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神與人與逃離的月神
當力量懸殊過於巨大,無論是多麽親密的關系,都會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包括神祇和祂的選民。
作為安瑟教會的第二任祭司,薩塔終於在今天得以面見他侍奉的神祇。
他跪伏在地上,心臟因為神祇的離去終於敢澎湃的跳動了,刹那之間,放肆噴湧的汗水就打濕了衣衫。他發誓,他再也不想面對這樣的光景了。
面對神祇這樣無上光榮的事,還是交給教會裡最虔誠的信徒為好。
可無論心裡是多麽畏懼和不情願,他還是恭敬地將額頭貼向大地。
“安瑟神,我明白了。”他說。可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麽。
但先表現出敬畏總是沒錯的。
一旁的青年人表現的更加不堪一些。赫菲斯托斯還未離去時,他的衣衫就被汗水浸透了。
現在神祇離去,他終於可以活動了。
於是他往前走了兩步,試圖走近跪伏在地上的薩塔。
但虛弱的感覺立馬湧上了他每一處身體,他摔倒在地上,模樣有些狼狽。
跪伏在地上的薩塔聽到動靜跪坐起來,他扭頭往後看,看到青年人正一隻手撐在地上,試圖爬起來。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片積水,反射水波的光澤。
應該是被嚇的,薩塔可以肯定這一點。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青年人的年紀,那張臉孔雖然能看出飽受滄桑,但是掩蓋不住稚嫩。
於是他拿出了身為長者的威嚴和慈愛:“慢些,安瑟神沒有怪罪我們。”
青年人聽了薩塔的話,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緊張和慌亂的情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解。
他終於爬了起來,又在原地站了一會,以緩解腦海中天旋地轉的感覺。
接著青年人走向薩塔,試圖攙扶他站起來。
薩塔拒絕了他。
他說:“我們都有幸見證且沐浴了安瑟神的光輝,我們從此刻開始同等了。”
“現在你去外面,關閉大門也關閉神殿,勸返來禱告的信徒,然後守住神殿。”
“我將在神殿內、在安瑟神的注視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禱告九個日夜,以此減輕我的罪。”
青年抬起手臂在臉上囫圇抹過,本就被汗水打濕的衣袖帶不走臉上多少汗水,只能將他臉上的水跡抹的更均勻。
好在他的本意也不是為了乾淨,而是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
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然後才回答薩塔:“祭司大人,你不能這樣做,九個日夜不吃不喝,你會死的。”
“相信我,我是從靠近大海的地方來的,一路上見識過很多地方。我看過草原,爬過雪山,也見過很多神祇的教會。”
“只要我們還信仰著安瑟神,就完全不必要去奉獻我們的生命。我們信仰著神祇,神祇也會站在我們的立場為我們考慮,庇護我們。”
“所以起來吧,祭司大人。”
薩塔明顯沒有聽進去,他堅持自己的想法。
他對青年人這樣說道:“伱不用擔心我,神曾經庇護過我。我也答應你,一定會在九個日夜後走出神殿。”
“還有,你記住。”
說著他的語氣變得格外嚴肅,像是長者在訓斥他的晚輩。
他說:“不要去揣測安瑟神的想法,祂是你信仰的神,而你只是凡人。”
“安瑟神,祂是不倦的火啊!是遠離凡俗喧囂的偉大神祇!”
“只要祂願意,祂就能隨時燃盡這個世界,然後統治它的灰燼。”
“這樣的偉大光輝,連“太陽”都不能遮蓋。”
“你明白嗎?”
青年人想要說些什麽,但他囁嚅著嘴唇,最後竟隻說出了三個字:“我明白。”
他有些恍惚。“我是遠離凡俗喧囂的神祇。”這句話他好像曾經聽到過。
那個時間很近,那次回憶也很清晰。他卻不敢相信。
原來,自己曾經也與神同行……
薩塔清楚青年人的內心是怎樣一種波濤洶湧。因為哪怕是他自己也同樣如此。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和神祇走的如此之近了,卻仍然有一種行走在刀尖上的恐懼和無助感。
所以薩塔給了青年人一個台階:“你去吧,去做我吩咐的事。”
青年人一瞬間如釋重負:“是。”他飛快的回應,然後去關閉神殿的大門,宛若在逃離可怕的戰場。
……
同一時間,赫菲斯托斯在大地上空飄蕩著。他看起來很隨意,躺在風中任憑風帶自己去想去的地方。
他手中托著歲月史書。書頁是打開的,上面記載著安瑟教會的歷史。
赫菲斯托斯宛若寫日記一般在上面為安瑟教會插入了批注。
他寫道:
【我是神,但曾經是人。如今,神性和人性同時流淌在我的血管之中。】
【安瑟教會是屬於我的教派,他們以未必虔誠的方式信仰著我。】
【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可能。在這樣諸神亂舞的時代,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仍在堅持尋找某種虛幻的答案。】
【看著他們,我似乎看到了自己,似乎是在和體內的人性進行著某種神聖的對話。】
【我記得我曾經出於同情和共情,在宙斯主持的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會議上為人類爭取到了選擇的權利。如今我依然在如此做。】
【當然,人類是很有意思的。他們不指望自己信仰的神祇會給予自己一種怎樣的指引,但他們卻相信,只要自己虔誠的信仰著神祇,神祇就會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庇護他們,乃至是與另一位神祇為敵。】
【在這樣一個屬於信仰神祇的時代,這樣的說法和做法未嘗不對。】
【這也許就是人類的智慧吧,讓他們總能在困境中找到出路。】
【所以,安瑟教會,我期待著。】
前方斷續地傳來神戰的轟鳴,赫菲斯托斯在恰到好處的時間段停下了筆。
神祇們極少因為巧合去做某件事情,但諸神間的巧合卻依舊多的數不勝數。
今天,又多了一樁巧合。
當赫菲斯托斯抬起頭露出儒雅的中年人面孔時,前方一追一逃的兩波人立刻停了下來。
逃的人是月神塞勒涅,追的人是神王宙斯的班底,她們是暴力女神比亞和她的母親憎恨女神斯提克斯。
火神的威名早已響徹諸神之間,月神塞勒涅也明白雙方的差距。
她是一個聰明人,他的哥哥太陽神赫利俄斯已經遭遇不測,而她卻能逃離奧林匹斯神山,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的才智和……她身後有人的事實。
所以她借著這一點智慧勉強鼓足了勇氣,硬著頭皮趕在比亞和斯提克斯之前第一個開了口。
“見過冕下。”她向赫菲斯托斯打起了招呼。
“嗯。”赫菲斯托斯表現的很冷淡,只是微微側開了身子。
側身的幅度很小,但是對月神塞勒涅而言已經足夠了。因為,火神允許了。
她趕忙逃也似地飛離了現場。
“嘿!”暴力女神想去追,一道身影又擋在了面前。
赫菲斯托斯:“你們還沒向我問好。”
比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方是神王,一方是火神,她都得罪不起。尚在猶豫的功夫,就看到冥界為月神塞勒涅敞開了大門,接引她消失在現世。
還是憎恨女神斯提克斯站出來為女兒解了圍,她態度恭敬,語氣謙卑:“見過赫菲斯托斯冕下。”
“嗯。”赫菲斯托斯回應她。
得了回應,斯提克斯這才接著說道:“冕下,月神塞勒涅是神王和天后要求我們帶回去的人,您怕是……”
赫菲斯托斯掃了她一眼,隨即正色起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不早說?早說啊,為什麽不早說?”
“算了,你們看著辦吧。記得和神王冕下知會一聲,我是無心的。”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