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章 王朝晚歌（下）

  在李貞的描述中，這位太陽王給我留下的印象是鷹視狼顧、薄情寡義，好似豺狼一般的梟雄。

  實際上，當我真正親眼見到這位塞人的王后，卻是大失所望。

  這就是個浸泡在酒色中、從精氣神到肉身全部腐爛的糟老頭子。

  當我倒提著寒光瀲灩的百辟刀走進去的時候，這位胖大的太陽王正盤腿坐在小木桌後面，左右各摟著一個塞人美女。

  塞人女子天生骨骼粗大，異於中原女子，體態難免壯碩一些，可在這位癡肥的太陽王懷中，就像是大人摟著兩個小孩子。

  不錯，這位太陽王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座肉山，他微微眯著小眼睛，因為過度肥胖，眼皮都成了水滴狀，渾濁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似乎在審視我。

  他懷中的兩個塞人女子驚慌失措，下意識的就想要躲開，但被他惡狠狠的鉗製著腰肢，一動不能動。

  及至我欺近五六步，這人忽的大吼了一聲，只見前方一道龐大的黑影忽的聳立起來，卻是這位太陽王站了起來。

  我以為他是鼓起了那點所剩不多的英雄氣要和我做最後一搏，誰知這人吼得地動山搖、氣勢熏天，結果反手就把懷中的兩個塞人女子拋了過來。

  我被他一聲怒吼弄得全神戒備，就在他有所動作的刹那，一步跨出，雙手握刀奮力向前劈斬，卻是砍中了被此人推出來當擋箭牌的一個女子，可憐那女子，辛辛苦苦的侍奉著她心目中的英雄，危機來臨時，反倒是當了替死鬼，身首異處，香魂一縷，無處皈依。

  另一個女子運氣不錯，至少沒被斬殺，狠狠拍在地上，撞的頭臉上全是鮮血，滿口貝齒都沒剩下幾顆。

  至於那位太陽王，趁著推出兩名女子當擋箭牌的工夫，自己轉身就跑，龐大的身體像一輛坦克似的，所過之處，桌椅東倒西歪，速度卻不快，我提著血淋淋的刀幾步就已經追上，對方低吼一聲，拿著那把上面鑲滿金玉寶石的餐刀扭頭朝我臉上劃來，但是他的動作太遲緩了，恐怕就是一個普通人都不會被傷到，何況是我？身子一矮就躲過了這一刀，同一時間，百辟刀在對方後腿彎處一閃而逝。

  轟隆！

  這位太陽王倒下了，後腿彎的筋腱被切斷，因為體重過大，摔倒的時候動靜兒格外的大，肥碩的大肚腩拍在地上的時候，胃囊裡的酒肉都從口中噴射了出來。

  等他抬起頭時，胡須上掛滿了汙穢，捂著雙腿不停的哀嚎著，三角眼裡艱難的擠出幾點淚水，嘴巴裡嘰裡呱啦的不知在說些什麽，不過不外乎就是些求饒的話而已。

  我沒興趣和他多說，扯住他後腦杓那根粗大的辮子將他拖倒在地，不顧對方肥碩的身體滿地打滾，舉刀就砍。

  李貞雖然是個死而複生之人，但他的記憶卻不是憑空捏造的，都是他生前的記憶，他說這位太陽王曾和回紇人在安史之亂時一起進入中原，連屠數座城池，也可謂是風頭一時無二，但當我殺他的時候，卻並沒有感受到什麽英雄氣。

  這位塞人眼中光芒萬丈的王，唯一異於常人的地方就是足夠肥碩，脖子粗的驚人，哪怕百辟刀吹毛斷發，鋒利無匹，我也足足砍了好幾刀才把對方的頭顱砍下來。

  當我提著對方那顆碩大無朋的頭顱走出去的時候，帳外的戰鬥已經落下帷幕，無雙殺的渾身是血，二十個大食戰奴盡數伏誅。

  李貞不知何時到了帳外，滿目瘡痍、硝煙衝天的戰場中，他摘下頭盔，整以閑暇的用一塊棉布擦拭自己的頭盔，直把那頭盔擦的鋥亮，這才端到面前細細打量，可不過片刻，飄蕩在空氣中的灰燼碎片就在上面落下了一層黑灰，他輕輕一吹，吹去黑灰，猶豫了一下，大抵覺得這不是個很好的擦拭盔甲的地方，這才有些遺憾的將頭盔重新帶上。

  我將手中那顆頭顱扔到他馬下，抱拳道：“幸不辱命，太陽王的人頭已經斬下了！”

  李貞看看無雙，又看看我，最後目光才移向馬下的人頭，停頓了片刻，忽的翻身下馬，大步朝我走了過來，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無雙，大步前行：“果然是真猛士，走，咱們定要大醉一場！”

  要不說人家是世家子弟呢？
  惺惺作態這一塊可以說是拿捏的穩穩的。

  至少在我和無雙都有些尷尬的時候，人家一點都不尷尬，甚至殷勤的讓人牽了我和無雙的馬來，還裝模作樣的把我和無雙扶上了馬，這才騎馬與我們並轡而行，在這個人間地獄裡走馬觀花似的遊蕩。

  這個部落被徹底毀掉了。

  這是遊走了一圈後，我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自從在胡楊林麗塞人潰敗後，他們就再沒有組織起一丁點有效的抵抗。

  或者說，像塞人這樣的部族，他們本就是沒組織的。

  就像是一群強盜匯聚在了一起，順風時比狼要凶殘，一旦受到挫折，立刻就是一潰千裡。

  到處都是塞人的屍體，整個部落裡再也找不到一頂完整的氈房，殺完人的唐軍開始放火，那些氈房被點燃，上千個綻放就像是上千個熊熊燃燒的篝火堆一樣，黑煙衝天，看著格外壯觀。

  反觀攻殺進來的唐軍，死者其實寥寥無幾。

  唐軍把袍澤的屍體放在大車上，跟掠奪的金銀珠寶等東西一起拉走，大車像一條長龍似的，一眼望不到盡頭，再後面就是牛羊，白花花的羊群匯聚在一起像天空上的白雲，白茫茫一片。

  活著的塞人被驅趕在了一起，被捆綁著手腳練成一串兒，老弱婦孺都有，只怕不下兩三千人。

  驅趕著他們的唐軍前來詢問李貞，如何處理這些人，要不要帶回去。

  剛剛還和我們談笑風生的李貞，在聽到這個問題後，臉色立刻陰沉的下去，表現得冷漠又殘酷，乜了一眼那些俘虜，口中冷冰冰的擠出了三個字：“都殺了……”

  ……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