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貴婦
虞晨也想起來了,“他衣服上都是油的那次?”
是啊,李炎用力點頭。
薛洗那次實在埋汰的沒法看,祭酒便通知了薛家送衣服,沒想到薛家人直接是把人接了回去,兩天后薛洗才重新回來上課的。
王誠枕著手臂躺在床上,道:“攤上他, 薛家人也算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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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保佑,讓我再懷一胎,請賜麒麟兒到信女腹中,若得願,信女願為菩薩重塑金身,終生如素。”
跪在旁邊蒲團上的安漵聽到這通喃喃求告, 不自覺側頭看了眼。
這是個穿著暗沉顏色寬袍大袖的婦人, 頭上金翠玉環一點兒不少,臉色卻沒有她這樣身家貴婦人的豐腴白嫩, 整個人都是蠟黃乾瘦的。
禱告完,旁邊的丫鬟將她摻起來,婦人虔誠地捧著手裡的三炷香,一步一步走到佛前的香爐裡,插上去又拜了拜,才接過丫鬟手裡的簽桶,搖晃著求簽。
安漵拜過了,就站起身,沒有去上香也沒有去求簽,鷓鴣便挎著竹籃子,將自家的香插到香爐中去。
寶殿外沒有多少人,安漵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見沈宵從下面上來了。
“等多久了?”他問道。
安漵道:“沒多久,”指了指下面一株粗大的菩提樹,“我們去樹蔭下說話吧。”
沈宵眸含笑意,道:“你先下去。”
安漵看了他一眼,明明也沒有發生多少事,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 她怎麽看著這個人,完全不複來京城時期盼的心情了。
———“姓沈的叫你出去見面?”
吃午飯的時候,安漵接到了沈宵讓人送到府上的信,她還沒打開呢,對面的宗徹就慢悠悠的說這麽句。
她看過了信,問道:“你怎麽知道?”
宗徹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道:“昨晚上,沈府的小廝來送信了,我沒讓進。”
安漵哦了聲,也沒問具體的,將信紙疊起來收好。
宗徹又問道:“你想知道昨天休沐,姓沈的去了哪兒嗎?”
安漵疑惑地看向他,宗徹笑了笑,道:“他帶著他祖母還有一個沈家的表姑娘去外面遊船去了,估計是遊了一下午,才想起你來。”———
此時,安漵看著沈宵,問道:“不是說昨天下午去找我嗎?”
沈宵聞言, 不好意思道:“昨日祖母說叫我陪她來浮雲寺上柱香,浮雲寺外面的水景好, 祖母又想遊船。”
安漵問道:“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呢?”
雖然自己也沒有在等他,還是想問問。
沈宵想揉揉她的腦袋,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這麽乾,便只能把手背在身後,道:“一開始我還想著,後來安排出門,就忘了。”
安漵歎口氣。
果然線上戀愛不能轉到線下。
“今天下午我休了假,帶你玩。”沈宵說道。
安漵點點頭,“不過你祖母知道了,會不會說什麽?”
沈宵微微皺眉,道:“不會的,漵兒,昨天上午我祖母可能,確實表現得沒有那麽喜歡你,但是她絕對不會對你心存偏見的。”
“好吧。”安漵笑了笑,“我們要不要去寺廟後面看看?聽說有很多銀杏樹。”
沈宵自然是聽她的,兩人便距離不遠不近地慢慢往寺廟後院走。
浮雲寺的後院有一部分是對香客開放的,因此這路上三三兩兩的總不缺人。
有面帶笑容的,也有滿面愁苦的。
走著了好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話說。
前面一個小孩子拿個蹴鞠踢著玩,差點踢到安漵身上,沈宵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後面跟著的丫鬟模樣的女子趕緊上前來,不停朝安漵和沈宵道歉,走時卻是頻頻回頭。
安漵問道:“她是不是認識你?”
沈宵已經放開安漵,與她並肩站立,也看過去一眼。
他這一回頭,那丫鬟停住腳步,遙遙施了一禮。
“看樣子還真是認識我的,但我著實對她沒有印象。”
對丫鬟沒印象不稀奇,孩子總該認識吧。
沈宵又搖了搖頭,“沒注意。”
安漵好笑,前面有竹桌竹椅,她道:“去坐會兒。”
桌椅都在銀杏樹下,安漵坐下來,伸手接著嫩綠葉子中透下來的光影玩。
沈宵坐她對面,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唇角不自覺又帶上笑意。
“昨天的事兒,你別生氣,”他說道:“我並不是故意忘了之前說好的事,當時隻想著怎麽哄好祖母了。好在,我昨天沒白白失約於你。”
安漵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春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感覺挺舒服,也就不那麽生氣了,笑道:“失約也能讓你說得這麽清新脫俗,你且說說,昨天有什麽收獲。”
沈宵真想過去將她抱在懷裡,雙手交握在一起,傾身往前坐了坐,“祖母說以後會以老友家後輩的名義,帶你去熟悉熟悉京城的宴會,如果你表現好,五月裡就給我們定親。”
安漵挑眉,問道:“那萬一我表現不好呢?”
