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6章 賭命（下）

  降臨人間……

  這四個字，讓我心頭狠狠一突，原本因為親眼見證修羅變成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而動搖的信念，再度堅定下來。

  它降臨人間，絕不可能只是它自己。

  九成九是……整個歸墟降臨人間。

  這一趟，我們所見所聞，不過是歸墟的冰山一角。

  它若降臨人間，誰來抵擋這場狂風暴雨？
  現在的玄門世界嗎？

  別說天王，恐怕單單是宓女與相猴這兩個大凶，就難以抵抗。

  歸墟裡這樣的存在有多少？難以估量！

  我想到了當初面對衛伯言時，那一滴血所化的朦朧女子……

  她，能擋得住嗎？
  大概率也是擋不住的吧！

  陰司呢？能靠得住嗎？
  我同樣心裡沒底。

  在這個天官不在的年代，我想了很久，竟然沒想到一個切實會站在前面抵擋狂風暴雨的人。

  屆時，又將是一場浩劫。

  短暫的沉默後，輕輕拍了拍天狗，低聲道：“離開衛戎的話，你和老頭子會淹死在黑淵裡，你們的狀態已經沒辦法離開了，只能勞煩你們先去天闋裡住一陣子了……”

  或許是永遠在天闋裡待著。

  我心裡暗自想著。

  “你要幹嘛？”

  天狗急了。

  衛庶人臉色一變，正待要說話，但我沒給他們這個機會，下一秒，我的精氣神鎖定了他們，隨後他們消失了。

  我吐出一口濁氣，隨後抬頭看向那個矗立在血肉中心、不可名狀的雕像，輕聲道：“打個賭嗎？”

  雕像沉默，過了片刻，問道：“賭什麽？”

  “賭命！”

  我咧嘴笑道：“就賭我能不能走到你面前，如果我能走到你面前，你就讓我殺了你好不好？”

  雕像再度沉默，須臾後，道：“你終究還是鐵了心要走到我的對立面嗎？你已經看到了，就算是那個遠比你要強大的修羅，都會在彈指之間變成個無法描述的怪物……”

  “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不代表絕對不可能！”

  我看著它，一字一頓說道：“你也說過，聖武可以做到。

  而我，我是我聖武的子孫！
  在人間有一句話，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此為天道！

  哪怕五千年來衛氏一族還沒有出過一個比聖武強大的人，但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萬一，這個人就是我呢？

  雖然這個幾率很小，但，難道因為幾率小，就不去嘗試嗎？
  有句話你說對了。

  人類，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生靈，以踐踏同族為樂，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們……總是喜歡去做那些幾率很小的事情，一旦成功，他們把這種成功稱之為——奇跡！
  他們，就是一次次踩著無數的奇跡，最終成為萬靈之首！
  而他們……又把創造奇跡的人，叫做……英雄！
  在下不才，願意一試！”

  說完，我一步跨出，直接踏上了前方蠕動的血肉！
  刹那間，一股鋪天蓋地的惡意朝著我洶湧而來。

  此刻，作為一個修行之人對危機的靈覺在瘋狂示警，近乎哀鳴，生存的本能在哭泣，督促著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咬牙對抗著這種求生的本能，一步步朝前走去。

  一股無形的壓力在束縛著我，讓我沒辦法狂奔起來，同時，我能感覺到正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力量正在侵蝕著我。

  那不是陰氣、不是晦氣，甚至是一種沒有能量感的力量，就像是被一隻惡鬼死死盯著，源自於靈魂的恐懼戰栗一樣。

  它，更像是一種情緒，一種可以洞穿人靈魂的情緒。

  它無孔不入，將我整個人都淹沒。

  徹骨的寒意洶湧而來，我的步伐愈發的艱難，身上泛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這些雞皮疙瘩凸起的越來越厲害，變得越來越大，我感覺四面八方都有莫名的力量，瞬間把我的皮膚拉緊。

  眨眼之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已經變得如黃豆大小一般，密密匝匝的遍及我整個身體！

  我的精神開始變得恍惚，視線開始模糊，眼睛酸澀的厲害，眼眶裡有明顯的異物感，仿佛我的眼球形狀也在發生著變化，變成了一個像高爾夫球一樣球體。

  我木然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發現我手上的雞皮疙瘩蠕動起來。

  噗嗤！

  其中一個疙瘩忽然破裂……

  一朵小小的花兒綻放開來……

  那是一朵血肉之花。

  炸開的疙瘩，皮肉分成了五瓣兒，殷紅殷紅的肉翻在外面，血液汨汨流淌出來。

  我的血像是高溫蒸煮沸騰了一樣，流淌出來的瞬間，變成了絲絲縷縷的霧氣，最後血霧化作絲線般的形狀，聚集在血肉之花的中心，像是花蕊兒。

  這似霧非霧的花蕊，血肉裂開形成的花瓣兒，組合在一起，竟有種妖冶怪異的美感。

  下一刻，“噗噗噗”的破裂聲接連不絕，密密匝匝分布在我身上的肉疙瘩紛紛破裂，一朵朵血肉之花在我身上綻放，當這些血肉之花連成一片時，再無美感，我渾身皮開肉綻，變成了一個看不出原本形狀的血人。

  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力氣如抽絲剝繭一樣被層層剝離……

  噗通！！

  像一截兒枯木樁子似的，狠狠栽倒在地……

  “唉……”

  老人輕輕的歎息聲在我耳邊響起：“你所倚仗的，就是天圖石吧？這就是你敢於和我在賭桌上對弈的唯一籌碼吧？
  不錯，天圖石……確實可以讓你如聖武一樣純粹。

  對於你可以追上、甚至超越聖武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我品嘗過你的鮮血，甚至用你的鮮血撕裂靈魂的封印，深知你有這樣的可能性。

  但，不是現在。

  你忽略了我的忠告，我告訴過你的，再過二十年，你或許可以成為對抗我的人，現在……太早了啊，你還很年輕，你的這具身體，距離大成還有一段距離，你為什麽這麽急不可耐呢？”

  沉默須臾，他又輕聲說道：“我沒有欺騙你，並沒有想通過策反你，來幫助本尊達成目的。

  我走過漫長的歲月，我是這片天地間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我要做成一件事情，何必通過欺騙一個孩子來達成呢？
  如你所見，我就站在這裡，沒人可以奈何我，一如往昔，我一直在這裡，而聖武也好，初代擺渡人也罷，他們……全都成為歷史的煙塵，只有我亙古長存，與天地同壽。

  我，確實希望你可以來到我身邊，開啟屬於你自己的輝煌時代。

  難道……

  認清自己，回到自己的族群，就這麽難嗎？

  ……”

  ……

  （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