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小巷子內,秦淮茹看著一臉慌張的翠花,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這女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怎麽還怎麽愚蠢呢?
竟然把自己的把柄主動交到別人的手中。
深深吸一口腐朽腥臭的空氣,秦淮茹有些陶醉了,伸出一個巴掌在翠花面前晃了晃。
“大茂媳婦兒,大茂可跟我是多年的老朋友,我絕對不能眼看著他往火坑裡跳。
不過呢!我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太愛錢了。”
秦淮茹的坦誠,讓翠花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高興的是一件事情如果能用錢來解決,那麽這件事就不算是事情。
悲傷的是,她又得花錢。
這些年翠花是賺了不少錢。
但是那些錢都是她的血汗錢,是她辛辛苦苦掙來的。
就這麽拱手送給別人,實在是不甘心。
翠花最終作出一個艱難的選擇,從兜裡摸出五塊錢遞過去:“同志,你保證不把假懷孕的事情告訴大茂?”
秦淮茹看著那五錢,撇撇嘴道:
“吆喝,就五塊啊,你打發叫花子呢?
我跟大茂可是多年的老朋友,關系好著呢!
我怎麽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呢!”
接著,又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
“什麽,你要五十塊!”翠花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道:“同志,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一張嘴就要一個月的工資。”
“那行,正好我也不想違背良心,我這會就去找大茂,告訴他,她媳婦其實是假懷孕!”
秦淮茹自認為拿捏住了翠花,扭頭便要向巷子外走去。
翠花這下子著急了。
為了嫁給許大茂,她前後七七八八的花一兩百塊了。
要是假懷孕的消息,被許大茂知道,那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翠花年紀大了,名聲也臭了,想嫁給一個像樣的男人很難。
五十就五十吧,等結了婚後,大不了重操舊業。
翠花打定主意後,衝過去拉住了秦淮茹,從兜裡摸出一把大團結,咬著牙遞了過去:“給!拿到錢,你給我把嘴巴閉緊一點。”
秦淮茹見錢眼開,一把抓過來,揣進兜裡,眉開眼笑道:
“你啊,就把心擱肚子裡吧,我的嘴是最嚴實的。
老實說,你跟大茂真是般配,他能娶到你,那是燒高香了。
我身為他的老朋友,怎麽會破壞這樁絕世良緣呢!”
對於秦淮茹的話,翠花是一點都不相信,不過她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搖搖晃晃的回到了住處,許大茂正在收拾屋子,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忙扔下抹布迎了上來。
攙住翠花的胳膊說道:“翠花,你懷著身孕,別累著了。”
“沒,沒事,我就是在屋裡憋得慌,出去轉轉。”翠花心中一暖,伸手拍了拍大茂的肩膀:“大茂啊,我剛懷孕不久,你不用這麽緊張。”
“那也得小心點。“
許大茂把翠花攙扶到椅子上,又殷勤的倒了一搪瓷缸子紅糖茶,遞到翠花手裡。
“翠花,你可不知道,我今天去醫院找婦產科的醫生打聽了,懷孕初期是最危險的,好像是什麽還沒有落盤,你也知道醫生講的話都很晦澀,我也不懂。不過你還是注意一點好,這可是咱們兩個的小寶貝。”
看著許大茂滿臉關切的樣子,翠花心中充滿了感動。
她這些年有過不少男人,但是都是簡單的金錢交易。
即使當年跟著老黃那麽長時間,也是為了調到京城來。
在最開始的時候,翠花跟著許大茂,確實有點騎驢找馬的意思。
可是日久生情,翠花覺得許大茂這個人其實挺不錯的。
人長得精神,會事兒,懂女人的心,知冷知熱的,就是有點壞。
不過嘛,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翠花就是喜歡許大茂這種壞壞的男人。
許大茂倒完茶水,又幫翠花削了一個蘋果,用水果刀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裡。
“醫生還說了,孕婦要多吃水果,將來生出來的孩子還能白白胖胖的。”
翠花甜到了心窩裡,嬌嗔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吃蘋果的。”
“咱們在一塊那麽久了,我當然知道你喜歡吃香蕉了,可是這個季節香蕉太難買了,我上午去百貨商店也沒買到。”許大茂捏起一塊蘋果,做了一個鬼臉:“來張嘴。”
“啊”
咀嚼著脆甜的蘋果,翠花心裡甜蜜蜜的,在這個世界上,還從來沒有男人對她這麽好過。
哪怕這種好,是用欺騙手段得來的,隨時都可能暴露,翠花也心甘情願。
突然,翠花似乎想到了什麽,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是不是蘋果太涼了,我現在就去幫你用溫水燙燙。”許大茂神情擔憂。
“沒事,我剛才只是咬到了舌頭。”翠花敷衍。
許大茂松一口氣,溺愛的說道:“你啊這麽不小心,真是給個孩子似的。”
翠花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道:“大茂啊,你認識醫生?”
