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渣男語錄
清晨霜寒露重,可以說一天裡最冷的時刻,安漵卻不得不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幸好一晚上都處在溫暖的環境中,她全身熱烘烘的,蓄積著很多熱量,進入到外面的寒冷空氣中,還覺得能承受。
她手裡戴著買披風時叫人贈送的手套,是被她修改過的那種露四指的方便做事的手套,頭上戴著昨兒個方大娘送雞時給她捎帶的一個棉帽子。
這帽子是大紅色的,搭配著白色的兔毛披風,很是亮眼。
她這邊剛出來還沒活動一圈,宗徹那屋的門就打開,他看了眼她這一身穿戴,問道:“要出門?”
安漵正往鍋裡添水,聞言答應一聲,看看還沒亮起的天空,“你怎麽起這麽早?”
“準備讀書,”宗徹說道,“你去哪兒,不叫那豐年跟著?”
安漵坐下來一邊打火一邊說道:“不用了,我就是去鎮裡看看。”
宗徹心中暗氣,為什麽就是不跟他說去鎮上做什麽?
“鄭昌盛一起去嗎?”他又問道,語氣很是隨意。
安漵說道:“他還有別的事,”對於宗徹這麽多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你既然起這麽早要看書,還不回房去看?”
宗徹:“---”他伸出雙手,道:“還沒洗漱。”
因院子裡有了說話聲,暫住在安翀那屋,剛才就醒來悄悄說穿衣服的豐年加快了動作,不一會兒便從房間出來,前後幫安漵做活兒。
在那兒等著熱水用的宗徹就顯得有些礙事,他心裡一陣憋悶,起身回了房間。
做好早飯,安漵又在小爐子上做了些鹵蛋,等到吃過飯出門的時候,鹵蛋已經進了些滋味,她自己取兩個裝在兜裡,又給安翀裝了兩個,交代豐年一番就帶著安翀出門。
房間中看書的宗徹,聽到他們離開的動靜,眼底深處劃過一抹濃濃的惱悔。
他本不是沉不住氣的人,當時為什麽會腦子發抽地跟她說那些話?
然而後悔是最無用的東西,宗徹很快收起這些情緒,沉浸下心緒看書。
新安鎮上有兩個鐵鋪子,安漵和弟弟他那些在鎮上上學的村裡同學一起步行來的鎮上,聽弟弟指了兩個鐵鋪的大致地點,到鎮上就和他們各分兩路。
她先去的是東邊的余家鐵鋪,這裡還挺熱鬧,可能是大冬天鐵鋪裡卻爐火熊熊很暖和吧。
前面有兩個挑選剪刀的婦人,安漵解下披風抱在懷裡,也沒著急進,就站在門口大致地看著裡面的東西。
這時兩個婦人說的話卻引起她的注意,只聽左邊那人道:“你說的是真的,施地主真找人給她小閨女提親去了?哪兒的人呀?這突然的,不是說施地主打算招贅嗎?”
右邊的道:“南邊臨河村的,才中秀才,聽我家男人說還是案首,臘月二十二,縣衙裡還要請去做客呢。”
“什麽是案首?快過年了都,縣太爺能請一個秀才?別是吹牛吧。”左邊的婦人著實不信服。
“這有什麽好吹牛的,我男人在上菜的時候,聽一桌客人說的。案首是今年考中秀才的第一名,你說縣太爺能不能請?”
這婦人的男人在縣裡的迎客樓做小二,之前迎客樓添了一款秘醬,也不知從哪兒學的做法,弄點胡蘿卜絲拌面,取名為醬面,生意就開始紅火起來。
她家男人的工錢也漲了不少,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閑錢來置換舊剪刀。
兩個婦人說著就挑選好剪刀,去那邊正打鐵的一個年輕人處交錢,只是這時她們嘴裡的話題也沒有被打斷。
鐵匠鋪的小夥子笑呵呵聽著,等她們走了就招呼安漵,問道:“姑娘,你想要什麽?”
安漵沒想到她買個刀片還能聽到自家的八卦,而且那八卦的人還算和她有些牽連,心裡就想到了那個六邊人際關系論。
聞言才上前,把出門時帶的圖紙交到小夥子手裡,“我想要幾組這樣的螺旋刀片,不知能不能兩天之內做好?”
小夥子拿著紙張看了會兒,就抬頭看著安漵,道:“姑娘,朝廷有規定,咱們不能私自打製刀、飛鏢之類的東西,你想要這個,還得去縣裡找縣衙下面的鐵鋪。”
安漵:這攔在前面的第一道坎兒不是鐵匠鋪的技術問題,反而是朝廷政策問題。
她想了想,說道:“那我這個刀具拆開,你可以打成一個個帶孔的小刀嗎?”
