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錯版幣
周一上班,一項精打細算的夏紫凝打了出租車。
她想弄清楚是不是如秦偉所說,近來的生意不好做。
盡管她知道那是謊言,但她還是不願意無端的猜測。
她寧可啃上一頓饅頭就黃瓜,好省下點錢去支付出租車費,以使心中有底。
上了車,給司機說了地點後,便順口問道:“師傅,最近生意好做嗎?”
司機是個年約三十五六歲的女性,笑道:”感覺還行吧!”
夏紫凝又問:“你這車是自己的、還是租的?”
司機說:“自己的車。”
“哦,那挺好的。你是一個人開,還是又雇了一個?”
女司機笑答:“我和老公開。我白天,他晚上。”
夏紫凝就說:“哦,你們兩口子可真是最佳搭檔。一年應該掙不少呢吧?”
女司機笑道:“也不算多,刨掉各項開支,也就落個十來萬吧!”
夏紫凝說:“真是羨慕你們,自由自在的,啥也不耽誤。一年能收入十幾萬,就是給個公務員也不乾啊。”
女司機笑道:“是很自由,但辛苦也是沒得說。那能跟人家公務員比呀,社會地位高,外塊也多。我們才是哪到哪呀。”
夏紫凝笑道:“各有各的優勢吧。”
“那倒是。”
說著話,已經到了地點。夏紫凝付了車費,下了車。
秦偉在妻子走後不久,又回來了一趟。
實際上,早晨起來的時候,他的粉癮就犯了,他利用夏紫凝做早餐的時間,裝作解手的樣子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吸了一隻含粉的香煙。
然而如今不同往日,一個月前一支含粉的香煙可以讓他精神一上午,現在不行了,只能夠維持兩個小時。
於是,他不得不專程回來直接服用。就像上次那樣,他鎖好屋門鑽進了衛生間裡。
半個小時後,他精神煥發的出了門,去繼續他的營生。
他明白,那一顆粉就是他半天的收入,他得趕快把這筆支出賺回來。
現在,他每天得吸食兩顆,等於說,他每天跑出租車的收入都花在了購粉上。
最近一段日子,他的銀行帳戶上未增加一分錢的進項。
他不清楚哪一天被妻子看到了,會是何種情景,他將以何種理由才能搪塞過去。
為此,他做過種種假設,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有種末日臨近的感覺。粉癮越來越大,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將入不敷出,終將動用銀行卡上的錢。
那麽,之後呢,他不敢想了。
他就是帶著這種困惑,日複一日的早出晚歸,卻不能為這個家提供絲毫的進項。
中午吃完飯後,他還得吸上一隻含粉的香煙,跑到下午的三點左右吧,他需要再一次回到家裡,重複早晨那套程序。
夏紫凝在班上到了九點半之後,每過一會,就用手機看看自己的股票走勢。然後才能安下心繼續她的財務審核工作。
電腦是單位的,她不敢假公濟私,那玩意也容易暴露行跡。若是一個不留心被人看見報告給老總,那就不劃算了。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她可不願冒那個險。
雖說炒股已經三個月了,單位卻無人知曉。而她呢,這一段時間已經賺得了一萬多元的收益。
按照她目前投入的資金計,等於是百分之五十的回報。
這在她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如今,她考慮著是否要往裡追加資金,若是把存款的一半投進去,按照這個勢頭,要不了半年,資金就能翻倍。
雖然如此,她還是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
因為歐亦然,她在股市上才看到了翻身的希望,並認為這是一個好的兆頭。
然而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個不爭氣的丈夫染上了粉。
她不敢想象以後她會走向何方,有一個什麽樣的歸宿。
她嗟呀人生的坎坷,歎息命運的不公。
當她看見股價上漲時,心情就會好起來,反之,則會心煩意亂。
她有點後悔昨天怎麽就忘了和歐亦然說說繼續追加投資的事兒,聽聽他的看法。卻一門心思隻想著丈夫的事兒上了。
真是可惡。
她不知道這幾個字該給誰,給自己還是給丈夫?正在她走神的節骨眼上,對面的石成喊了一聲:“紫凝姐。”
她一抬頭,對方拋過來一個蘋果,她一伸手接住了。
石成就笑:“反應不慢啊,可我發現你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呢?”
