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間,龐大的身軀完全吞沒了歸融。
那是浮影出手!
浮影是所有淵使裡最大的,看起來像是一頭飛在天上的座頭鯨,平時可能是為了方便,它保持在三丈左右的體型,但它的潛力可不止如此。
現在,它為了叫歸融無處可逃,身軀已經膨脹到近十丈,就像小一號橫躺著的罔兩力士。
湯昭和歸融離得近,差點被卷了進去,巨大的鯨身仿佛要擦過他的鼻尖。他立刻抽身退步,退出十幾丈。
下一刻,所有的淵使都撲了過來。
每一個淵使都伸出爪或者類似爪子的部分,按在浮影身上,身上一股股氣勢瘋狂湧入巨鯨體內,去攻擊被困住的歸融。
等等——
這麽凶猛隔空傳力,固然能毀滅鯨肚子裡的歸融,那巨鯨本身不也……
緊接湯昭著就想明白了,就算是一起毀滅,又怎麽樣呢?
只要不是被歸融那把即死劍殺掉,淵使就是不死的,現在被撐到爆炸了,馬上從影澤裡爬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這個戰術的思路就是快刀斬亂麻,舍得浮影一具身軀,所有淵使一起把歸融迅速解決掉。
十幾個淵使一起全力出手,每一個都擁有劍俠的力量,把所有的力量都疊加在一起,這力度就是簡單的疊加起來,化作山石也能把一個劍俠壓扁吧?
“真不得了,我得躲開點兒。”
湯昭看這情況,知道爆發開來必有驚天動地之威,未免受到波及趕緊又退出去十幾丈。
這威力,應該沒問題吧?
湯昭自忖就是衝著自己來,恐怕也只有當機立斷逃命一途。這還得用空間轉移的方法,而且必須發動快,不能遷延不決,稍微一猶豫就來不及了。
看樣子歸融並沒有選擇立刻轉移,還留在鯨肚子裡,應該是……沒機會了吧?
然而他稍一低頭,就看到了地下仿佛巨大的龜殼的祭祀陣,又透過半透明的龜殼,隱隱約約看到了裡面的廢墟。
即使在天上,他也能從風中聽到一些慘叫和呻吟聲,但不知是否錯覺,那些聲音越來越小了。
祭祀陣裡的人正被源源不斷的抽取力量輸送出來。
如果有變數,應該是在這上面?
“怎麽還沒結束?”
圍攏在浮影身邊的淵使都察覺不對,它們都盡全力輸送元氣,但並沒有那種摧枯拉朽的感覺,反而隱隱感覺到抗拒。
而且,那股抗拒之力越來越強了,就好像一堵牆要反推回來。
怎麽可能?
眾淵使心中不敢相信:
我們這麽多淵使,他隻一個人,還被困在浮影之中收到束縛,他憑什麽能一個對抗我們一群?
難道實力的差距有那麽大嗎?
那……他有這麽強,那打敗他的小白臉豈不更強?小白臉是山外的人,這麽說罔兩山以外強大的劍俠豈不更多?像小白臉這樣的怕不是數不過來?
難道我們都是廢物?
此時,除了心影這種完全沒心肝的家夥,其他淵使都生出幾分沮喪來。
在罔兩山稱王稱霸這麽多年,成了井底之蛙了?
其中曼影最為敏銳,它感覺自己受到的抵抗越來越強,終於要到達某個臨界點……
突然,它大聲叫道:“心影,帶我走!”
心影貉就在它旁邊,一向是最聽曼影的話,一聽這話連猶豫也沒有,立刻抱起曼影,掉頭就跑。
曼影決定要跑的時候隻叫了心影,可沒叫其他淵使,但其他淵使也有眼睛,一看到它們跑了,自然也反應過來,也撒手要跑,只是不可避免的都遲了一線。
這一線,就已經太遲了!
轟——
浮影終於爆開,化作千萬快碎片。十數位淵使輸送的力量轟碎了它的軀體,並形成了暴風,碎片之外,無數的衝擊波噴射而出,除了氣浪,還有一道身影——
持劍的身影!
歸融半黑半白的頭髮在空中飄揚,他的刀刃因為覆滿死亡之力已經變成漆黑色,此時連凜冽的寒光也沒有了,只有濃到奪人心魄的死氣。
他狂笑著大叫道:“畜生們,歸融老爺來了!你們都跑了?跑什麽?給我死來——”
狂笑聲中,他向離著最近的淵使衝過去,刀刃一閃,將一個蝦兵一樣的淵使砍為兩截。然後翻身過來,又砍了另一個逃竄中的淵使。
其實他雖然克制淵使,但除非奇襲,不然對付淵使怎麽也得過上幾招。但現在他得到了獻祭來的力量,氣勢驚人,已到巔峰。而淵使們剛剛用了大力,已然到了虛弱期,又從自發逃跑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膽寒,雙方不再是正面戰場的戰鬥,而成為了潰逃和追殺,製約歸融追殺的效率只有它們逃跑的速度。
“啊啊,他過來了!怎麽辦,往哪兒逃?”心影一面逃竄,一面大呼小叫。
它懷中的曼影倒還淡定,道:“去找湯昭!”
