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告狀的老太太咬著牙,眼睛之中似乎都能流出血來:“你這個殺千刀的惡魔,明明殺了我的女兒還有丈夫,竟然還不承認,你就不怕下十八層地獄麽?”
梁記的臉色變了變。
現在這個時代,這些詛咒對他們來說,還是有些威懾的。
不過嘛,也就只是心裡不太舒服罷了
如果真的只靠詛咒,就能讓他們忌憚的話,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這麽多貪官汙吏了。
梁記寧笑著道:“既然什麽證據都沒有,你這老太太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你可知道,誣陷朝廷命官是什麽罪麽?”
見梁記竟然反過來威脅這個老太太,周圍那些百姓們頓時就怒了。
“這梁記還不要臉,誰不知道他的那個兒子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些年被梁天糟蹋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有他壓著,那個梁天早就應該砍頭了。”
“我就不相信,這個王八蛋真的不知道自己那個狗屁兒子,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青天大老爺啊,你可不能相信梁記的話,他才是胡說八道呢。”
“物證沒有,人證行不行?”
突然,一個身高八尺有余的壯漢大吼起來。
他的怒吼聲,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眾人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說話的人,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
這人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滿是油汙,黝黑發亮的甚至還在反光。
甚至隱隱的透過衣服的縫隙,還能看到黑乎乎的胸毛。
一看就知道,這家夥應該是個屠夫一類的人物。
不過這人地形象實在是不怎麽樣。
如果換做平時的話,大部分人看到他這副滿臉橫肉的模樣。
肯定會第一時間退避三舍。
不過今天,見這個屠戶站出來給那個喊冤的老太太當認證。
所有人都立刻高聲喝彩。
“好!”
“真是好漢子!”
也有人暗暗哀歎:“可惜了,這樣一個好漢,說不定最後會死在貪官汙吏的手中。”
有人願意當人證,劉崧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帶上來。”
兩個衙役下去,把這個屠戶模樣的人,帶上了高台。
只不過走上來的時候,這兩個衙役全都捂著鼻子,一副恨不得圓圓跑開的模樣。
看這家夥的形象就知道,這家夥平時肯定不怎麽注意個人衛生。
再加上他的職業,身上那股味道簡直就別提了。
不只是那些普通的衙役,就連距離老遠的劉崧,都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
也幸虧,劉崧曾經黨果父母官。這樣的人,以前也沒少見過,所以勉強還能夠忍受。
“你是何人?”劉崧淡淡的問道。
那屠夫可不敢怠慢,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這家夥身材高大,跪在木質高台之上,甚至還發出了咕咚一聲悶響。
“回大人,小人武陽,是燕京西市上的一個屠戶,平時以殺豬肉為生。”
說完自己的職業之後,武陽還十分熟絡的說了自己現在地住處,以及自己的籍貫等信息。
劉崧一聽就知道,這個武陽絕對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因為這些問題,這個時代的官員,只會去詳細的問犯人。
也就是說,這個武陽以前曾經犯過事。
劉崧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當下就有些不悅的道:“武陽,你說一可以給高劉氏佐證?”
武陽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回大人,小民是這麽說的。”
劉崧雙目一冷,突然厲聲道:“武陽,你可知道,在公堂之上是不能隨便亂說話的,如果讓本官知道,你隨意編造謊言無限他人,是會坐反的?”
所謂的坐反,就是誣告別人什麽罪名,就用什麽罪名判誣告之人。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故古時的一些律法,比現在的律法反而更加人性化。
武陽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回大人,小人明白。小人可以對天發誓,小人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如果小人敢有半句謊言,就讓小人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誓言可是狗毒的。
以這個時代老百姓的迷信程度。
雖然不是說,不會發這種毒誓。
畢竟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什麽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
發個毒誓對他們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應誓。
但是,武陽可是為了給別人作證發的誓。
這種情況下,武陽的誓言,還是相當可信的。
雖然發了誓的證據,也不能作為公堂上地證據。
但是,這多少也證明了。
武陽的確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站出來給高劉氏作證。
梁記坐不住了,咬牙切齒得道:“大人,這兩個家夥很明顯就是串通好了,故意陷害下官的,還請大人為我做主!”
劉崧微微皺眉,當下一拍驚堂木。
“武陽,本官現在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如果讓本官知道呢說了慌,本官立刻就讓人把你趕出去。”
武陽趕緊連連點頭,臉上帶著一些拘謹而又緊張的笑容。
“大人您盡管問,只要小人知道的,小人什麽都說。”
劉崧微微頷首:“這老婦人跟你可有什麽親故?”
武陽趕緊連連點頭:“回大人,小人跟著老婦人雖然不是完全不相識,不過都是一條街上的鄰居。”
劉崧還沒說話呢,梁記已經戲謔的打量著武陽:“我看你的年紀,應該跟那老太太的女兒差不了多少吧?”
“難不成,你們之間有什麽……所以你才站出來,幫這個老太太做什麽鬼證?”
梁記這個混蛋,故意把話說一半留一半。
留給了不少人,無限的遐想。
“原來是這麽回事,怪不得這家夥這麽著急的站出來作證。”
“什麽跟什麽,你怎麽突然之間又幫貪官汙吏說話了?”
“我什麽時候幫助那些貪官汙吏了,我只不過是實事求是而已。幫。”
“說的對,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這個屠夫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要跑出來,幫助那個老太太作證。”
“難道就一定要有什麽關系才行?說不定人家,就只是講義氣而已呢?”
“呵呵,如果換成你,這種情況你回去?”