夏紫凝幽幽歎口氣說:“真的嗎,或許跟近期睡不好有關系吧。”
“是不是有了心事?”石成關切的問道。
“也沒啥心事。”夏紫凝繼續隱瞞。
石成看了她一眼,咕噥一句:“哪怎麽會睡不好呢?”
“莫不是生病了?”斜對面的小娜接了一句。
“那倒不是。”夏紫凝矢口否認。
“看你胃口也不錯,也沒生病,又怎麽會睡不好呢?”小娜有點莫名其妙。
“看來,紫凝姐是有所隱瞞吧。”
“那一定是有了不想讓我們知道的原因嘍?”
“對,這是秘密。”夏紫凝就著他倆的話音戲謔了一句。
小娜衝著石成做了個鬼臉:“聽見了吧,那是秘密。”
“唔,既然是秘密,就甭打聽了。”石成戲謔一句,低頭繼續他的工作。
夏紫凝覺得自己就跟個滑稽的小醜一樣,時刻置於人們的眼皮底下。
她在忐忑中幹了會工作後,再一次偷偷的打開手機查看行情的時候,發現她的股票漲停了。
喜悅頃刻溢滿開來,一股甜蜜從心底蕩漾發散,直至填滿心房,如飲杯醇酒那般愜意。
她想極力掩飾喜悅,然而面容還是泛出興奮的紅暈,眼眸流光溢彩,與前一分鍾判若兩人。
她在微信裡輸入一個喜悅的圖標,附帶了幾個字發給歐亦然:真是太幸福了。
未及幾,歐亦然回復了一句:不出所料的話,明天還是個漲停板。
夏紫凝發送了一個疑問的圖標,附帶幾個字:是嗎?
歐亦然在微信裡回道:鑒於該股題材的特殊性和板塊重心上移,可能性為百分之八十。
夏紫凝歡欣鼓舞的笑了起來,就把她的喜悅用三個圖標發了過去,附帶送了一朵玫瑰給他。
歐亦然調侃一句:玫瑰代表愛情,你確定沒有搞錯??
夏紫凝跟他貧嘴:想多了,那是送給漲停板的。
歐亦然:欲蓋彌彰。
夏紫凝想了想說:晚上請你吃飯吧!
歐亦然回復:不怕你老公跟蹤你?
夏紫凝:小女子我行的正走的端,怕從何來。
歐亦然莞爾:只怕你屆時有口難辯。
夏紫凝微笑:清者自清。
歐亦然調侃:好吧,我就從了你。
夏紫凝給了他發了個地址:萬達廣場南,韓式烤肉館,六時。
歐亦然故意:完後呢?
夏紫凝:沒有完後。
歐亦然暗笑,發了一個揮手的圖標。
今天,他的股票收獲了漲停板後,並不像夏紫凝那種欣喜若狂,而是一種淡淡的甜蜜,像是微風送來的磬香。
這源自於對該股的期待、和長期浸染於股市上的歷練,寵辱不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市場就是這樣,喜歡玩弄不遵守規則的人。
它用無形之手讓大多數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卻垂青於能夠透徹理解的人,股票也需要知己。
在人類的認知上,知己原本就少之又少。
何況這個人性泛濫的市場乎。
而這一次,不知道將在何時何地,又會成為股民們的夢魘,成為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太陽離著山嵐尚有段距離,暑熱依就不減。
傍晚,當他走進那家開業不久的韓式烤肉館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納涼的夏紫凝衝著他揮了揮手。
歐亦然來到她身邊。
夏紫凝笑道:“所謂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剛好走了一桌。”
因是新店開張,食客熱情高漲,坐在大廳裡等候的不在少數。盡管如此,還是不斷地有人在加入到這個陣營中。
中央空調的冷風嘶嘶地撲向裸露的肩、臂、腿,美腿玉臂被吹的直起雞皮疙瘩。
他倆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夏紫凝放下坤包,囑他看好。她自己過去選擇食材。
回來的時候,手裡的盤子已是琳琅滿目,主要以肉類為主。
跟著又去了一趟,這次端回來是水果蔬菜。
歐亦然取笑她:“這麽多,能吃得了嗎?”