“這,可以倒是可以,”小夥子猶豫著說道,“只是你要做什麽,我得知道,免得以後有什麽事說不清。”
安漵笑道:“削皮,我想做個比較好用的削皮工具。”
“行,我手裡正好沒活兒,後天您來拿吧。”
安漵道了謝,先付了三百文的定金。
既然余家鐵鋪這兒能做,她到鎮裡的主要事情就算辦完了,想到家裡的書寫用紙就要見底,便又去了書鋪一趟。
路上看見一個在牆根兒擺地攤的,賣的是一袋子一袋子清洗乾淨的大白藕,上前一問價錢也不貴,安漵就買了一袋子。
然後在攤主驚訝的目光中,將袋子扛在肩上就走。
買完紙,因著想配這些藕吃,安漵去了新安鎮北面的集中市場一趟,然後這家一兜乾菱角那家一把香姑,肉鋪兩斤肉,等她出來的時候,手上又多了個鼓囊囊的大布袋。
本沒想買這麽多的安漵隻好在出鎮的南口等著,這麽多東西她是能背回去,但回家了胳膊也要廢的。
好在運氣向來不錯,等沒多會兒就有一輛牛車從她面前經過,車上坐著個穿著豔色衣服,塗脂抹粉的婦人。
她問安漵:“姑娘,你要去哪兒?我們向臨河村去,或許可以捎你一程。”
“那真巧,我是要回臨河村的。”安漵高興地說道。
聞言,婦人也熱情地請她上來,沒等她坐穩就問起來臨河村新出爐的秀才公的事。
安漵心裡一動,再次打量了眼這個婦人,不會巧到家的這就是那位要給自家女兒向宗徹提親的,施地主請的媒婆吧。
安漵正要說明自己就是宗徹半個家人,便聽那婦人道:“聽說,那秀才公是被你們村一個老秀才搶了家財,然後便住在了那家的?以後出息了,那老秀才的女兒就要嫁他?”
安漵聽得想吐血,想想這話又覺得可怕,之所以這些人如此講究原主的老爹,固然有他本人做錯的原因,卻和他們家再不可能有什麽出息之人有關。
看來在外人眼中,就算她再怎麽用心照顧宗徹,那也是圖謀不軌啊。
安漵便不再多說,隻笑了笑。
在媒婆看來,這就是默認,便又道:“聽說那姑娘挺厲害,一個打十個不在話下。施老爺還說若是秀才公同意,明兒就能在鎮上給他置一處宅子叫他搬出來。你說我這從哪兒入手,才能叫那鄉下、姑娘吐口?”
話都說出來才想起對面這個大兜小兜的也是個鄉下姑娘,媒婆卻沒有改口,只是朝她笑笑。
安漵說道:“我覺得這事兒還要看秀才公的意願,他要是點頭了,這事兒別人也管不著啊。”
媒婆笑笑道:“說是這麽說,不都傳言那家的姑娘厲害嗎?她都霸佔著人那麽長時間了,這也不好搶的。”
“明知道是搶的,為什麽還要湊上來呢?”安漵反問。
媒婆看她一臉純真的,就是單純好奇一般,也不好跟她一個姑娘計較,隻說:“這麽年輕的秀才公,誰家不眼紅?”
