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3章 怪人入夢（上）

  偏殿之中，昏黃的燭火搖曳。

  我盤坐在蒲團上，定定的看著面前供桌上劃刻出的“衛武子”三個字，陷入了良久的沉吟與思索當中，萬千的線索與疑惑在我腦袋裡糾纏，宛如天人交戰。

  漸漸的，我倒是在這混雜錯亂、混沌不清的眾多線索中，漸漸總結出了一條相對清晰的脈絡，至少我認為，這應該是比較貼合真相的。

  鎖爺曾經仔仔細細的給我分析過，從我家的陰陽石等諸多跡象來看，止桃山、鬼門關上那兩位東方鬼帝一定和我們家有什麽瓜葛，這個瓜葛八成與南海有關。

  而今，這個事情似乎得到了應證。

  與東方鬼帝有協議的，正是我們這一脈最強大的天官，衛襄子之子——衛武子！！
  他們忽然派遣陰兵來助我，並不像吠砣所說，只是單純的針對南海那個地方，並不是因為我才發兵來助，這一點吠砣撒謊了，但應該不是吠砣自己想對我撒謊，而是那兩位東方鬼帝希望吠砣這麽說！！
  他們助我，因素應該是非常複雜的。

  不可否認，肯定有南海這個地方原因，但恐怕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衛武子，或許他們與衛武子的協議裡有這樣的內容，比如庇佑衛武子的直系後人等，畢竟吠砣走之前曾說，南海那個地方再出了什麽東西與我為難，我隨時可以找他，找陰司的兩位鬼帝求庇護。

  我認為這可能是那兩位鬼帝對我的一種承諾，但這個承諾有個前提條件——那個地方蹦出什麽鬼東西找我麻煩，他們會幫我化解，如果我跑到那個地方找人家麻煩，他們是不管的。

  由此可見，兩位鬼帝對那裡，極其忌憚！！

  當然，至關重要的一點還是這兩位鬼帝的態度，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們似乎在竭力遮掩自己與衛氏一門的關系，否決與衛武子有協議這件事情，甚至幫了我以後，都不肯承認是幫我，隻說是針對南海那件事。

  這世上有做好事不求回報的人嗎？或許有，但絕不包括他們。

  所以，這當中有很大的隱情。

  南海之地，應該確實是一片葬地，那裡或盤桓、或拘禁著很多冤魂邪祟，這篡取了陰司的權柄，這一點從天狗那裡也得到了應證，它也說那裡有很多很多的巨凶。

  關於這一點，吠砣雖然糾結，可還是明著告訴我了，這說明這個秘密不叫秘密，至少吠砣告知我不會觸及那兩位鬼帝的底線，或許會斥責吠砣，但絕不會嚴加懲處，吠砣雖然是個糙漢，但跟隨在那兩位鬼帝身邊，對兩位鬼帝非常了解，權衡之後這才直接說給我聽，並且很詳細的解釋了兩位鬼帝為什麽針對南海。

  而關於衛武子，他卻是偷偷摸摸寫在桌子上的！！
  這說明，那兩位鬼帝功參造化，道行高深，恐怕有什麽手段隔著陰陽在監視吠砣，吠砣如果直接說出來，會被那兩位得知，而這個錯誤是那兩位鬼帝決不允許的，一旦被得知，吠砣將會受到極其嚴重的懲罰。

  非如此，不至於把吠砣這等心直口快的人逼到偷偷摸摸的地步。

  只是他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吠砣在鬼門關上受了無數窩囊，忽然遭受我的禮遇，怕是生出了一些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竟然硬頂著兩位鬼帝的壓力，偷偷摸摸的給我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那兩位鬼帝和衛武子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為什麽這麽忌諱？
  好像他們與衛武子之間的瓜葛一旦曝光，會給他們惹來殺身之禍似的？”