夏紫凝白了他一眼:“你不會是個貓肚子吧。說,喝啤酒還是紅酒?”
歐亦然道:“你想喝點什麽酒,就什麽酒好了。”
夏紫凝伸手拂了一下額前的短發,說道:“那就來點紅酒吧。”於是拿了醒酒器從橡木桶裡接了乾紅,順帶拿了倆高腳杯。
歐亦然端起紅酒嘗了嘗,眉頭微皺,說:“這哪是乾紅嘛,到像是洗腳水。”
夏紫凝忙著把生肉片往烤盤裡夾,也放了幾片紅薯和蘑菇。
“親,這可是自助哎。”
“我去看看有沒有瓶裝的?”歐亦然不甘心的去轉了一圈,空著手回來了。見夏紫凝吃的正歡,笑問,“好吃嗎?”
“還行。沒有瓶裝的嗎?”
歐亦然點點頭:“沒有瓶裝,對付著喝吧。”拿了筷子夾吃了片烤肉:“口感不錯嘛!”
夏紫凝端起杯子笑道:“祝我的股天天漲停板。”
“唔,但願吧。”歐亦然笑道。
“炒股好多年了,總算是嘗了回漲停板的滋味。”
歐亦然在杯子裡添了酒,笑道:“那真是值得慶賀。”
夏紫凝笑道:“若是天天漲停板,我就天天過來吃烤肉。”
“那還是不要的好。”歐亦然道。
夏紫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為什麽?”
“我不忍心見你變成肥婆。”
“不會的,我怎吃也胖不起來的。”
“唔,你也是那種能吃不上膘的人。”
“那是自然。”夏紫凝一臉得意。放下筷子,拿起一個紅彤彤的富士蘋果啃了起來。
此刻,店內已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夕陽已沒入大山,天邊流金溢彩,山頂攬著一抹金黃,山腰系上無限黛青。
人行道上,一個女士搖著把扇子帶著三隻泰迪犬溜達了過來。
跑在前邊的那隻犬左前腿上打著繃帶,卻是愈搓愈勇領先開路,而那兩隻健康的狗狗,反到若即若離遠遠的跟在主人後邊。
夏紫凝也看到了那番情景,不禁笑道:“真是瘸子的路多,跛了一隻腿,反倒跑的到比那兩隻歡實。”
歐亦然聞言笑道:“只怕也是性子惹的禍,若它肯跟在後邊,或許它的腿就不會瘸了。”
“有道理。衝在前邊的多是勇士,而最容易受傷的,往往也是它們。”
歐亦然收回目光,見盤子裡還有不少的烤肉,而夏紫凝明顯已經沒有了食欲。
他又端起了高腳杯,笑道:“加把勁吧,小心被罰哦。”
夏紫凝打了個飽嗝,難為情的端起杯子碰了下,笑道:“你加把勁吧,我是吃不動了?”說完這話,意識到有些失言,面色忽然間就紅了,恰如盛開的月季。
忙忙的以酒遮掩,一口幹了半杯下去。
“哈哈。”歐亦然似乎聽出了什麽,本想打趣一番,見她那樣,就改口數面前的剩菜,“一盤,兩盤,三盤……”
夏紫凝眼珠轉了轉:“不如我們猜拳,誰輸了誰吃。”
“不怕撐壞了肚子?”歐亦然笑問。
“那就各憑手段吧。”夏紫凝帶著挑釁的神態。她拿眼睛四下裡瞄了瞄,看看有沒有人注意這裡。
果然,不遠處的一個服務員正看著她,她伸了一下舌頭,見那個服務員想要過來的樣子,忙忙的擺了擺手。
可是服務員沒弄懂她的意思,還是過來了。
夏紫凝隻得故意問:“有時間限制嗎?”