“這個……”
高台之上武陽的臉色連續變了好幾次。
只不過他滿臉的大胡子,而且高台之上距離地面也有一定的距離。
大部分人,連武陽連上的胡子都看不清。
自然而然的,也就不知道,此時此刻武陽臉上的表情究竟有多麽豐富了。
眾目睽睽之下,武陽也知道自己不能耽誤太多時間。
可想到那個冤死地的女人,武陽一咬牙道:“既然大人問,小人也就不隱瞞了。”
“大人,小人以前曾經犯過錯,整日遊手好閑,自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在跟人爭奪地盤地時候,一不小心傷了人。”
“後來人家告了官,小人也吃上了官司。”
“小人的父母,因為缺少人的照顧全都去了。”
“小人出獄之後無家可歸,只能沿街討飯。”
“是高劉氏,賞給了小人一碗剩飯,小人才撐了過來。”
“如果沒有高劉氏的一飯之恩,小人說不定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小人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可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以前小人不敢說,是因為小人明白,如果我說了,除了把自己搭進去之外,沒有什麽用。”
“不過今天,青天大老爺在這裡審案,小人如果再不說的話,怕不是以後就永遠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了。”
聽武陽說完了自己的故事,劉崧對他稍微有了一些改觀。
原本以為,這家夥就是個騙子。
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回事。
“好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刑部衙門之中,遠處觀察著現場的徐達,忍不住高聲喝彩。
徐達可是武將,這一嗓子簡直驚天地泣鬼神。
原本也正在皺眉看戲的朱瀚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去。
“徐大哥,您這是在幹什麽?”
徐達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起了七五,這些年在軍隊之中不知不覺就養成了大嗓門的習慣。”
朱瀚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無妨無妨,只是徐大哥。下一次能不能麻煩您,稍微離我遠一點。”
好家夥,光是這一嗓門,朱瀚就覺得耳朵裡嗡嗡的,腦袋裡面仿佛被人灌進了江湖。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離你遠一點。”
徐達果真搬著自己的凳子,準備去另一個地方觀看現場的情況。
“等一等。”朱瀚哭笑不得的叫住了徐達。
“徐大哥,我還有些事要麻煩你去做。”
徐達文言頓時就來了興致。
他這樣的人,不怕麻煩不怕累,反而最害怕的,就是閑在那裡什麽都不做。
如果朱瀚有事讓他去做,徐達反而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徐大哥一會麻煩你讓黑騎軍的將士們,在東南西北布置四個地方。”
“受理所有狀告燕京官員的狀子。”
“有效時間三天,三天過後就不受理了。”
徐達咂咂嘴:“事是個好事,可是七五,為什麽只有三天時間,難道就不能在延長了麽?”
“如果有的貪官汙吏,機緣巧合之下躲過去了怎麽辦?”
朱瀚卻是冷冷一笑道:“徐大哥,我只是說我們這次公審收狀子只有三天時間,可沒說以後別的衙門不收啊。”
聽到朱瀚的解釋,徐達終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蔫壞蔫壞的。”
“額……”朱瀚意識為之語塞。
“徐大哥,這怎麽能叫蔫壞呢?我只不過是喜歡,在做事情之前考慮萬全而已,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習慣啊。”
對於朱瀚的話,徐達那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朱瀚雖然鬱悶,可也不能一直追著徐達解釋啊。
只能無奈的又吩咐道:“還有第二件事,告訴咱們黑騎軍的兄弟們。”
“公審大會雖然所有百姓都能看,但是不能讓有些百姓一直在這裡。”
“這樣,每一批百姓,可以觀看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就需要換其他百姓。”
徐達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個臭小子,把我們這些大頭兵當牲口啊?這麽多事,我們黑騎軍哪裡做的過來?”
徐達的抱怨才剛剛結束,朱瀚就已經嘿嘿笑著道:“黑騎軍的兄弟們既然這麽辛苦,那就價錢吧。”
“好!”徐達生怕朱瀚反悔似的,迫不及待的就答應了下來。
朱瀚一條條命令吩咐下去地時候,劉崧那邊的俺案子,也有了新的進展。
武陽這家夥浪子回頭,幫助曾經給過自己一飯之恩的恩人作證。
而且有了武陽大頭,原本幾個害怕梁記報復的百姓,也直接站出來,揭露梁記的罪行。
隨著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梁記兒子地磊磊罪行,呈現在所有人地眼前。
直到這個時候,燕京的百姓們才發現,什麽叫做惡毒。
梁天所作地那些事,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以前他們只是聽說一兩件而已,就已經覺得這個人該死。
可現在他們發現,那些他們已經覺得喪心病狂的事,跟今天所聽到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冰山一角。
別說他們了,就連劉崧這個見多識廣的,以及徐達這個在戰場上,一個命令就能決定成千上萬士兵生死的大明軍神,都有點背震驚了。
“敗類!”
“人渣!”
這是徐達跟劉崧兩個人,想法第一次如此接近。
“來人。”劉崧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給我犯人梁天帶上來!”
衙役把梁天拖過來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還憤怒的掙扎著,同時不停威脅著:“你們這些廢物,還不快點放開本少爺。”
“你們知道本少爺是什麽人麽?惹怒了我,我就讓我的父親把你們全部殺了。”
刑部地衙役,自然不會搭理梁天。
所有人都知道,這家夥已經是個死人了。
就他犯那些事。
死一次都算是便宜他了。
咣當!
兩天被重重的丟在高台之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他艱難的爬了起來,一邊爬一遍罵:“混蛋,你們這些泥腿子反了,給本少爺等……”
他的話還沒說句,就看到了跟他一樣狼狽,穿著髒兮兮號服的梁記。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