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抽簽了。”
兩個棚子外搭建了一個專門的抽簽台,稍微高出地面,可算整個賽場的中心處。此時正有主持的來自長衣莊園的劍客招呼等著出場的眾劍客出來抽簽。
第一場是劍客局,經過三番兩次變化,這場鬥劍變成了混戰。也就是一個大場子裡面大家一起上。
這個規則熱鬧是熱鬧,刺激是刺激,就是容易混亂,而且觀賞性會差一些……
對,當然要求觀賞性。
一開始是不需要的,兩個莊園鬥劍為的是決出勝負,贏者上,輸者下,獲勝者成為二階莊園而已。但隨著心影的插手,越來越多的人攪進來,看台都修了三面,參與者快比深影會人還多了,這還能不兼顧觀眾嗎?
不但兼顧觀賞性,還要兼顧安全性呢。台上有不少貴客、甚至一些莊園主都實力堪憂,看台上沒遮沒擋的,那鬥劍的余波可不能波及到他們。
你收了錢的!
所以,經過一系列來回的磋商,最終形成了現在這個規則。
場地為仿幽海之沼澤。中間立一被射穿的太陽,在太陽下方放置一個神弓台。台上正是那把當年落日莊園主射中太陽的射日弓。拉開弓,神弓自然凝聚一支射日箭,以射日箭先射中太陽者為勝。
地圖的沼澤中充滿黑霧,互相不能看見,僅有八條道通向神弓台。這八條道並非放射狀,互相有交叉遠近,仿佛迷宮,趕到一處岔路口就可以靈活換道。十六個人分八個方向進入。每個入口兩人,必須是不同莊園的,一前一後。一人追,一人逃。追逃的先後和進人的順序由抽簽決定。
這個方法能保證戰鬥一定會很快爆發,先是同一通道兩人競爭,等決出勝者再與別的通道的勝者競爭,最後在神功台前可能會出現只有一人勝出或者雙方各有幾人組隊對戰,局勢莫測,觀賞性自然就強了。
不過這個場地布置不易。為了這場鬥劍,落日莊園下了血本了,連一直珍藏秘不示人的射日弓都拿了出來,更別說建造場地的花費了。落日莊園人手並不多,也沒有大工程經驗,焉能十天半月做成這麽大一個場地?
好在他們有工具。
此時那個幽海落日的雕塑被推動到了廣場上。一群劍客不知催動了哪樣機關,那包裹著太陽的幽海仿佛活了一般,化為濃稠的墨汁不住往下流淌,流到地上地面由土地變成了沼澤,忽忽然方圓百丈,盡成澤國。一層稀薄的霧氣從地面升起籠罩了沼澤。
隻製造場地這一準備工作就做出大場面,觀賞性極高,看台上議論聲此起彼伏,場子已經暖了起來。
當然,其實場中那些走人的道路早就規劃好了,現在放沼澤不過是最後一層形式而已。
這就是會造成一些不公平,路是落日莊園修的,雕塑是落日莊園有的,霧氣是落日莊園放的,事實上落日莊園早已拿到了主場優勢,即使不在其中暗做手腳,隻熟悉路徑這一條就已經大為佔優了。
落日莊園也表現得很磊落,將地圖送給了長發莊園以示公平。但敵人送來的地圖,這邊不但不敢信,反而疑神疑鬼,這也是亂敵之策。
好在長發莊園並不怕,其實他們和落日莊園一樣也是看著場地蓋起來的。
“所以……關竅在哪兒呢?”湯昭皺眉看著正在形成中的場地。
“關竅……關竅我都告訴你了呀!”他肩頭,已經從這趟刺探任務中圓滿而歸的白狐不滿的說道,“難道你覺得我探查出來的地圖還有錯漏?我可是潛伏在這裡天天盯著場地,有什麽變化都詳細記下,方製作出一張全圖,那可是細枝末節都標注清楚的。烏殺羽都沒我知道的多。”
湯昭搖頭道:“不,場地的事肯定沒問題,地圖大家都背熟了。我想說……陰謀在哪兒呢?”
白狐給出的地圖和落日莊園給出的地圖差不多,有些小變化但問題不大,可見落日莊園並沒有在這一步暗算長發莊園的意思。
但是這次鬥劍一定是有陰謀的,那落日莊園連續出爾反爾,必要達到什麽目的。現在明明有內應傳回消息,卻還沒抓住他們的首尾,甚至連幸蒼是幕後黑手還停留在推測階段,這可叫人放心不下。
白狐沉吟道:“不知道……你不是說幕後黑手很可能是幸蒼嗎?他參加這一場,自己也有危險,所以就不在這裡做陰謀了唄?可能下黑手是在第二場、第三場。第三場莊園主會肯定沒問題,就算他翻出天來也不怕,但是你……你看你的對手還沒來呢。”
湯昭沉吟不語,他早知道今日對手是個傳奇人物,也從琵琶那裡得到了那人的資料,潛心準備了不少。但今日對方並沒來,到這個時候面也沒露,是傲慢麽?還是有額外的算計呢?