“排隊的客人較多,最好不要超過兩個小時。”服務員面帶微笑說。
夏紫凝看了一下腕表,笑道:“唔,知道了。”
“好吧,我就陪你過幾招,但不許耍賴。”歐亦然說。
“當然。”夏紫凝捏著拳頭,叫聲開始。
兩個人同時晃了一下手臂,結果歐亦然的是拳頭,夏紫凝伸開著手掌。
“你吃。”她得意的笑道。
歐亦然夾了兩片肉吞了,笑道:“接著來。”
夏紫凝把剩下的肉和菜一股腦兒夾到烤盤裡。然後與歐亦然繼續猜拳。
這一次,歐亦然是手掌,夏紫凝則是食指和中指。他又輸了。隻得老老實實的又吃了幾片。
夏紫凝開心的笑道:“看來你是要包圓了?”
歐亦然看看盤子裡的烤肉,詭秘的一笑:“不至於吧?”
“繼續。”夏紫凝叫板。
歐亦然煞有介事的對著手心吹了口氣,口裡喊著號子,第三聲的時候,他握著的拳頭變成了手掌。夏紫凝卻是一個拳頭。
簡短解說,盤中剩下的烤肉夏紫凝吃了三成,其余的包括蔬菜在內,都被歐亦然消滅了。
二人因此又多喝了一杯紅酒,這才起身離開。
門外,依然暑氣逼人。
已是暮靄重染、華燈綻放的時刻了。
大街上車如長龍,人如潮湧。夜幕屬於青蔥男女,但見雙雙對對的,或勾肩,或搭背,燥熱的空氣由此更添浪漫氣氛。
歐亦然到家時,才八點剛過。因為提前打過招呼,雲蕾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回到了電視劇上。
近來正在熱播《產科》,雲蕾十分癡迷,不願人打擾。
歐亦然換了拖鞋,想打開空調,被雲蕾阻止了,隻得搖著一把紙扇,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頭,一起看那部易引起女性共鳴的電視劇。盡管他並不很欣賞。
然而過了不久,他還是被一段高潮劇情吸引了過去,於是停住了不斷搖晃的扇子,盯緊了屏幕。
不可否認,那段劇情盡管有點荒唐,但歐亦然認為足以感染每一個觀看的人。
而雲蕾更是熱淚盈眶。
“真的,自亮劍之後,這怕是最好的一部劇了。”歐亦然搖著扇子說。
雲蕾揉了揉眼睛,道:“你才看出來?”
