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路上（中）

  半夜，淺蒼拂曉從帳篷裡起來，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這帳篷裡的配置，不由得有些感歎，凱奧斯男爵是真的什麽東西都能整出來。

  她本來是不想住在帳篷裡的，想直接睡在馬車上，不說凱奧斯讓她用的那超大車廂、各種配置齊全的馬車，就她自己的馬車裡面條件也是不錯的。

  更重要的是她前世住帳篷住出了陰影，親眼見過幾名同伴在帳篷裡慘死，所以如果在玩意兒外，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她寧願是找個避風的地方露天過夜。

  但凱奧斯準備的這些帳篷，卻是他讓人專門重新設計的，有很多針對野外各種情況的功能，比如必備的防水、防雨、保溫、防蟲，還有專用的防潮地毯，能支起來掛在頂部的專用魔法照明，甚至有能支起來讓人躺在上面睡的簡易床架。

  而這樣的帳篷，並不是只有她或凱奧斯，又或是地位比較高的契約仆從才有，而是直接配備到整個西遷隊伍裡的，所有老弱婦孺，都能住進這種帳篷裡。

  當然，相比起領民住的帳篷，淺蒼拂曉的帳篷更大，配置更豪華，用材更高級，更有設計感，甚至兼顧了一定的美觀，還有個用來進行空氣通風的魔法裝置，但整體的基本配置，比如防風、防水、防蟲、保溫這些都是一樣的。

  最恐怖的是，這種帳篷，還非常地輕便、易裝，模塊化地拆裝，分類型裝車，也能極大地節省運力。

  據凱奧斯說，這帳篷的主要的支架和篷布都是用了特殊的魔法煉金材料，所以才能這麽輕。

  它的設計也有很多巧思，安裝和收起，也都非常方便，四個人熟練的話，二十多分鍾就能安好，收的話更是只需要十幾分鍾

  ，可以說是極為便捷了。

  再加上它模塊化的設計，如果哪個部分壞了，直接向負責後勤的管事申請，就能拿到對應的配件，馬上“修”好。

  這玩意隨便一看，就知道造價不菲，這麽大批量的裝備，可想而知。

  其他人看著凱奧斯這麽大規模遷徙領民，用了這麽多運力，還有一路的配套補給，以及“魔侍”的實裝警戒行軍，認為凱奧斯的花費大得驚人，完全得不償失，不如到了瓦利城再去買領民。

  但身處隊伍中的淺蒼拂曉卻知道，凱奧斯為這次西遷的花費，遠比外人看到的還要多……

  可是這些花費，又似乎並不是一拍腦袋，直接就做出的決定。

  像這個特殊的帳篷，按凱奧斯的說法，他在半年前就安排人做了。不止這帳篷，還有很多東西，比如那馬車的輪子、懸掛系統，馬車內的各種舒適性裝備，像那種能夠自穩定、自平衡的桌子，哪怕馬車過坎，有點顛簸，那桌子上茶杯裡的茶水，也不會晃蕩，非常神奇。

  還有各種各樣，論影響力，和看起來的重要程度，都遠比不上“煉魔系統”或“魔裝法陣系統”，甚至不能和“魔影盒”相提並論的魔法裝置，凱奧斯也都在大半年前就已經投入魔券，投入人力物力去研製了。

  這是真的讓淺蒼拂曉有點佩服，一般人那種時候賺到魔券後，能繼續投入主產品的研製就已經不錯了，大部分人的選擇，應該都是去置辦資產、領地、契約仆從，像凱奧斯這樣在看起來沒有什麽大前途的領域做這種分散的研發投入，是幾乎沒有人會選擇的。

  不過對此凱奧斯卻表現得很謙遜，他還說什麽“我們其實沒有創造多少新的魔法煉金技術，我們只是魔法煉金技術的搬運工！”

  凱奧斯認為，前人其實有非常非常多的魔法煉金、煉器技術並沒有得到完全的利用。

  一部分藏在各種各樣昂貴的專用魔法裝置中，一部分藏在各種各種公開的書籍和資料中。

  比如凱奧斯的馬車懸掛和輪胎的技術，就來自於為了防止名貴畫作或其他藝術品跌落造成損傷，而研製的魔法緩衝裝置——放在有這種裝置的展示盒內，哪怕是最脆弱的瓷瓶，從十米高跌落，都不會有絲毫磕碰損傷。

  凱奧斯的團隊用到馬車上，自然不會把所有技術複製，真那樣的話，也用不起，太昂貴了。

  他們只是利用那個魔法原理，進行大幅的性能閹割，找一切便宜耐用的替代品，做相關的適配。反正馬車也不需要考慮10米高掉落還做到內部完好無損的程度，能提高一定的舒適度，有一定緩衝就可以了。

