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一夜魚龍舞（三）

  顧九娘聽到魚龍會會首來了，便與聶爾匆匆上樓。聶空空拉住李蟬胳膊，把他帶到門口，指向不遠處的人群，“阿叔你看。”

  人群簇擁著個戲轎子，轎裡坐著個白衣男人。唱戲雜耍是下九流行當，戲子自然也不能乘轎。但戲轎子則是例外。只不過，戲轎子尋常時候不能上路，也是借魚龍會之便，才能上坊道。

  那白衣男人容貌英俊，笑容和煦，春寒未盡，卻拿著柄折扇，路邊樓裡有人與他打招呼，他都拱手回禮。聶空空遠遠看著他，興奮道：“這位便是曹會首了。”

  李蟬背靠門框，“聽名字有點女氣，原來是個男的。”

  聶空空詫異道：“阿叔才知道？”

  李蟬點頭，往年曾去看過兩次魚龍會，但只是瞧了圈熱鬧，哪裡認得幾位會首。

  聶空空道：“這位曹會首名字取得女氣，卻是個男人，耍戲法的人多了去了，但數他耍得最出神入化。阿叔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肯定聽過神仙竿，那年魚龍會上，就是這位曹會首，拿出一個竹筒，放進水裡。好家夥，那竹筒一入水，便節節增高，節節增高！後來直入雲端！曹會首隻一抖那竹竿，唰一下，竿子又縮回來了，還帶下來這麽長一條綬帶！說這帶子是仙人賜下的，聖人見到這戲法，都龍顏大悅呢。”

  李蟬笑道：“這麽厲害，這位曹會首是真會神通術法？”

  聶空空想了想，說：“那倒不見得，修行者大抵不會來做這些行當？”

  李蟬笑道：“修行者也是人，也有遊戲人間的。不然哪來那麽多志怪傳說。”

  忽然樓上傳來對話聲：
  “要不……咱就喝兩劑藥算了？那旁門法術還是算了吧，要是徹底壞了嗓子……”

  “瞎擔心什麽。”

  “嘿嘿，除開我，還有哪個關心你的？”

  “嗓子壞了……你合該高興才是，要不哪輪到你關心。”

  緊接著一道弦音響起，轉瞬即逝。似乎是誤觸了琵琶。聶空空嘀咕道：“婊子無情。”

  剛走下來的聶爾眼睛一瞪，低聲斥責道：“說什麽呢？”

  聶空空卻哼一聲，跑了出去。

  聶爾走出門外，對著外頭的熱鬧籲了口氣。

  李蟬笑道：“出去吃酒？”

  “兄弟見笑了。”聶爾嘿嘿一笑。

  ……

  每逢魚龍會，三位會首對於安排些什麽樣的戲碼，大致都有了數，余下的一些名額，便在小魚龍會時走街串巷，挑選有一技之長的人，為魚龍會更添幾分色彩。

  曹會首被人群簇擁著穿過甘棠巷，樓上的顧九娘把那碗藥一飲而盡，在榻上試弦過後，便匆匆下樓，跟在人群後頭離開。

  李蟬剛到巷口，便遠遠見到幾個浮浪子弟向掃晴娘跟塗山兕搭訕。

  塗山兕模樣狐媚，那狹長眉眼卻鋒利逼人，讓幾個浮浪子弟腳步頓了一下，心裡犯怵，待看清二人裝束，不像富貴人家女眷，又感到被一個娘們嚇住也太丟臉，反而湊了上去。

  一個浮浪子弟笑道：“怎麽就二位小娘子在這，不如跟我們一起逛逛？”

  塗山兕手裡擺弄著投壺贏來的瓷兔擺件，沒有理會。掃晴娘抱著貓，目光透過人群縫隙，見到李蟬的身影，正要說話，旁邊鑽出一道身影，對那幾個浮浪子弟笑道：“各位，各位，這兩位姐姐已經有伴了。”

  幾個浮浪子弟瞅著聶空空笑。

  “哪來的伴？”

  “莫非是你？”

  “誰家出來逛，還把女眷丟下，說不準是自個喝花酒去了。三位小娘子聽我說，那邊的瓊花傀儡戲要開台了，咱們一道過去看看？”

  聶空空被調笑也不惱，笑盈盈道：“各位英雄愛美人，可這回不巧，二位姐姐的確有了伴兒，都是大頭魚背鞍子，跑江湖的，各位高抬貴手，高抬貴手。”說著對幾個浮浪子弟拱手，做了個手勢。

  幾個浮浪子弟見了這手勢，其中一人笑著說了幾句遺憾，便向東離開。聶空空對掃晴娘笑嘻嘻地打過招呼，目光又落在塗山兕身上，這時李蟬穿過人群，對聶空空做出剛才做過的手勢，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聶空空笑道：“阿叔不混江湖，不必知道。”

  李蟬上下看了聶空空兩眼，笑道：“倒學得像模像樣，怎麽沒跟九娘去看戲？”

  聶空空嘴一撇，李蟬道：“還生氣呢？”

  聶空空鼻子裡嗤一聲，“江湖兒女，有什麽好氣的。”便上去拉住晴娘的胳膊，埋怨道：“阿叔也是心大，怎麽把晴娘跟這位姐姐……”說著直瞅著塗山兕。

  李蟬笑了笑，掃晴娘解釋說：“我這位表妹頗有武功，不妨事的。”

  聶空空聽到武功便眼睛一亮。塗山兕把瓷擺件收進褡褳，喚道：“李郎？”

  李蟬道：“怎麽？”

  塗山兕道：“李郎可知道，哪裡能買到好用些的兵器？”

  “兵器？真武門下有家兵器鋪，你找那位姓程的老師傅，報我的名字。”李蟬說著去翻腰囊。

  塗山兕道：“我身上有些錢，想必夠了。”

  李蟬一愣，說了句也好，塗山兕便告辭離開。李蟬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臉色還有些狐疑，這狐女剛來時身無長物，又沒離開過洗墨居，從哪兒能湊到買刀的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