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如——破竹”
一道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了上去,正中竹節的橫截面。
細竹應聲而斷,緊接著,劍光沿著劈開細竹的裂口往下滑去,速度絲毫不減,仿佛比劈到空氣還要順滑。
眨眼間竹子已經劈盡,當劍光重新劈在空氣中時,仍然發出了劈竹一樣的“刺——”的聲音,仿佛空氣和空氣中一切的存在也如那根竹子,正迎刃而解!
開!
破竹的劍勢已經切到了房蔚然的虛化空間的邊緣,並毫無阻礙的切了下去。
劍並沒有如之前一般穿過虛化,也沒有被虛化,而是連著虛化的空間一起切了下去!
迎刃而解!
房蔚然正調動劍術,使空間錯位,要把對方連人帶劍一起絞碎,卻見長劍如白虹貫日而來,錯位的空間被如豆腐一般劈開!
劍鋒及面,他連忙暴退——
那劍術如影隨形,劍刃追著他,往他身上切來,誓要把他一切兩半。房蔚然臉色微變,突然身形一虛,空間頓挫,立刻憑空出現在了一丈之外。
瞬間轉移!
雖然這一閃現的速度不快,卻恰好在長劍來勢的方向死角,幸慶要將劍拖過去再追上,必須九十度轉折,而這一轉折,登時讓順滑無比的劍光出現一頓。
這一頓,讓幸慶臉色一冷,沉吟之間將劍停住,剛剛那所向披靡的一劍就此終結。
房蔚然也挺住,於她保持一丈多距離,冷然道:
“果然啊,這一招劍術是把所有的一切當做同一根竹子那樣劈開,連空間都能劈,倒可以說無堅不摧了。但是去勢不能折角,因為竹子是不會彎折的。離開了竹子的‘勢’,再使不得那樣的好劍了。”
“你這招要成勢先劈竹,劈竹好比劍術的前置,這是模仿長階劍法的長階劍術設置條件?雖然只有一個台階。人家劍法何等威力,為了換取瞬間的爆發多設幾個台階也罷了,你一個不會拐彎的劍術也給自己設條件,真是沒有劍俠的命,得了劍俠的病。”
房蔚然看著她,緩緩述說著自己分析出來的情報,一面觀察她的神色。
唇槍舌劍,亂其心智,也是鬥劍很重要的一環。
幸慶不置可否,反而淡淡道:“你的空間運用很粗糙啊。無論是扭曲空間,還是逃跑,都要在近身解決。凡是近身,必有風險,你為什麽不直接遠遠地把我和空間一起絞碎?我可不信你在生死之際隻逃出一丈距離是為了尋求刺激。看來這就是你能操縱的最大距離了。一丈而已,未必有一支俗世的紅纓槍長。”
她冷笑道:“什麽空間玄奧,無非是防禦自己周邊一丈。那學過幾年莊稼把式的武夫耍大槍,也能把周圍一丈耍的風雨不透,和你有什麽分別?”
兩人互相刺了一句,突然同時暴起,幸慶心一動,一根竹子再出現在空中。
然而,還不等她劈下去,那竹子稍微一扭曲,已經裂成碎片!
“一丈距離?我站過的地方都是我的!豈能叫你劈開竹子?看看誰不方便?”
空間的攪動,不僅僅是絞碎了竹子,還絞碎了幸慶立足之地,幸慶慌忙之中倒飛出去,空間絞碎了她半頭白發,另外半頭失去了發辮的束縛,在空中飛散,如雛菊的花瓣。
“去——”
她空中突然長出七八根竹子來,每一根都有數丈長,真的像一把把長槍,緊接著,就仿佛有幾把竹刀在空中亂劈,每根竹子沿著竹節斷為數節,空中立刻飄滿了數十上百節竹節。
這些竹節飄動的位置,距離房蔚然在三丈之外,形成了一個新月形的竹帶,仿佛她率領著布成軍陣的千軍萬馬。
“只需要透過其中一支定位到你就行了,所有的方位都可以劈到。我可以用這支劈你的腦袋,也可以用著一支劈你的肩膀。或者你的肋骨、心臟、腎髒……我想選哪一支,就選哪一支。你來猜猜,我選哪支?”
幸慶的手在空中點著:“這一支,或者那一支?還是……全都要!”