歸融……是個難纏的對手啊。
湯昭不敢說有十分把握,但對自己有信心。隻可慮他或許和陰謀纏在一起……
“抽簽已畢。簽號只有自己可見,等黑霧起獨自一人到入口來。”為了顯示公平,管抽簽的是金久,也就是和圖非一起篡奪長衣莊園的同夥,為了這次鬥劍,長衣莊園可是盡心盡力、傾巢出動了。哪怕是收了錢,設了賭局抽水,但獲利和他們出的力比起來也不算多,再說還有他們受到的鄙夷的精神損失補償呢。
眾人各自將寫了簽的小球握住手裡,轟然散開。且為了避免人看出來,特意不往自己該去的方向走。
湯昭目光往各處掃去,和自己這邊的熟人以及對面的陌生人一一對視。
自己這邊幸蒼、幸五、幸七、幸九幾個人都在。是的,幸七也在。
為了出戰劍俠局,湯昭恢復了本來面目出場亮相,然而湯昭是湯昭,和幸七有什麽關系?
這個幸七當然也不是把原本的幸七叫回來湊數,而是另一個人假扮的。沒錯,就是衛長樂。衛長樂在罔兩山臥底多日,熟悉長發莊園的一切,自然假扮起來得心應手。之前他不行動,是實力不足,這幾日湯昭的到來讓他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心情平和,登時心境突破,掌握了一直歸屬他的那把劍。
衛長樂終於成了劍客。劍客之後,眼前立時豁然開朗,之前不能做的事現在能做了。
當然,剛剛成為劍客,他的實力還是有些不足的,劍術屈指可數,劍元更是最低的那一檔。如果是一對一的鬥劍,湯昭絕不會讓他上的。但誰叫現在是開放地圖混戰呢。衛長樂的劍未必擅長戰鬥,但是特別適合保命。
他反而是危險最低的那個。
其余人裡,最終除了幸十三所有長發莊園的劍客都上了。雖然湯昭能拉出足夠多的外援,但自己人都不上那也太奇怪了,那邊一水白發,這邊一水黑發,這不是自外於罔兩山麽?眾目睽睽之下,很難如此操作。
至於說他們都上,會不會拉低勝率,這個……無所謂了。
有幸蒼在,已經是七打九,再加上衛長樂,六打九。再加上幸五、幸九……短板太多了,能贏了才奇怪。
也就是這次的規則誰先到太陽前,射日為勝,有了個人逞英雄的可能,才有一線勝機,不然是必輸無疑的。所以湯昭連給來增援的自己人的任務也是:有機會爭勝,沒有機會保全為上,不必白白拋灑性命。
湯昭對這場鬥劍最大的期望,就是看清在渾水背後的深意,看看幸蒼這老家夥會不會在真刀真槍的鬥劍中漏出什麽破綻來。
至於爭勝,可以交給湯昭和金烏。三局兩勝,本來只需要兩勝就行了吧。
但當湯昭看到對方出戰的名單時,看到了歸融這個名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第一場比賽對落日莊園背後的人來說也不是關鍵?
真正的戰鬥要從第二場開始。
罔兩山的傳奇劍俠啊……有意思,自己持景行劍成劍俠以來第一次對強敵,就從你開始。
“錚錚錚——”
隨著霧氣彌漫,本就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越發天昏地暗,讓人壓抑無比,這時一陣琵琶聲如銀瓶乍破,撕開了晦暗的氣氛,緊接著一個充滿元氣的童稚聲音大聲道:
“諸位淵使,各位莊園主、貴客來賓,早上好!歡迎來到落日莊園和長發莊園鬥劍會場!”
湯昭聽得聲音耳熟,猛然抬頭,就見一個狸貓一樣的身形在大看台的最頂上蹦蹦跳跳,還抱著琵琶,仿佛在開個人演唱會。
還真上心啊它。
心影顯然是對自己能搞出這麽大的場面很興奮,一面彈琵琶一面大聲說著開場白。只不過後面一段文縐縐的歡迎詞顯然不是它能說得出來的,應該是琵琶或者誰給它寫的稿子,大聲朗誦出來棒讀味兒濃了些。
“第一場比賽的規則是……好,現在介紹出場劍客。落日莊園幸慶!幸辰!幸奇……”
一個個白發劍客走入場中。和長發莊園不一樣,落日莊園是全白發陣容。打扮都是相似的,全都是罔兩山典型劍客打扮,這也使得遠遠看著的眾人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事實上離得這麽遠,除了湯昭這樣實在奪目的,或者有意做奇裝異服的,其余人是真分不出長相,能分男女都不容易。
湯昭猜測,這些白發劍客未必就全是落日莊園的人,肯定也有外援,但怎奈一水兒的白發,又都是姓幸的,看不出誰是外面借來的。
“下面是長發莊園,幸蒼!幸五!……房蔚然……阿沁……麥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