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4章 黑車
  當我淌著黑淵中宛如死水一樣的黑水爬上沙灘時，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已經已經死掉了。

  黑暗，這裡只有黑暗。

  小島上只有樹木搖曳發出的窣窣聲，那些樹木沒有枝葉，像是上帝插在這裡的巨大禾苗，無風自動，似水中的水草一樣搖曳，好像有生命一般。

  整座小島都被黑氣繚繞著，我抬頭看天空，天空也是黑暗的。

  我躺在沙灘上，許久沒有動彈。

  天圖石賦予我的自我修複能力愈發孱弱，幾乎回到了正常的地步，血肉不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我身上仍舊有將近百分之三四十的面積沒有皮膚，前灘上黑紫色的沙粒附著在鮮紅卻沒有流血的肉上，我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覺得不太舒服，下意識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

  我看不見自己的姿態，但我覺得一定不太雅觀，可能像條正在蠕動的蟲子。

  我太累了，很想睡一陣子。

  衛戎無聲的出現在我頭顱旁邊，他看起來同樣虛弱，輕輕拍打著我的臉，喃喃道：“就是這裡了，主人，再堅持一下，離開這裡我們或許就能得救。”

  說著，它走向旁邊，也不擔心那狀似禾苗、無風自動的樹木有沒有什麽詭異，粗暴的撕裂外皮，那玩意倒是和蘆薈有些相似，外皮之下是一層果凍般的翠綠膠質物，只是裡面有莖，那莖倒像是木柴，頗為堅硬。

  衛戎截取了一段，將之當成拐杖遞給我。

  躺在淺灘上休息了一陣，我堪堪恢復了些許氣力，強撐著爬起來，拄著拐杖前行。

  衛戎倒充分表現了一個忠仆的本分，我虛弱至此，他沒有任何異心，始終在前面帶路。

  這條路本不長，但對我來說極漫長，走了許久後，一座巨大的白骨祭壇躍入我的視野。

  以各種枯骨夯築起的祭壇，狀似京觀，和我們從曼科人那裡進入歸墟的祭壇整體沒什麽太大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盤踞在祭壇之上的屍骨。

  不再是準天官龍化戰死留下的龐大龍軀，那是一個極其古怪、我卻叫不出名頭的東西。

  它是人形的，而且是個肥胖的男子形象，像極了彌勒佛。

  它盤坐在祭壇上都有一丈高，坦胸露乳，巨大的肚腩極其突出，甚至擱在了盤著的雙腿上，以至於遮住了大腿部分，只能看到它的膝蓋，皮膚呈鐵青色，眉骨特別突出，像傘蓋似的，我甚至覺得，如果下雨的話，那眉骨可能會像雨中屋簷一樣往下淌水，而它眉骨以下的臉卻不會沾染上絲毫水漬，它的臉頰凹陷的非常誇張，以至於都能清晰的看到它的整個下頜形狀，最為突出的是，在它眉心之間，卻生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瘤子，那肉瘤子紅彤彤的，像個熟透的櫻桃，與它鐵青的膚色形成的鮮明的對比。

  狀似人、卻不是人，單從外形，我倒是瞧不出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但我知道，這東西才是我離開這裡的關鍵。

  歸墟與諸多祭壇，這些祭壇與人間相連，祭壇算是個法器，最關鍵的並不是夯築祭壇的枯骨，而是以一個生前極端強大的存在為主導，撕裂兩界，貫通人間和歸墟。

  如何開啟祭壇，便得看這位祭壇主導者了。

  我知道這座祭壇曾經被準天官摧毀過，這說明，曾經主導這座祭壇的強大存在被湮滅了，衛戎說過，現下這座祭壇是曾經追隨南海巨凶的菩提花仙族長它們修複的，當然，現在或許該稱南海巨凶為天王法身了。

  這就意味著，眼下祭壇上盤坐的這位，是被菩提花仙它們重新弄來的。

  菩提花仙的族長這些東西雖然厲害，但能力有限，它們修複的祭壇，只怕和天王沒得比的，憑他們，可能很難徹底湮滅現在這位祭壇主導者的意志，它應該還保留著自己的靈智，且和衛武子有些淵源，但衛武子隻說，對方不會過於為難我，這又說明彼此之間的淵源很有限……

  這些念頭在我心間閃過，我沒敢直接登上祭壇，憑現在的我，莫說得罪了這位祭壇的主導者了，就算是鑄成祭壇的這些枯骨裡的冤魂都應付不了，我可清楚的記得，在曼科人那裡登上祭壇的時候，祭壇的冤魂曾滋擾我們……

  此事決不能冒失！
  我決定先嘗試著和盤坐在祭壇上的這位溝通一下，如果真如我猜測的一樣，它保留著大部分的靈智，料來是會讓我先安全登上祭壇的，於是，我衝著祭壇恭恭敬敬的躬身，同時朗聲道：“衛氏子弟衛驚蟄拜見前輩，家祖衛武子讓小子來找前輩，望前輩能帶小子重回人間。”

  話音剛落，那夯築祭壇的諸多枯骨齊齊震動，一顆顆對著我的猙獰顱骨，眼窩裡燃起綠油油的鬼火，霎時間將這陰森黑暗的地方照的一片慘綠。

  轟隆隆！！

  祭壇發出轟鳴聲，只見祭壇上那好似彌勒佛一樣的巨人屍體隱隱有黑影晃動，像是屍體帶上了重影兒，細細觀察發現，那赫然是個與屍體一模一樣的影子盤坐在那裡，與屍體完全重疊。

  這應該是祭壇主導者的魂魄？！
  我心裡暗自想著。

  那魂魄似在凝視我，隨後浩大的聲音響起：“登壇吧！”

  話音方落，祭壇發出“喀嚓喀嚓”的響動，一道白骨台階蔓延到我腳下。

  一時間，陰森的鬼笑聲此起彼伏的從祭壇上飄出。

  “不得滋擾！”

  祭壇的主導者再度開口。

  瞬間，鬼笑聲消弭了下去。

  我遲疑了一下，隨即拄著拐杖登上祭壇。

  我能感覺得到，附著在屍體身上的那道虛影一直在審視著我，直到登上祭壇後，對方才點了點頭。

  下一刻，祭壇顫動，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它一點點的向地下沉陷下去，隨後我便墜入了永恆的黑暗中……

  就……這麽容易？
  及至祭壇徹底啟動，踏上回歸人間的旅途後。

  我才如夢方醒，當初我們為了開啟曼科人那裡那座祭壇，死了多少人去祭祀呀？

  果然，每一座祭壇的開啟方法是不一樣的，難易全看祭壇主導者。

  我確定自己是踏上了歸程後，我徹底放松下來，疲倦和痛苦席卷著我的身體，再難堅持，一下子癱倒在祭壇上，隻覺得從肉體到靈魂全部放松了下來。

  唰！
  這時，祭壇的鬼火忽然亮起，撕裂了永恆的黑暗。

  盤坐在祭壇上的巨屍身上的鬼影凝視著我忽然開口道：“小子，路途漫漫，閑來無事，我們不妨做個遊戲吧？”

  此時我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苦笑道：“前輩，您就放過小子吧，您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能做什麽遊戲？”

  “什麽？你不做？”

  那鬼影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眉心那顆大肉瘤子突突的跳動了幾下，好像眉心又睜開了一隻爆凸的眼睛，說不出的陰森，它看著我森然道：“唯有祭祀，方能開啟祭壇，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小子，你可曾祭祀於我？

  如果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的話，你是上了我的車，卻想白嫖，是嗎？
  今日這遊戲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則我便將你推下去！！”

  ……

  （第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