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都不願說話，還是張伯站了出來。

  “田老三，你去得太久了，我們都以為你回不來了，秀秀也是……”

  “不，這不可能，”田老三嘴角抽搐著：“秀秀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她答應過我要安靜地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她怎麽可能會認為我不回來？”

  “這可是我和她的約定啊！”

  張伯勸道：“我知道你和秀秀的感情，正是因為秀秀離不開你，她在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想要下河找你，結果被洪水卷走，你也知道，鄉親們都不太會水，若是可以，哪怕我死在洪水裡換秀秀一條命我都願意，可你知道，我再下水只會是一起死……”

  聽到張伯的話，田老三呆若木雞。

  秀秀下河來找自己，結果被洪水卷走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要是早知道如此，自己根本就不應該離開山丘，哪怕死在山丘上面，也能和孫女多待上幾日，也是幸福的。

  可現在，他卻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他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你們在騙我，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對不對？秀秀根本就沒有被洪水衝走，而是被你們藏起來了，想要戲弄一下我對不對？”

  他從水輪舟上一躍而下，抓起張伯的衣領惡狠狠說道：“張伯，你們到底把她藏在哪裡，快告訴我！”

  見眾人還是不說話，田老三情緒瞬間崩潰。

  原本孔武有力的雙手逐漸松開張伯的衣領，全身軟弱地癱在地上，面色也逐漸變得蒼白，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告訴我秀秀沒有死，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她那麽可愛，還總勸我不要太過辛苦，晚上的時候總喜歡跑到外面撿大片的樹葉給我扇風，我還要給她做好吃的，還要給她上學堂……”

  “你們怎麽可以告訴我她沒了？”

  說著說著，田老三的神色變得麻木，他沒有流淚，也不再說話，只是像一尊被石化的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洪水方向。

  他知道，那個方向總有一個地方，有孫女的存在。

  秦懷道於心不忍，想開口勸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此時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一個小女孩從人群中走出。

  “田伯伯，秀秀她不是被洪水衝走的，是被這些大人害走的。”

  此話一出，田老三如五雷轟頂，他的傷心，難過，所有的情緒此時竟都化為了震驚，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你、你剛才說什麽？”

  此時的鄉親都不淡定了，這個小女孩居然輕易就說出了那個他們打算隱瞞一輩子的事實。

  小女孩的父母神色大變：“梨兒，你胡說些什麽？趕快回來！”

  說罷便想衝上前去把小女孩抱回來，堵住她的嘴不讓他說話。

  秦懷道眼神變得冷凝無比，舉起手中弩箭就射，箭矢射在小女孩身前，嚇得她的父母不敢再向前靠近。

  手持弓弩的他冷然喝道：“朕大漢皇帝秦懷道，看不得有人作惡多端，讓這個小女孩說清楚，秀秀到底怎麽了？”

  聽到此人是大漢皇帝，眾多鄉民哪裡還敢動彈？山丘之上除了田老三和叫梨兒的小女孩，所有人都齊齊跪拜：“草民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見鄉民們都老實了，秦懷道亦踏上山丘之地，走向小女孩溫柔地說道：“現在沒有人阻止你了，說吧，把你知道的真相說出來，朕會保護你。”

  小女孩這才指向這群大人。

  “是他們，他們不相信田伯伯會帶人回來救大家，還笑話秀秀，刺激秀秀說她有本事也像田伯伯一樣跳到河裡，秀秀氣不過才跳的，根本就不是失足摔下河中。”

  聽到真相的田老三如同被人打了八十軍棍，全身疼痛欲裂。

  “你、你們……”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些鄉親：“我跑了無數地方，就是為了找人來救你們，你們卻如此坑害我孫女，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可惡！”

  田老三猛地抽出秦懷道的隨身佩刀衝向鄉民，高舉著刀眼看就要劈中張伯，張伯心懷愧疚沒有躲閃，而是默默閉上雙眼。

  秦懷道沒有阻止。

  眼看刀鋒就在劈中張伯時，田老三卻突然停下，扔了手中的刀，連退連帶著哭腔責怪自己。

  “田老三，你真沒用，你連孫女都保護不好，你還有什麽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你真該死，真該死啊！”

  “我特麽活著還有什麽勁！”

  三言兩語之間，田老三猶如回光返照，連退幾步之後，猛地衝向洪水一個猛子扎了進去，身影瞬間被洪水給淹沒。

  “糟糕。”秦懷道沒想到此人如此剛烈，二話不說就投河自盡，他連忙叫羅武救人，可此時水面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如何救？
  水輪舟同時搖起，他們分布在四周想要找到田老三的蹤跡，可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具屍體。

  浮上來時，田老三被洪水衝走了。

  看著遠遠流去的屍體，張伯終於沒辦法再面對自己，撲通一聲向著田老三方向跪下，默默流下了眼淚。

  這些鄉民也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默默向著遠方跪去。

  此時無聲勝有聲。

  就在洪水肆虐的當下，眾人為田老三和他的孫女行了水祭之禮，每個人都將自己的一件隨身之物扔向洪水當中，權當是對兩人的道歉與祭禮。

  半晌之後，張伯才掙扎著起身，那副面孔仿佛瞬間蒼老了好多歲。

  他喃喃自語道：“不應該是你，不應該是你，我們這些人才該去死，田老三，我們對不起你。”

  秦懷道看了這些鄉民一眼，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轉頭對著那名小女孩說道：“人言可畏，長大以後，你千萬不能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知道嗎？”

  名叫梨兒的小女孩肯定地點著頭。

  沉默之後，該救的人還得救，這些鄉民間接害死了田老三和孫女，可也沒有直接動手，說到底是道德問題，若是殺了也不至於。

  只能救下後讓他們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