  我低聲自語著，不過，從吠砣的神情來看，這等終極隱秘，就算是吠砣都不大清楚了，他只知道兩位鬼帝非常忌憚這件事情，他能知道，恐怕也是因為他是神荼的親信，當年神荼和衛武子接觸時，他曾親眼所見，而更深層的東西，鬼帝神荼是不大可能告訴它的。

  不過，能鎖定衛武子，能確定南海進去到底是個什麽地方，這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的收獲了。

  “我師父進入過那裡，不可能一無所知，嗯，等他醒了，我再問問他在那裡的所見所聞，再結合吠砣所說的這一切，或許能瞧出一些端倪，弄清楚東方鬼帝和衛武子之間到底有什麽秘密。”

  我心下暗自思忖著。

  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

  無雙早早的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我邀請那兩個陪同護送我回來的海幫成員吃過早飯後，便讓老白去招呼二人，迎來送往這等事，老白辦最合適不過了，徑自將二人送下山，一應答謝自然不會少，總不能讓人說真武祠的牛鼻子都不懂禮數。

  這些事務都安排妥當後，我又去看了我師父一次。

  我師父仍舊在沉睡，只是用藥之後，氣色已經不再那麽難看，臉上有了點血色，至少看起來像個活人了，就是仍舊沒有體溫，但我知道，這是正常的，他虛弱的魂魄仍舊縮在丹田之內，需要汲取藥性，慢慢滋養恢復，魂魄一日不歸位，他是不會醒的，體溫等活人的特征也不會恢復。

  照料我師父的，赫然正是綰娘兒，這是她主動要求的。

  鷂子哥一直待在旁邊，說是打下手。

  只是，我哪裡能瞧不出，鷂子哥其實是有點怕綰娘兒對我師父不利的，畢竟有那麽一樁子事情擺在那裡，他有這個憂慮也是正常的。

  最後，是我把鷂子哥直接拉到了門外，直言說他不該這樣，綰娘兒冰雪聰明，且十分敏感，這麽做，只會傷了綰娘兒的心。

  “我也不是排斥綰娘兒，我也對她有歉疚，她要很我，取我性命我雙手奉上，可是我叔……”

  鷂子哥苦著臉解釋，看了裡屋一眼，搖頭長歎。

  “相信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關心我師父。”

  我看著鷂子哥，很認真的說道：“但是，我更知道我師父的苦，當初我跟他外出遊歷的時候，他和我睡在公園裡，他看著漫天的繁星，忽然笑著說，歆雅出生那天，晚上的星空也是這樣的，可是，看著歆雅的那雙眼睛，他揪心的疼，一個是已經誕生下來、與他極其親近的小生命，一個是原本該是他外甥女的人，教他如何選擇？！
  他都想要，可……

  此時折磨他很多很多年了，就像我師祖的死一樣，幾乎成了他的心魔，他看似成了人間大聖，本該逍遙，可卻逍遙不起來。

  我擔心這樣下去，他會出大問題。

  難得綰娘兒已經放下了，開始嘗試著和我師父冰釋前嫌，咱們還摻和這些幹什麽？
  我師父現如今魂魄全由精氣神所支撐，本身沒有很主觀的意識，或許有綰娘兒在身邊照料，他能更快恢復清醒，如果……如果綰娘兒如此照料，最後發現自己還是沒法原諒我師父，縱然是刺我師父一劍，我想我師父也是樂得接受的，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而且，最壞最壞，這等事也不會發生，綰娘兒天性善良，她在我們身邊，我們人人覺得歉疚，都恨不得把脖子伸給她，她真能下得去手，早就下手了！！”

  鷂子哥愣了一下，終是默默點了點頭。

  “把和解的機會交給他們自己吧！”

  我拍了拍鷂子哥的肩膀，道：“我真的需要睡一覺了，這些事情總算捋清楚了，我現在身體和精氣神都已經熬不住了，我且回房睡了，我師父這邊……就交給綰娘兒吧！”

  說完，我直接回房了，如我所言，我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處於極限了，當我把自己扔在炕上的瞬間，都不需要醞釀，當即睡了過去。

  然後……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

  （第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