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昆鈞失望的搖了搖頭：“放在以前的話，你得一個時辰之後才知道自己的手破了。”

  石嵐黑著臉：“大哥！這麽鋒利的話不是應該直接把我手指切掉嗎！”

  “還有你剛剛扔過來的動作！很危險啊喂！會戳死我的！”

  昆鈞直接裝傻：“趕緊去把手洗洗吧，傷口感染了就難辦了。”

  “………”

  雖然很想接著吐槽，但先洗手還是很重要的，石嵐找到了一個水缸，在裡面搓洗著手。

  但他越洗越不對勁。

  “這手怎麽黑了？”

  石嵐滿頭問號的看著自己的黑手。

  昆鈞無奈的道：“那是淬火用的啊…放在那裡沉澱了好幾年了…我早應該跟你說的…”

  好家夥，控到死？
  石嵐盯著昆鈞看了半天，忽然道：“你這密室是不是還有一條直通往生堂的暗道？好直接把我送走？”

  昆鈞：“……”

  石嵐抓狂：“所以你拿這把鏽劍出來到底有什麽用啊！”

  “其實，你的斷劍我是修不好，但這把生了鏽的匣裡龍吟，我倒還是有幾分修複的把握……”

  說著，昆鈞捅開了爐子，往裡面丟了些燃料，接著拉動風箱，狹小的密室頓時燥熱起來。

  “你看，先除鏽，再鍛鋒，然後淬火……如此往複，這不就修好了？”

  “我還記得，你力大無窮，所以這錘就由你來掌。”昆鈞擦著額頭上的汗，愈發感覺到自己退步的厲害，僅僅只是拉幾下風箱就覺得吃力了。

  “呼呼…胳膊好酸…”

  “我來！”

  洗乾淨手的石嵐簡單的包扎了一下手指，接過昆鈞的位置，單手乾拉。

  昆鈞長籲短歎，人與人之間果然不能一概而論……

  “還挺輕松的嘛……”石嵐神態輕松自如。“你看我兩根手指就能拉動……”

  “喔……厲害厲害！”昆鈞敷衍的誇獎。

  “啊！一根也可以啊！”

  昆鈞：“……”

  “誒昆鈞你看，我用小指也能拉的很輕松！”

  昆鈞拿起了鶴嘴鋤：“你等著，我這就刨一條直通往生堂的路……”

  ※※※

  過了許久，石嵐把火爐燒的旺旺的，昆鈞也磨去了匣裡龍吟上的鏽。

  “接下來，就是回爐了……”昆鈞有些猶豫。

  回爐自然不是完全的重鑄，而是將劍身燒熱燒軟，以便重鍛劍鋒，這其中對火候的精準把控，以及鍛鋒時對力量的控制非常重要。

  如果是從前，重修劍鋒這種事簡直太簡單，可現在…自己連揮錘恐怕都揮不動幾下了……

  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寶劍…毀在自己手裡的話可就……

  石嵐忽然問道：“這把劍……很重要吧？”

  “呼……”昆鈞重重的點頭，指腹摩擦劍脊。

  “對鍛造家族來說，對長輩最好的懷念就是看你能否從長輩的作品中閱讀到什麽…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月，亦如劍。

  同樣的鍛造，同樣的技法，仿佛穿越時空，那時的老祖宗，我是否也和他一樣，用同樣的方式來鍛造呢？

  劍不會說話，它也不是鐵殼空物…鍛造師會將感情注入其中，它是一個承載記憶和技藝的載體…修複匣裡龍吟，也是在和老祖宗對話……”

  石嵐不是很能明白劍是死是活的概念，但他看到昆鈞的眼神，知道他現在很失落，像是在紀念什麽……

  “我感覺……我興奮起來了……”昆鈞的眸中忽地閃亮。

  石嵐頓時咳嗽了兩聲。

  打臉不要來的這麽快好不好啊！
  昆鈞雙手抓著石嵐的肩膀，雙眼燃起火焰：“來吧！石嵐小弟！我代表昆家，你代表雲家，不！你現在就是石家！璃月新興的鑄劍師！我會把我會的家族技藝全權傳授與你！讓我們來重鑄匣裡龍吟吧！讓這把蒙塵的寶劍，重現人間！”

  “我說……能不能先把劍扔爐子裡去？”

  石嵐看著橫在自己脖子上的匣裡龍吟，動都不敢動一下。

  ※※※

  “當！”“當！”

  小小的密室裡傳來金屬的陣陣敲擊聲。

  石嵐和昆鈞都帶上了耳塞，防止在狹小的空間裡被震傷耳膜。

  現在是石嵐持錘。

  他脫去上衣，汗水流過他分明的肌肉線條，手臂上的肌肉因用揮舞大錘而隆起，汗水流過的水漬在火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光芒。

  昆鈞在一旁不斷地提醒：“錘底不能碰到劍脊，一定要和劍鋒呈一個微小的斜面，力氣不能超過劍身能承受的三成！上一個落錘點的邊線必須要和下一錘的底邊線百分百的重合，不能遺漏一絲面積……”

  石嵐咬牙，嚴格按照昆鈞所說的去做，沒有一絲錯漏，很快就敲完了一個鋒面。

  “翻過來！快翻過來！”

  劍身翻面，石嵐再度揮錘。

  昆鈞從最開始的提心吊膽到不可思議，再到徹底瘋狂！
  “我的天我的天臥槽槽槽槽槽槽！！！”