她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自此劇開播以來,歐亦然幾次三番要換台,都被她阻止了。
“嗯,這部劇有點意思。”歐亦然不願爭論這個問題。
他起身去了書房,歐舟正在做功課,他輕手輕腳的拿了筆記本電腦出來放到餐桌上打開,慢慢的瀏覽起來,這是他的一個習慣。
雲蕾一到晚間拿著遙控器不撒手。歐舟有時怒極,稱她是當代武曌。
其實歐舟本沒時間看電視,可是對著課本時間長了,偶爾想調劑一下腦細胞,便從書房出來蹭到媽媽跟前,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順便鬥幾句嘴。
有時候歐亦然也摻和幾句,讓家庭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迫於當前的工作壓力,雲蕾最近正在鬧情緒。
有鑒於此,歐亦然必須擔負起安撫工作,一面加以開導,一面鼓勵她也去開個證券帳戶,分散一下關注點。
夫唱婦隨。雲蕾羨慕丈夫閑適的職業,和與世無爭的生活態度。遂采納了歐亦然的建議,最近,倒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心情開朗了不少。
周末的時候,他倆會一起探討股票。雖說近來股市有所上漲,可是趨勢依然不明朗。
歐亦然選擇的股票,首先得具備明顯的底部形態,其次要看資金的流入情況,然後再從產業政策上進行優中選優。
他的方法行之有效,因此總能有所斬獲。比如今天,突如其來就吃了個漲停板。
他戲稱這個行業能夠養老,也能夠把人變得懶惰,嘗過股票甜頭的人多不願出去工作。
他斷言,過不多久,股市必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雲蕾似乎對他漸有崇拜,並不像早先那樣總愛發表自己的看法。
在財經網站瀏覽的過程中,歐亦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標題:為什麽90版貳圓幣一張能值18萬元。
他興致勃勃地點擊打開讀了一遍,內容是說90版貳元幣屬於錯版。
究其原因,是其背面海水天涯巨石上鐫刻的“南天一柱”的“南”,十字底下方框裡的兩點按設計,原本是穿出方框的,而事實上卻沒有,如今已成一幣難求之勢。
另一個方面,則是原石上“柱”為木字旁,而錢幣上卻是個提手“拄”,典型的錯版。
他就想起自己也藏有一套已經退出流通的第四套人民幣,何不找出來瞧瞧。
說起這件事兒來,還挺有趣的呢,那還是05年的一天,歐舟放學歸來,書包也不及放下,就說老師說了,第四套人民幣即將退出流通領域,纏著歐亦然想辦法弄一套來收藏。
那時候四套人民幣市場上已經很難見著了。
歐亦然於隔天下午,便找了在銀行當副行長的朋友,寒暄過後,說明了來意。
朋友說的確要退出流通了,銀行幾年前就在做準備工作,四套幣隻進不出。
但究竟什麽時候退出流通央行還沒有通知。
朋友說完,又閑聊了一陣,把歐亦然一個人丟在辦公室,拿了現鈔下去櫃台上就換了兩套出來。
如今時日已久,歐亦然也不知放在哪裡,於是問雲蕾。
雲蕾電視劇正看的津津有味,眼都不眨一下說好像是在電視櫃抽屜裡吧,你找找看,記得在那個先進個人證書裡面夾著吧。
結果歐亦然一翻,就找了出來。看時,裡面確有兩張90版的貳元紙幣。
欣喜之余,忙忙的拿出放大鏡按照文字說明細細審視,可是看了半天,卻遺憾的發現,南並不像描述的那樣,不過柱的確是個提手拄。
他百度“南天一柱”圖片對照,果然上面是個木子柱。
他在網上搜索對應的詞條,結果發現對於“柱”或“拄”的爭議非常大。
“騙人。”他嘟囔一聲,失望的扔掉放大鏡,去衛生間解了個手,回來時卻又意猶未盡,再次拿起放大鏡細細審視,卻驚訝的發現了另一問題。
海水天涯巨石上鐫刻的“南天一柱”的“南”上部的十字缺了左邊半橫。
歐亦然揉揉眼睛,將紙幣移至燈光底下,用放大鏡再次細看,確定無誤後,不禁大叫一聲:“我的天,這回可是中了大獎了。”
他的失態表現,惹得客廳裡看電視的雲蕾頗不高興,罵道:“發什麽神經?”
歐亦然像個孩子似的舉著那張紙幣,興奮的跑到了妻子跟前,笑道:“老婆,快看,真是奇了怪了,你看看那個“南”,怎麽會缺了半橫呢?”