沈宵:“你這麽聰明,怎麽會表現不好?漵兒,你不了解我祖母,她這麽說,就是已經同意我們定親了。”
安漵笑道:“真正的要臉面的貴族小姐,只怕你祖母不會說先帶出去,再定親吧。以後萬一她覺得我表現糟糕,向你證明我的確不適合做沈家的媳婦,我一個經常跟你祖母出門的姑娘,該怎麽自處?”
沈宵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問道:“你似乎,對我祖母有什麽誤解?”
安漵沒有否認。
“你是聽一些人胡說什麽了嗎?”沈宵經常出門在外,有些人是怎麽在背後議論他家的,他很清楚。
以往他根本不在意那些話,在他看來,那些全是妄測詆毀之言,根本不需要在意。
一片蟲蛀的嫩綠的銀杏葉從樹梢落下,砸到安漵前方的桌面上,她撚起來,轉了轉,道:“我的確是聽到過一些話。”
沈宵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怪不得我明顯感覺到,昨天才見祖母第一面的你,就對她帶著些微敵意。”
安漵聽了,心裡悶得不行,說道:“我自然要擔心,我會不會是第二個,不得不認清自己出身,回去嫁給與我身份相匹配男人的,那個女人。”
“安漵,”沈宵疾言厲色地喊了她一聲,察覺到她被這聲音嚇得抖了下,他轉頭看向別處,語氣卻是柔和很多,“父輩的往事我不評說,但是我祖母,絕對不是外面傳的那樣。當年那個女子,是我父親主動拒絕的。而她本人,也覺得跟我父親不合適,才走的。”
安漵說道:“焉知有一天,你會不會也主動推開我呢?”
沈宵深吸一口氣,道:“我們不要討論這個了。”
“這是關系到我們兩個以後的問題,怎麽能不討論?”
沈宵道:“那你想怎麽樣,讓我給你些個契約書嗎?”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是不是開始覺得我討厭了?”安漵謔地站起身,“沈宵,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成熟的男人,咱們通信時,也不見祖母長短,怎麽現在三句話不離你祖母?早知道你是個‘媽寶男’,我才不會搭理你。”
在沈宵震驚的目光中,安漵說完了,道:“你看到了,我就是這樣的人,你要是不能從客觀上看待你祖母對我的刁難,給我設的陷阱,咱們兩個以後吵架的時候多著呢。相看兩厭的一天,也不會太遠。”
這些話,讓沈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才只是見了一面,祖母怎麽就刁難她了?
“我祖母,昨天回去,一句你的不是都沒有說。”
安漵氣得,深吸好一口氣才沒有爆發出來,平靜道:“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能相信我超過你的祖母,我們兩個最好趁早分開。”
沈宵聽到“分開”二字,心裡就是狠狠一扯,但是他為什麽要相信漵兒超過祖母,她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能為著一個而拋開另一個嗎?
沈宵眉頭緊皺,隻道:“我不會和你分開的。”
安漵想冷笑,道:“我也有我的意願,不能全憑你說了算。”
說著轉身,對站在幾步外的鷓鴣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沈宵看著她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心裡有悶氣,還有對她這爆炭性子的無奈。
走過這條小小的銀杏夾道的路,視野便開闊起來,一片山楂樹叢中,是爬在竹籬笆上開得顫巍巍的嫩黃的迎春。
太陽毫無遮擋的照在這片土地上,激發出濃鬱的草木清香。
安漵的心情好起來,就在不遠處,還有些桌子凳子。
她打算去坐坐看會兒花,熟料還沒走近呢,就看見一叢迎春擋著的後面已經先坐了人,正是剛才在大殿裡看見的那個面色蠟黃的貴婦人。
此時,貴婦人身邊又多了個綠衣丫鬟,那丫鬟從桌子上的籃子裡取出來一隻熱氣騰騰的碗,端出來遞到婦人手上。
婦人接過來,咕咚咕咚一口氣竟都喝了。
看到順著婦人嘴角流下來的黑色汁液,安漵都替她覺得苦。
既然已經有人在坐了,又不認識的,安漵就想換個地方,只是還沒轉身呢,婦人已經和氣道:“姑娘,是不是要歇腳的?過來坐吧,我們主仆一會兒就走。”
安漵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到時,那桌子上的碗還沒收起來,底部竟然有一隻大蠍子,她心裡一驚,不由地看看婦人。
這不會被毒死吧?
還是碰到尋死的了。
婦人脾氣很好的樣子,笑道:“這是寶慶堂最有名的養身湯藥,叫一蠍散,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安漵好奇,“我以後為什麽要知道?”
你怎麽知道我以後會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