  “石嵐你一定是個天才！你真的是第一次摸錘子嗎！我靠我練了五年都不一定有你這好！”

  昆鈞語無倫次，看著石嵐就像發現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你值得最好的指導！最好的訓練！你應該被掛在昆家廣場的大錘上讓那些自以為是的鍛造天才們看看什麽才是天才！”

  “！”

  一聲刺耳的異響讓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昆鈞的神情僵在了臉上，手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石嵐尷尬的放下錘子，面紅耳赤的站在一邊：“那個啥……劍頭敲變形了……”

  昆鈞現在心情就好像一盆水潑在旺盛的火堆上……

  倆人愣了半天，昆鈞猛的從愣神中反應過來，連忙道：“沒事沒事…變形就變形，敲幾下就能敲回來，你先……”

  “這樣啊，你早說啊，嚇死我了。”

  石嵐拍拍心口，在昆鈞驚恐的眼神中，再度舉錘揮落……

  “等一……！”

  然而昆鈞一句話還沒說完，石嵐就已經落錘了……

  只聽哢吧一聲。

  石嵐又放下了錘子。

  “那啥……這回直接斷了……”

  昆鈞兩眼一黑，差點摔火爐裡去……

  “要先燒一下啊！！！”

  ※※※

  倆人蹲在一起，看著斷了劍尖的匣裡龍吟陷入了沉默。

  良久，昆鈞抬起頭來，露出滿是黑灰的臉：“你還有伏龍樹皮嗎？”

  石嵐也是滿臉黑，茫然的搖了搖頭：“沒了，那點邊角料已經給你了……”

  “就那麽點，摻雜過後勉強算是夠用了…但是填補之後…”

  說著，昆鈞抱頭痛呼：“你又把劍尖砸斷了！！”

  石嵐無措：“那怎麽辦？”

  “呃………”

  昆鈞來回踱步，然後蹲下，“你的蜇龍……”

  石嵐警覺，把雙手背在身後：“你想幹嘛？”

  “咱商量商量，你從蜇龍上拆一根指頭下來先用著？沒關系的吧？老章可是準備了不少替換的零件備用的…放心，我以後赴湯蹈火也會為你再弄一塊伏龍樹皮的，到時候給你打一個全身的裝甲，就像天遒谷裡滿地亂滾的那個東西一樣，硬邦邦的，就算魔神把你吃了也會把它噎死……”

  石嵐笑了笑，站起來就往外走：“我有往生堂貴賓卡，給你辦一個七星級的喪事能打七折……”

  昆鈞臉色大變，雖然現在黑的跟煤球一樣已經看不出表情變化了。

  “拜托！我都把昆氏鍛法一字不留的傳給你了！”

  石嵐繼續往外走。

  “再說了，你不是要把劍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嘛？”

  石嵐停下了腳步。

  昆鈞都快哭出來了：“好兄弟！咱可不能讓咱祖宗的傳奇寶劍毀在咱手上啊！”

  石嵐看了看昆鈞，又看看蜇龍，再看看地上的匣裡龍吟……

  “唉……”

  “說好了，只能拆一根哦……”

  說著，石嵐閉著眼別過臉，取下了右手蜇龍，遞給了昆鈞。

  昆鈞滿心歡喜的拆了一根大拇指，看的石嵐一陣肉疼。

  “修好就行了……只要章叔還活著…他不死，蜇龍就有修複的可能……”石嵐這樣安慰自己。

  一個時辰後。

  兩人看著坑坑窪窪的匣裡龍吟再度陷入了沉思。

  “要不……”昆鈞伸出了一根手指。

  石嵐含淚：“想都別想！”

  昆鈞勸道：“可是都拆了四根了啊…留著最後一個…怪別扭的…”

  石嵐和昆鈞同時往桌子上望去。

  本來完整無損的蜇龍，現在只剩一根中指在靜靜的立著。

  就像在嘲諷他們兩個的愚蠢一樣。

  章叔把蜇龍交給他的時候確實叮囑過自己準備了一部分手指和外層結構，以及關節處的備用零件，全都是用純伏龍樹皮打造的，畢竟蜇龍是屬於組裝型的機械武器，不是一體式的，就算伏龍樹皮堅硬無比，但日常使用，難免會有磨損。

  這方面章叔早就預料到了，趁著蜇龍出爐的時候還熱著手，就把剩下的材料都用了打造了一些備用零件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有備用的，可能用原裝的誰願意用備用的？只不過眼下應該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這算是，對刻晴心懷愧疚吧。

  就當是還人情了。

  “希望章叔知道了別被我氣吐血……”

  “拆吧！”石嵐忍痛道。

  “大不了，下次拚了命也要再去掰幾塊樹皮回來……”

  “一塊也不給若陀留……”

  ※※※

  暗黑無光的洞天裡。

  若陀龍王打了個哈欠，感覺屁股有點癢，打算伸手去撓撓……

  當它想活動爪子的時候，這才發覺自己還在封印裡動彈不得。

  若陀龍王勃然大怒：“摩拉克斯！你該死了！！！”

  （其實若陀知道，就算沒有封印，它也撓不到自己的屁股。）
  正在奧藏山和兩鶴一鹿聚餐的鍾離頓時一愣。

  留雲借風歪著鳥頭，困惑不已：“這胖子大半夜的鬼叫什麽？”

  鍾離沉吟片刻，緩緩道：

  “大概是……做噩夢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