許大茂重重點頭:“當然了,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放映員,經常幫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放電影,張醫生就是我在放電影的時候認識的。
說來也巧,張醫生正好是婦產科大夫,我已經約好了,下次孕檢就在張醫生那裡進行。你也知道的,熟人好辦事嘛!”
聽到這話,翠花再也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道:“大茂,如果孩子突然掉了,會怎麽樣?”
“呸!你說的什麽話!這可是我許大茂的兒子,你要是敢掉了,小心我收拾你!”
許大茂聞言臉色大變,整個人就像是一顆即將爆炸的炸彈似的,怒氣衝衝的。
開什麽玩笑,他可是為了孩子才跟翠花結婚的。
注意到翠花面露驚恐,許大茂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憤怒,緩聲說道:“翠花,你別說胡話,孩子不會掉的。”
“是是是,不會掉”翠花的心沉了下去。
中午。
吃完許大茂精心烹飪的午飯,翠花借口要去公園逛一逛,出了胡同,直奔四合院而去。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已經意識到了身邊出現的危機。
一是那個知道她秘密的女人,那女人雖然口口聲聲忠實可靠。
但是翠花清楚,訛詐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就像她對待閻解放那樣,一直到閻解放身上沒有了油水,才肯放手。
二是許大茂認識的張醫生。
肚子裡沒有貨,等下次孕檢,她肯定會露餡。
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真的懷孕。
懷孕對翠花,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前些年,她還曾為此煩惱過。
但是。
要想找一個可靠的,能幫她保密的男人來配合,就比較麻煩了。
那些客人們肯定是靠不住。
思來想去,翠花把主意打到了閻解放身上。
閻解放早就被她迷得魂不附體了。
要不然也不會知道她有病,還去找她。
翠花來不清楚閻家住在哪裡,又不敢跟四合院的人貿然接觸,只能躲在四合院外的大樹後。
此時正值上班時間,大院裡除了一些老婆子小媳婦,顯得格外的安靜。
閻家也吃完了飯。
三大媽把碗筷收拾了後,拉開閻解放房間的門,朝裡面喊道:“解放,我去你隔壁王姨家了,你別忘你爹交代你的事情。”
閻解放今天借口身體不舒服,請了假。
他從被子裡伸出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只知道催,每斤糧票就多一點油,就被看到眼裡了,難怪大院裡的人都叫他閆老扣呢!”
“看你這孩子說的是啥話,咱們家就你爹一個人有工資,他不算的精明一點行嘛!
再說了,前陣子給你看病,咱們家花了四五十塊呢!你說這話,不覺得虧心嗎?”
三大媽訓斥了閻解放一頓,關上門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閻解放懊惱的把被子扔到地上,扯著嗓子喊:“我滴於莉啊,我滴翠花啊!”
嘴上硬,閻解放卻清楚,今天他不去左家莊把全國糧票換成地方糧票的話,閻埠貴回來肯定要收拾他。
只能爬起床,鑽進廚房裡啃了一個涼饅頭,拿出抽屜裡的糧票裝進兜裡。
隨後,推出自行車出了大院,直奔左家莊。
“.”翠花阻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閻解放的背影。
不過她倒不著急。
騎著自行車出去,自然得騎著自行車回來。
等會眼疾手快一點,不就行了?