心影明白過來:對啊,這個時候應該去找能戰勝歸融的人,也就是湯昭那小白臉。
它衝著湯昭奔去,張口忽道:“救命——”
曼影忙喝道:“閉嘴,別把人招來!”
心影再度明白了,不但閉嘴,而且身形都變得鬼鬼祟祟起來,向湯昭那邊摸去。它根本沒考慮過一個問題:去找湯昭,就是把氣勢正盛的歸融引到湯昭那裡,會不會也得罪了湯昭?甚至惹來對方攻擊,變成前後夾擊?
但心影不會想那麽多,就算想到了,也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是盟友——湯昭是長發莊園請來的,自己是長發莊園的供奉淵使,大家不是一家人麽?躲一躲怎麽了?
至於說供奉淵使不庇護自己的莊園,反受莊園庇護丟不丟人,心影腦子裡沒這根弦。
兩個家夥運氣不錯,歸融先沒顧上它們,而是在另一個方向盡情屠戮,追上了一個又一個的淵使,弱一點兒的一劍,強一點兒的也不過三招兩式,效率奇快無比。
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為什麽這些淵使不逃去影閬?比起他需要特殊的法器才能連接影閬,這些淵使都是天生可以行走影閬中的,只要逃去那個絲線遍布、空間扭曲的地方,他就沒那麽容易追殺了。
只是,現在他沒心思細究這些,只顧一劍一個捅個痛快,一時間殺的眼前沒了淵使,再抬頭看,幾個淵使已經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他還要繼續追殺。
“融啊,停一下。”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歸融動作稍頓,原來還在他視線之內的兩個淵使立刻跑的影也沒有了,剛剛還殺紅了眼的歸融此時不理會他們,仿佛喝了一口冰水一樣降了溫,專心在心裡問道:“怎麽了?大賢者?”
那個聲音道:“不用再殺了。”
對方沒給出解釋,但歸融還是聽出了語氣中的一絲無奈,他反應過來道:“是我用了太多力量嗎?剩下的還夠用嗎?”
那個聲音平靜道:“還夠,就是死的人會比預期的多些。”
歸融笑道:“那也行,那些雜種都死光了也沒關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他們死的早些一點兒也不可惜。”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平靜了不少,心想:不用全殺了。最後殺一個就好了。以後可就沒這種機會了。
淵使,還是不要存在的為好。
他下定了決心,便轉頭再去尋,就見剩下的淵使已經跑遠了,最近的是在……
湯昭的身後。
一個貉一個琵琶,正跟湯昭你一嘴我一嘴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
歸融看到湯昭,更冷靜了三分,一時間猶豫不定。
略一沉吟,他還是趕了過來,來到湯昭身前,用劍指著他道:“你讓開。”
湯昭冷靜地看著他,神色冷漠,好像又恢復了當初天體的模樣。
雖然現在沒有高溫,沒有強光,只有圍繞在湯昭身邊一層光暈,但那種狀態令歸融有些畏懼,那是完全免疫他即死力量的狀態,他去掉了這層加成,湯昭絕不輸給自己。
這一分畏懼說多不多,但足以左右他心中的天平,此時他雖然借助祭祀的力量彌補了之前的傷害,但其實還是沒能完全生還,就差湯昭這一條命。
歸融卻一時不敢去補完這個漏洞,想了想,還是劍尖稍垂,喝道:“湯劍俠,你和淵使無親無故,不用庇護它們。交給我,你加不加入我們都好……”
剩下是“商量”兩個字。
但這兩個沒有出口。
一道光閃過!
用閃字或許都不能形容光的速度,任何人能看到的速度都只是自己腦海能接受的速度,並不代表這道光的速度。
光的速度,就只是光的速度!
一道光從湯昭手裡閃過,在他身後的兩個淵使看來,劍沒有動,是他的手動了一下。
然後,就見歸融的脖子一亮,頭顱和那一頭半黑半白的頭髮一起飛了出去。
歸融的腦袋殘留了一絲震驚的表情,並不太多。因為死亡的速度讓他來不及做完“驚容”,甚至這最後的半個“震驚”表情都是被切斷頭顱之後留下的生活反應做出來的。他自己都沒來得及閃過那個被殺的人常常有的念頭:
“為什麽?”
湯昭面無表情的收回劍,道:“不是說好了輸的人要死嗎?你磨磨蹭蹭在幹什麽?自己制定的規則都不遵守的嗎?”
對著歸融的腦袋略解釋了一句,也算對這個對手、這場對戰的一個總結。如果說還有別的話沒出口,或許他應該對歸融補上一句: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