聽到這麽句話,安漵好笑,不知道此時已經回村的趙成會不會也跟宗徹一般,都成了完美無瑕的香餑餑。
到臨河村之後,媒婆要跟路人打聽安家居所,安漵說道:“我知道他們家在哪兒,我給你們指路。”
於是牛車就這麽到了安家門口,路上有村人看見安漵坐的這牛車以及牛車上的人好奇,便有人詢問的。
媒婆越聽越不對勁兒,等看到這姑娘下來,那院子裡正做活兒的少年人抬眼看見,趕緊跑出來接,姑娘也跟著進了院子之後,她臉上現出尷尬的神色來。
“家裡沒什麽好茶,也沒有待客的房間,委屈您在這兒坐會兒。”
媒婆尷尬地接過姑娘笑瑩瑩遞過來的茶水,終是忍不住道:“原來你就是那姑娘啊,路上你該提醒我一聲的。這,可真是得罪了。”
想她一肩膀扛藕一手拎一個大麻袋,那個“一打十”的傳聞應該不假。媒婆的屁股都不敢坐實,就怕這姑娘想到路上她貶損的那些話不樂意了要揍自己一頓。
安漵笑道:“我不是沒機會說嗎?您稍等會兒,秀才公在看書,我叫他出來你們談。”
一旁,稻香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菠菜,忙說道:“小姐,大少爺他剛出門了,說悶,要去山上走走。”
“那我去山上找找。”安漵說著出了門,叫豐年好好招待媒婆和車夫。
看著她走遠,媒婆才放松下來,一邊喝水一邊跟小丫頭打聽她家的事兒,不過這水裡加的什麽?還真好喝。
這邊安漵剛到山腳,小河的拐彎處,便看到宗徹,不過旁邊還有個好像是在跟他拉扯的女孩子。
“小徹。”安漵的聲音一響,那姑娘就慌慌張張跑了,隨著她跑開,一個荷包落在宗徹腳邊的枯草裡。
成就還真是男人魅力的一大加持,瞧瞧他最近的桃花運。
安漵走過去,將荷包從草裡撿出來,與此同時躲在不遠處偷看著這邊的女孩子不由緊張地咬緊嘴唇,但看見安大妮沒有扔,只是翻看了兩下就遞向徹哥哥,她松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幕又讓她眼眶通紅。
宗徹伸手的意思都沒有,皺眉看著安漵道:“我不要,你若喜歡自己收著。”在家裡就是四平嬸子過去了,說要給他保媒,出來又有個女人跟過來,宗徹已經煩不勝煩。
“這應該是人家親手繡出來的,你不要也不能扔在這裡,萬一被心思不好的人撿去,會有麻煩吧?”
宗徹眉頭皺得更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聽見過她說是有點喜歡他。有人給自己送荷包,她就這麽平靜,那喜歡就能去得這麽快?
“跟我沒關系。”他冷聲,轉身就走。
安漵不急不慢地跟上,說道:“對了,我來找你也是這樣的事。”
宗徹心口猛地一悸,她不會是要重提他們之間的事吧?這次他就不說那些擔心她會泥足深陷的話了。
安漵完全沒想到這家夥心裡轉著如此自戀的想法,說道:“新安鎮上的一個媒婆有個親事要跟你提提,我路上遇到了,正在家裡呢。”
“什麽?”宗徹猛地停下腳步,問道:“什麽媒婆親事?”
安漵就說了,宗徹臉色黑沉,身上一股子風雨欲來的感覺,她忙道:“你要是不同意,婉拒了便是。”
宗徹突然很生氣,“我不可能娶這家那家的女兒,你為什麽還把媒婆帶回家?你不、可你也是以我姐自居,要是安翀中了秀才,你會這麽對他的親事漠不關心嗎?”
安漵驚呆了,她第一次對以前給這個少年的評價有了懷疑,皺眉說道:“你這是怪我了?我怎麽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宗徹十分厭惡無法控制情緒的自己,半晌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覺得不讓你喜歡我,你對我便一點兒都不親了。
兩人氣氛僵持地回到家,宗徹還是去跟媒婆談了談,隻說立業之前沒有娶妻的打算。
媒婆看了看回家後就不發一語在那邊做飯的安姑娘,看著那刀剁在肉上的力度,心裡一陣陣兒發怵,秀才公不同意,她反而深深松了口氣,告辭後手腳麻溜地便離開安家。
再也不給這宗秀才說親了她。
中午吃的是炸藕夾,酥脆多汁,美食修複了安漵的心情,飯後就用家裡的乾竹子開始做打碎甘蔗的工具。
她想做蔗糖,用工具提升效率是必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不然在如今想從糖上大賺一筆,不大可能。
只是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從這天起,她心裡對宗徹的隔閡更深。
之前至多是出於不是親姐弟不能再如以前無意識喜歡時,對他那般親密照顧,現在卻是因為對方初露的那種“推卸責任”的渣男性格,本能地不想和這種人多親近。
她是在做好工具,雇了方伯的車去朝陽縣接趙成和他奶奶時才想明白這麽個道理,前世能與重生女那種性格之人做夫妻的男主,能是什麽本性上不錯的好人嗎?
自己還是被臉誤了,好在醒悟地還不算晚,沒有陷得更深去。
宗徹不知道安漵所想,但他極其敏銳,自然感覺得到從那天他發火說了那麽幾句話之後,他們之間的隔膜已經漸漸厚重起來。
如果不發生什麽意外,他們很大可能會在自己去考鄉試之後,一點點疏離成見面只有幾句話客套話的那種陌生人。
徹底涼涼了,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