  又比如這些特製帳篷那又輕，又防水、保溫、防風的篷布，就是從一本講各種畫布材質的書裡找到相關描述，然後再去找相關樣品，逆向這些樣品材質，從中提煉出所需要的特性。

  凱奧斯說，這些事情並不需要很高深的魔法基礎，或者對魔力的掌控，更多的是怎麽樣拿既有的東西進行拚合與改造，至於具體操作，有各種各樣昂貴的魔法工具可以用，魔力棒管夠，所以他的各種研發團隊裡，別說高階、頂階魔法師了，就是中階魔法師都很少，大都是初階魔法師甚至不到初階的魔法學徒。

  像這個做帳篷的團隊，帶頭的主設計師，就是個30歲卻只有1級魔法等階的魔法學徒，正常來講，這樣的人到哪都不會獲得機會的，可是在凱奧斯這，卻主導一個團隊的研發，掌控著至少上萬魔券的資源，這是難以想象的。

  所以很多時候，當把凱奧斯做成功的那些事，細致分析一下，攤到每一步，會讓很多人有種“好像沒什麽呀，我上我也行呀！”的錯覺。

  已經有過一世人生，經歷過整個世界崩壞，見識各種規矩崩塌重建又崩塌的淺蒼拂曉很清楚，即便是知道正確答案，很多事情也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凱奧斯……真的有“非常人”的魄力和行事風格。

  她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所處的那個時間線中，凱奧斯也沒有英年早夭的話，是否也能改變世界，弄出“煉魔系統”、“魔裝法陣系統”，讓一切走上另外一條軌道？
  從床上坐起來，胡思亂想了一通後，淺蒼拂曉忽然反應過來：
  咦，自己好像是被吵醒的？
  睡得還有些迷糊的淺蒼拂曉這時候才猛然從床上蹦起，穿上外套，一邊往外走，一邊穿鞋子。

  她剛一打開帳篷的魔力粘貼門，守在門口、身材高大的女侍衛就說道：“小姐，凱奧斯男爵派人來打過招呼了，說是領民裡有些小事情要處理一下，沒有安全問題，如果您沒被吵醒的話，就不用叫醒您。”

  “小事？”淺蒼拂曉疑惑地眺望遠處，領民營地那邊一片火焰升騰，看起來不像小事啊？

  不過很快，那火焰就被滅掉，嘈雜聲變小，慢慢地趨於平靜。

  淺蒼拂曉沒耐住好奇心，於是跟自己的契約仆從，湊到離得最近的一名侍衛邊上，問道：“那邊是發生什麽事了，有人來襲擊嗎？”

  “回淺蒼大人，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沒有大事，您放心。”那侍衛禮貌地說著，指了下不遠處一個帳篷營地，說道：“我們這邊在休息的魔侍團都沒有接到戰備通知，證明那邊能夠輕松搞定。”

  “哦。”淺蒼拂曉正琢磨著，如果提出去事發地看看的要求，會不會有些過分和為難人的時候，遠處幾個人騎馬過來，當先一人邊是凱奧斯。

  “淺蒼小姐這是被吵醒了？嗯，看來這帳篷的隔音效果不太行啊……”一身黑色皮甲的凱奧斯看了眼淺蒼拂曉的那頂帳篷，笑著說道。

  淺蒼拂曉也忍不住笑道：“凱奧斯男爵你在說什麽呢，誰會在意帳篷隔不隔音啊！”

  “肯定會有這種市場需求的……”凱奧斯說著，看向淺蒼拂曉：“我們那邊弄了夜宵，淺蒼小姐既然醒了，要不要一起過來吃一點？”