翠花為了今後的幸福生活,也是拚了命,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
有付出,就有回報。
一個多鍾頭後,順利換到糧票的閻解放,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四合院。
剛下車,他便被一道俏麗的身影攔住了。
看清楚來人後,閻解放的眼睛驀然瞪大,聲音顫抖起來:“翠,翠花。”
沒錯,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朝思暮想的翠花。
閻解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眼睛後,定睛看去。
沒錯,是翠花。
她豐腴的腰肢,她可愛的小臉蛋,她烏黑的麻花辮。
她確實是翠花。
翠花左右看看,發現沒有別人,伸手把閻解放拉到了小胡同裡。
眼角濕潤起來,皓齒輕咬紅唇:“解放哥,想死我了。”
“翠花,我也想你了.”閻解放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就要去拉翠花的手。
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神情呆滯起來。
“你,你沒事兒了吧?”
翠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擠出一抹笑容:“沒事,我的病早就好了,要不然我能來見你嗎?”
說完,她臉色變得冷淡起來,裝出生氣的樣子,指著閻解放說道:“閻解放,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是不是你把病傳染給我的?”
“啊?不能,絕對不能!”閻解放連忙擺手:“我這輩子就跟你好過,怎麽會得病的呢!肯定是你”
閻解放就算是到了這種時候,也不願意責怪翠花。
翠花多好的姑娘啊。
身處艱苦的環境中,並沒有躺平,反而努力奮鬥。
她錯了嗎?
沒錯!
錯的是那個把病傳給她的男人。
翠花裝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不可能,自從跟你好上後,我跟那些人都斷了聯系.”
話說一半,恍然大悟:“對對對,我聽說過,不乾淨的衛生紙也能傳病,肯定是我為了省錢,用了舊報紙的緣故。”
這番話點醒了閻解放:“對對對,一定是這樣的,翠花你那麽好,怎麽會背著我跟別的男人亂搞呢!肯定是用了不乾淨的紙。”
冰釋前嫌後,兩人很快熱絡起來。
一個有情,有個有心,沒幾分鍾便膩歪在了一塊。
“解放哥哥,你知道嗎?在醫院看病的日子裡,我最想念的就是你。”
“我也是,我爹罵你是破鞋,我還跟他吵架呢!”
“不怪你爹,隻怪我們有緣無分,我已經決定回老家了,這次是想跟你道別的。”
“翠花,你真的要走了”閻解放的心碎了。
“是啊,我現在這個樣子,也配不上你了。”翠花一副淒苦的樣子,拉住閻解放的手說:“我隻想在離開前,好好的跟你道個別。”
閻解放跟翠花在一塊有段日子了,幾乎能夠做到心意相通,瞬間秒懂。
可是他卻有些為難。
這年代招待所都是國營的,除了要房費外,還要介紹信。
這兩樣,閻解放一樣都沒有。
只是,翠花就要離開京城了。
從此再不能相見,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那麽一定會後悔。
閻解放咬咬牙:“翠花,我家裡沒人,咱們去我家吧。”
“行嗎?”
“放心吧,我老頭上班了,老娘去串門,不到天黑他們是不會回來的。”
跟在閻解放身後,翠花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事兒,解決了!
學校放學的時間,比工廠下班的時間要早一點。
放了學後,記掛著換糧票的事情,閻埠貴跟幾個老師打了聲招呼,便急匆匆的回到了四合院。
看到自行車停在外面,也擦得油光鋥亮的,閻埠貴滿意的點點頭,還是自家的兒子指靠得住。
推開門進了屋,就扯著嗓子大喊:“解放,擱我沒有。”
喊了兩嗓子,聽到屋內沒有聲音,閻埠貴推開門。
只是看了一眼,便呆愣在原地。
屋內一片狼藉,閻埠貴赤裸著半身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
“咳,這孩子,肯定是累壞了。”
閻解放扭過頭來,閻埠貴嚇了一跳。
“解放,你怎麽了?”
閻解放此時眼眶深陷,臉色蠟黃,嘴唇乾裂,一副被榨乾的樣子。
閻解放想起下午的荒唐行為,尷尬的笑笑:“沒,沒事兒,就是累的了。”
“就跑一趟左家莊,能累成這個樣子?”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左家莊距離京城二十多裡地,道老難走了,我屁股都快被顛壞了。”
閻埠貴拍了拍閻解成的肩膀,道:“確實為難你了,不過只要你好好乾,一定會有前途的!”
說罷,閻埠貴突然從懷裡掏出兩毛錢塞到閻解成手上,道:“這個是獎勵你的,以後再接再厲。”
從小到大,別說兩毛錢了,閻埠貴連一分錢都舍不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