹殘方苦思冥想數月,過山門時,忘了規矩,便被宮中青雀絆了一跤。可憐趙老真人,一大把年紀了,額上摔破好大一塊油皮,血都流到下巴去了。”
聶空空側頭,越牆向東看。她聽不懂“導引術”、“青雀”和“中黃丹”等話,但此時看那遠處的浮玉山頂,那常年不散的飄渺雲靄仿佛被撥開三分,不再神秘。尤其那位一聽名號便來頭不小的殿主,竟也會跌跤流血,這一跤跌得著實不輕,直把青雀宮的神仙從雲頭跌到了凡間。
李蟬道:“修行者也是人,若被一劍刺對了地方,也能一擊斃命。你就學這一劍。”
“哪一劍?”
“刺。”李蟬折下一根樹枝,交到聶空空手裡,“你多少也有些底子。”
……
自清晨開始,少女便在院內習劍。
直到日薄西山,那根被緊攥數個時辰的樹枝終於墜地。
夜叉將昏倒的聶空空抬進房裡,掃晴娘看了李蟬一眼,輕聲道:“怎麽也不讓她歇歇?”
李蟬把聶空空緊貼臉頰的鬢發撥開,為她撫平緊蹙的眉頭,“這樣她也不必去想傷心事。”
掃晴娘歎道:“也不知該說你心腸硬還是心腸軟,累成這樣,今夜若不為她導引按蹺,明日她便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李蟬微笑:“只有勞煩晴娘了。”
他離開東廂,回到主屋。
書桌上,擺著聶爾那斷成兩截的玉鈿,還有兩張畫紙。他將眉間青的畫紙卷好,便看向另一幅畫。畫上,妙音鳥毛色斑斕,人首鳥身,在蓮座上反彈琵琶,姿態妖異。只是,她那長有鳥喙的人面,怎麽看都跟顧九娘十分相似。
李蟬對畫卷低聲道:“你做了我的喉神,我也為你了卻一樁心願。”
……
聶空空面色蒼白,雙眼緊閉,汗水把床單泅濕成蠟青色。忽然,窗外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淒婉哀怨:“妙音妙音,哀哉予命……”
她雙目依舊緊閉,嘴中卻囈語:“阿,阿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