雲蕾嘴巴一撇,挖他一眼,說道:“怎麽可能,只怕是你的眼睛看花了。”
這也是雲蕾的一慣做派,骨子裡認定不會有的事,便堅決不信。
也難怪,這也是大多數人的一種普遍定式思維,就好比習慣了母雞下蛋,某一天有人說看見公雞也下了一顆蛋,一定沒有人相信。
更遑論貨幣這種代表了國家權威和尊嚴的產物,說上面有錯字,給誰也不會信。
“你愛信不信。”歐亦然不跟她一般見識,他去書房裡給兒子看。
歐舟不久前剛過了十六歲生日,他生的身高體健,面白貌端,恰似玉樹臨風。
一次出門,邂逅鄰家幼女,年僅八歲,生的玉雪可愛,性情活潑有趣。
小女孩見了歐舟,癡迷半晌,忽然語出驚人:“媽媽,我長大後就嫁給這樣的漂亮哥哥。”
她的媽媽當即紅了臉,在孩子頭上打了一下,罵道:“沒羞沒臊,才八歲大啊,就想這個。”
那天晚上吃飯時,歐舟將那有趣的一幕說給父母親聽。
雲蕾是樂不可支,一口飯差點噴了出去。口中直呼:“真是個情種轉世。”
歐舟成績優秀,正在備考萃華高中。除此之外,酷愛跆拳道,自小學五年級練起,如今已拿到黑帶二段。
畢竟年少輕狂,不諳世險,常有豪言壯語,欲效仿古之大俠行走江湖。
每每樂見歹人行竊逞凶,好拔拳相向,或英雄救美,或解人之危。無奈總也找不到機會。
他的同門師兄江陽早他一年入道,資質佳肯苦練,已是黑帶三段。
二人關系親密,時常商量著找個假期出門歷練。
卻因為歐舟即將中考未能成行。但已有規劃,待中考完畢,就去登泰山,爬長城。
他們的口頭禪借用了偉人名言,給自己找理由壯聲色,曰不到長城非好漢,英雄必經歷練。
像大多數孩子那樣,歐舟也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他放下功課,接過錢幣按照爸爸的指點用放大鏡看了,驚訝之後是忍俊不禁,先是咯咯咯的笑,漸漸的演變成了捧腹式的大笑,眼淚都出來了,兀自笑個不停。
口裡不住的嚷嚷道:“這也太奇葩了吧,要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我也不信。”
“哼哼,你媽就是不信呢?”
“是嗎?”歐舟這才止住了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拿著紙幣和放大鏡就去了客廳:“老媽,你還別不信,真是奇哉怪也,這種錯也能出?”
兒子滿臉的興奮加上老氣橫秋的話語,終於轉移了雲蕾的注意力,她扔掉手裡的遙控器,笑道:“真的嗎,拿來我看。”
“媽媽你看,這裡,那個南上部的十字,是不是缺了半橫?”兒子像是個負責人的教書先生,指點著。
“咦,這怎麽可能?”雲蕾眼神陡然一亮,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但她還是起身來到餐廳那盞白熾燈下,重新審視起來,突地爆出一句粗口:“這他娘的也太有趣了吧!”
歐舟從來沒聽到媽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禁笑道:“老媽,你太粗鄙了點吧。”
雲蕾處在一種極度的興奮中,還沒意識到說錯了什麽,聞言樂道:“我怎麽了?”
“你剛才說了句什麽?”歐舟樂不可支地問道。
“我說這也太有趣了吧。”
“什麽呀,老媽,我真是服了你了。”
“服了我什麽?”雲蕾一副懵懂的神態。
歐舟嘴巴一撇:“你說太他娘的有趣了。”
“是嗎?”雲蕾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時,扶著餐桌是哈哈大笑,良久,才解釋道:“媽媽也是頭一回見到如此有趣的現象,由不住的無心之言嘛!”
歐亦然笑道:“這算是另類的純真吧。”
歐舟老氣橫秋的歎道:“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啊!”
雲蕾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是梨花亂顫的那種。
笑畢,方體現出了女性細心的一面,說道:“這種錢我們家有兩張呢,看看另一張什麽情況啊?”