她竟不再使用那無堅不摧的“勢如破竹”,而是揮劍,所有的竹節都在空中抖動起來。
“吟——”
龍吟聲響起,細辨,是風吹過竹葉的聲音,但一聲竹葉響是瑟瑟蕭聲,百道千道就仿佛天上龍吟,聽到人耳中從神魂都在顫抖。
聲音無孔不入,竹葉尚有空隙,聲音卻能全方位的包圍。周圍的薄影被震動的翻滾起來,場中仿佛有一個黑色的漩渦,從竹帶中往外卷動,凡在龍吟咆哮之內的眾生,無不在龍威之下栗栗發抖。
龍吟的范圍很快突破了他們倆的賽道,席卷其他七個方向,又突破了黑霧,連周遭看台也受到了影響。
“不像話,太不像話。”
在看台上,貴客們也聽到了龍吟聲,雖然幽海的黑霧大幅度消減了龍吟的威力,但還是聽得一陣耳鳴。聲音攻擊是大范圍攻擊中畢竟無差別的種類,再尊貴也難免受到波及。如果不是劍客,更會切實受到震懾。
伏虎主本身也是劍客,倒也不太受影響,只是放在桌上的茶杯杯蓋被震得嘩啦啦作響,但頗覺自己受到了冒犯:“這個劍奴在發什麽瘋?剛剛那招劈竹子不是好好的麽?看起來也好看。為什麽改換了這種無意義的招數?跟誰抖威風呢?”
就聽包廂外有人道:“哦?伏虎主覺得這一招沒用麽?我看這一招很厲害啊。”
伏虎主順口道:“當然沒用咯。因為……”
在風暴中,房蔚然卻是站的筆直,黑色陰影組成的漩渦幾乎席卷了一切,卻偏偏在他跟前尺許處避開,露出一片風平浪靜的空白,因為這片空白,他的身形清晰可見。他張開口,聲音卻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僅用口型說出了自己要說的話:
“蠢材,聲音需要介質,空間斷開,譬如真空隔離,怎麽會有聲音呢?”
幾乎同時,房蔚然也拔劍出手,一道劍往前劃去:“劍術——滌蕩劍!”
比起那無堅不摧的劈竹劍光,這一劍幾乎沒有光,甚至沒有劍氣,但卻引動了那盤旋的黑影漩渦,就像有人站在漩渦外層,對漩渦中狠狠來了一拳。拳風如疊浪,一浪高過一浪。
那是空間震蕩的傳導。空間一旦分了層次,自然就能產生碰撞,一個震蕩能引發另一個震蕩,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傾倒。
自然,以房蔚然分割出來的空間去撞擊那大世界的空間,實屬蚍蜉撼樹,但即使是蚍蜉,給了參天大樹一個力,這個力也會發生作用的。
空間震蕩作為的劍的波瀾直穿漩渦,漩渦分裂,幸慶踏在一根竹竿上,以目不可視的速度彈了出去,躲過了這一劍,轉瞬站定,半頭白色的散發向後吹起,神色不見慌亂,隻冷冷的指著他,也沒說出聲音,但讓房蔚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還早著呢。我要——劈碎你!”
“你看我說吧。這女人選錯了劍術,把剛剛大好的局勢丟了。好在對方實力也不過如此,那滌蕩劍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殺傷力太弱了。這一場誰輸誰贏還兩說呢。”
伏虎主信心滿滿地解說了兩句,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跟誰解說呢?”
正好那聲音道:“不愧是二階莊園伏虎莊園之主,端的好眼力。”
伏虎主喝道:“誰?”
從包廂後面上來一個人,看樣子也就三十來歲,衣著不俗,修飾精潔,頷下有五綹美須髯,看樣子既有書卷氣又有貴氣,進來先行了一禮。
伏虎主一眼就看出此人不是罔兩山的人,也不是那些庸俗銅臭的奴隸販子,想必是外面來參加這次深影會的貴客,說不定還代表了某方大勢力,不免客氣還禮,道:“謬讚了。不知閣下是?”
那人笑道:“區區姓柳,來自京師,一介書生而已。”說罷行了一禮。
伏虎主聽到“京師”二字,微微一怔,道:“原來是京城來的貴客,請坐。”他這包廂原本寬敞,周遭還有幾個散座,正好讓客人坐下。原本在包廂侍立的劍客忙倒茶來,然後默默退到角落。
至於對方是不速之客,伏虎主倒不怎麽在意。因為在場中不只是他一人有客人來訪,此時看台早就亂了。那些外來的客人們很多都離開位置,去各個莊園主或者其他貴客那裡拜訪,做社交的做社交,談生意的談生意。
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奇怪,一來,這本來就是大部分散客來此的目的。這種場合人來的非常齊,正是認識人、談生意的好場合。不然呢?花了那麽多錢真是為了看一場規則繁複距離遙遠又沒有明星的鬥劍啊?
大家時間也很寶貴的。
另一方面也不能全怪大家亂跑,主要是現在的場面——太無聊了!
是的,雖然比賽的賽製設計的很用心,甚至可以同時觀看八場比賽,但也得真打起來才行啊?
事實上現在八個方向有一大半都是謹慎行事,雙方都做“伏地魔”,連面也沒碰上,還有兩場雖然戰鬥,但毫不激烈,無休無止的互相試探,防守為上。
相比而言,房蔚然和幸慶這場已經是最激烈、最精彩的了。
伏虎主倒是願意繼續看這場比賽,但是不看改聊正事也行,京師來的貴客可是很少見的,說不定有好貨色呢?
那人坐下,先不說來意,問道:“不知伏虎主覺得這場鬥劍勝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