  淺蒼拂曉正好有一堆問題想問，自然求之不得，於是立刻答應下來，然後接過莎爾薇拉遞來的坐騎韁繩，和她的契約仆從隨凱奧斯一行人往營地中最亮的方向趕去。

  那邊亮著魔法燈的棚子下，有人正在熬製著肉湯和各種比較簡易的食物，已經有很多契約仆從、魔侍正在那裡排隊領吃的。

  一見凱奧斯過來，不論是正在排隊的還是已經領到了食物正或蹲或站呼嚕嚕大吃著的人，都是立刻面向凱奧斯行禮。

  “晚上辛苦了，都吃飽哈，放開肚子吃，管夠。”凱奧斯笑著說了一句，便讓幾名侍衛過去領他們要吃的份，自己並不過去，而是先帶淺蒼拂曉他們往旁邊一頂大帳篷走去。

  他明白自己要是在這邊待太久，那些契約仆從、魔侍是沒法真正放開肚皮吃的，肯定會拘謹起來。

  進入帳篷後，淺蒼拂曉發現，這邊像是個餐廳，有好幾張餐桌，凱奧斯他們幾人分成了三桌坐下後沒多久，幾名侍衛便拿著夜宵走了進來。

  淺蒼拂曉自然和凱奧斯坐同一張桌子，她有些驚訝地看著侍衛擺到桌上的食物，和外面那些契約仆從、魔侍吃的一樣——肉湯、面餅、烤肉。

  東西其實看起來都是很不錯的，也很香，學著凱奧斯他們的吃法，用面餅泡到肉湯裡吃，也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但領主居然和那麽多契約仆從、魔侍吃一模一樣的夜宵，這還是讓她有點驚訝的，因為和凱奧斯同行的這三天，三餐他們要麽在車上吃，要麽也是在這樣的帳篷裡吃，東西是明確和其他領民、契約仆從不同的。

  也可以說，這是貴族的一種不成文的潛規則——貴族和契約仆從、領民的吃穿用度、生活享受，要拉開等級差距。

  哪怕是在後世，在那件大事發生之後，舊的秩序崩壞消亡，曾經的貴族、領主們沒有了那麽強的身份優勢後，他們依然不斷地在追求這一點。

  更不用說，現在這個聖佑聯盟沒有任何實質挑戰的時代了。

  更讓她驚奇的是，周圍的契約仆從，對此似乎並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甚至連剛成為凱奧斯契約仆從的那位頂階魔導師納布斯蒂都很淡定，那證明要麽凱奧斯不止一次這麽做過，要麽他們知道凱奧斯為什麽要這麽做。

  凱奧斯先喝了幾口肉湯，吃了幾塊薇拉替他撕好放入湯裡的面餅，又啃了一根烤羊腿後，才對淺蒼拂曉問道：“怎麽樣，淺蒼小姐還吃得慣嗎？”

  “味道挺好的。”淺蒼拂曉點頭道。

  “嗯，我知道淺蒼小姐是大美食家，能得到淺蒼小姐的肯定，那這東西肯定是做的不錯的，哈哈。”凱奧斯玩笑道，然後主動解釋道：“我在西行開始之前，就跟我的人說過，如果發生戰鬥的情況下，我的身份就從領主變成了最高指揮官，很多規矩就要變，一切以戰爭為主，以命令和效率為先。”

  淺蒼拂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乍聽起來，“最高指揮官”和“領主老爺”，好像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真打起來，“領主老爺”本來就是“最高指揮官”，但這個定義確實會有不同的感覺。

  她想起剛剛和凱奧斯一起靠近那做夜宵、分夜宵的棚子時，那些契約仆從和魔侍的反應。

  契約仆從、魔侍、領民見到自家領主老爺，停下手頭的事行禮本來就是應該的，但她卻從這些人身上感覺到一絲不太一樣的東西，那是她從其他領主的契約仆從、領民身上沒感覺到的，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契約仆從。

  但具體這不同是什麽，一時又說不清。

  如果凱奧斯知道此時淺蒼拂曉在想什麽的話，估計也會有些得意，他確實知道不同在哪：

  他的這些契約仆從、魔侍，放眼望去，一片藍光閃耀——幾乎清一色的藍色光圈，而且大部分藍圈，都佔2/3以上，全藍的更是接近有三成。

  這樣好感度的隊伍，可不是一般純粹靠靈魂從屬契約約束的隊伍能比的。

  “凱奧斯男爵，剛剛這是……有人在攻打咱們嗎？”淺蒼拂曉問道。

  她看到莎爾薇拉的靴子上、腰部甲片、一側肩膀都沾有一點血漬，忍不住問道。

  “算不上攻打，只是一點‘聖法教會’的余孽鬧的小亂子而已，解決起來挺簡單的，沒費什麽事。”凱奧斯笑著說道，“我帶著納布斯蒂也只是以防萬一，事實上他都不需要出手。”

  接著，凱奧斯又把大概的情況介紹了一下，淺蒼拂曉這才明白，竟然是之前“聖法教會”的余孽，在領民裡散布“凱奧斯把他們帶去西界，會將他們獻祭進‘極惡森林’裡的惡魔，讓他們的靈魂永遠被支配，無法獲得安寧”這種謠言，然後鼓動領民搗亂，搶物資，逃跑。

  甚至還有這邊附近領地的“聖法教會”余孽過來接應，裡應外合，要把凱奧斯的營地徹底搞崩，搞亂。

  淺蒼拂曉聽得一臉詫異、震驚、不可思議，因為在她看來，這……也太蠢了。

  這種行動，怎麽想也不可能成功吧？如果只是幾個領民裡的“聖法教會”余孽搗亂的話，還能說他們是愚昧，不知道這支隊伍裡有多麽可怕的戰鬥力。

  但是聽凱奧斯說，還有附近領地、其他領主的契約仆從參與，那就很匪夷所思了——他們怎麽會這麽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