“是啊,我怎麽忘了呢?”歐亦然拿起另一張來,接過妻子手中的放大鏡細看了,搖了搖頭:“這張沒問題。”
兒子接過去也看了,的確沒什麽異常。
雲蕾此刻已經忘了她的電視劇,從兒子手裡接過去也看了一會,結果是一樣的。
她將兩張紙幣放在餐桌上翻來覆去對比著看了半天,就找到了不同之處,冷靜的說:“兩張錢幣的區別之處在於不是一個冠字號,等於說不是一個批次的產品。若是能找到同一個批次的錢幣對比,就好了。”
這個問題歐亦然也想到了,說:“這個好辦,明天去西塔錢幣市場找找看,估計能找到一樣的冠字號。”
“按說,出現這種情況的不該只是一張,若是同一個批次都這樣,那便沒有多大的價值了。”雲蕾開始發揮她縝密的思維優勢了。
“首先要確定這種情況的是設計製版問題,還是印刷過程中偶然的技術因素所造成?若是設計製版的問題,那就會多得不計其數了。”
“那不會。”雲蕾說,“設計製版會經過反覆審核,那麽明顯的錯字,給個小學生也能辨別出來。”
“排除了設計與製版環節,那麽就只剩下印刷的技術因素了。”
“也就是說,如果是偶然的技術因素所造成,那麽出現這種錯誤的量,應該非常少。”
“對,概率應該是非常低的。”
“四套幣十多年前央行就在回收,隻進不出,世面找到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那也不一定,畢竟是省城的錢幣市場,規模那麽大,什麽樣的錢幣找不到啊?”
“倒也是。”雲蕾點點頭,“南字缺的那半橫,可能是印版被什麽東西遮了一下,或是油墨未乾之時意外蹭掉了。”
歐亦然佩服妻子洞幽探微的能力,聽的頻頻點頭,笑道:“皆有可能。”
歐舟一直未曾插言,只是翻來覆去的看那張錢幣,此刻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拿著手機,對著燈光給錢幣拍照。
未幾,樂道:“媽媽的分析好像有幾分道理,你們看照片上放大了的圖像,缺橫的部位有淡淡的陰影?”
歐亦然接過去看了,果然,缺了半橫的位置是有一團淡淡的陰影。雲蕾看過後,說道:“看來,是偶然的技術因素所造成。”
“那這種錢幣就不會多。”
“按照印刷學的概率論計算,當某一種偶然因素一旦出現時,其連續性的幾率僅為百萬分之一。
假如這種冠字號的錢幣印製了一億張,那麽出現這種錯誤的最多能有一萬張,剔除這十多年銀行不斷的回收,如今留在市場上當是微乎其微。”
“不妨百度一下,看看這個冠字號的錢幣印製了多少張。”歐舟建議說。
答案很快就有了,是兩億張。也就是說,理論上有這種錯誤的錢幣不超過2萬張。
進一步在網上查閱時,這種兩元面值錢幣的冠字號共有一百三十四種,也就是說除去補號外,共印製了268億張。
歐舟再次建議說:“我們不妨搜索一下,看看網上有沒有發現過這種缺筆畫的錢幣?”說著話就在手機上百度鍵入了幾個字:90版貳圓幣漢字缺筆畫。沒有結果。
又鍵入了:貳元幣漢字缺筆畫。依然沒有結果。
歐亦然和雲蕾對視一眼,笑道:”既然百度沒有結果,那就是說,市場上至今沒有發現這種缺筆畫的錢幣。”
“爸爸,我們可以在網上曬一曬這張奇葩的錢幣。也讓網民們評論欣賞一下。”
“唔,好主意。”
“對,瞧瞧網民們的反應如何?”雲蕾頗為讚同。
歐舟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發奇想:“有沒有可能是假幣?”
“怎麽會,別忘了這可是你爸爸從銀行裡換回來的。”
“這個好辦,明天拿到銀行裡過一下點鈔機,就清楚了。”
“多此一舉。再說點鈔機能不能識別四套幣還在兩說呢?”雲蕾說道,“好了兒子,你還是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
歐舟歪著腦袋眨一下眼睛,調皮的吐了下舌頭,回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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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