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鍾，局長辦公室裡，謝長志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左手舉著一麵粉紅色的小鏡子，右手拿著一柄梳子，就著摩絲，把前額僅存的幾縷頭髮梳理得紋絲不亂，油光可鑒。

  望著鏡子裡派頭十足的面孔，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放下梳子之後，又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拿出兩張電影票，放在桌上，摸起話筒，撥了電話號碼，拿腔捏調地道：“喂，是小秦嗎？來我辦公室一趟。”

  幾分鍾後，秦曉倩敲門進來，面帶笑容地道：“謝局，您找我有事？”

  望著那張俏麗的面頰，飽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曲線柔美的雙腿，謝長志眼裡放著光，小腹上也湧起一股熱流，他忙蹺起二郎腿，笑容可掬地道：“小秦啊，過來坐，坐下聊。”

  “好的。”秦曉倩邁步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優雅地坐下，語氣溫柔地道：“謝局，是去省城招商的事情嗎？”

  謝長志擺了下手，笑眯眯地看著秦曉倩，半晌，才用極為關切的口吻道：“是這樣，小秦啊，聽說你家裡出了些事情，所以想了解下，有什麽需要組織上幫助的，盡管提出來。”

  秦曉倩輕輕搖頭，表情平靜地道：“謝謝局長關心，家裡都挺好的，我能照顧得來。”

  謝長志拿起兩張電影票，輕輕把玩著，意味深長地道：“小秦啊，不要隱瞞了，洗浴中心發生的那件案子，現在局裡很多人都知道了，這次鬧出了人命，張隊怕是要判上好多年？”

  秦曉倩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滿，聲音淡漠地道：“謝局，案子上的事情，我沒有想太多，也不需要為武陽爭辯，相信上面會把事實調查清楚，給他一個公正的說法。”

  謝長志見狀，表情變得有些僵硬，不自然地笑了笑，就把電影票又放回桌上，試探著道：“小秦，要是感覺太累，可以請幾天假，出去放松一下，別把自己搞得壓力太大。”

  秦曉倩拿手摸了下耳側的發髻，目光落在那兩張電影票上，柔中帶剛地道：“謝局，多謝您的關心，我這裡一切都好，不需要領導的特殊照顧。”

  謝長志乾笑兩聲，忙轉移了話題，抬高音量道：“那好，說點正事兒，上午王副市長打來電話，談起去省城招商的事情，你們招商股這次要加把勁，爭取把工作搞好，再為市裡拉來幾個像樣的項目。”

  “好的，謝局，我們會盡力的。”秦曉倩笑著站起，神色自若地道。

  謝長志點點頭，遲疑了下，還是有些按捺不住，摸起桌上的電影票，鼓足勇氣道：“小秦，這是朋友送的電影票，晚上八點鍾開演，是進口大片，聽說不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抱歉，謝局，晚上家裡要來客人，我恐怕去不了。”秦曉倩微微蹙眉，委婉地拒絕道。

  謝長志碰了軟釘子，感覺顏面無光，就摸著下巴，訕訕地道：“好，那改天再去，小秦啊，以後有什麽困難，一定要和我講，你是局裡的骨乾，我們當領導的，應該多關心才是。”

  “謝謝局長的好意，不過，我是不喜歡看電影的。”秦曉倩微微蹙眉，生怕還會遭到他的糾纏，索性把話挑明了，看著那張漲紅的臉孔，淡淡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不識抬舉！”伴著關門聲，謝長志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就伸出手，把影票撕成碎片，丟到紙簍裡，抱肩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淡淡地道：“走著瞧，不把你弄上床，我就不姓謝！”

  下班之後，秦曉倩推著自行車，走出招商局大院，隻騎出幾十米遠，就覺得腳下一空，忙停了下來，見車鏈子已經掉了下來，她怕弄髒手，就找了根木棍，挑起車鏈，仔細地對著位置。

  她很久沒有騎自行車了，手還是太生，忙了半晌，也沒有弄好，正發愁時，一輛車子停在身邊，周景推開車門，跳了下來，走到她的身邊，俯下身子，信手擺弄幾下，就把車鏈子上好。

  秦曉倩輕籲了口氣，摸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自嘲地道：“女人到底是不行，這陣子沒了武陽，就像沒了主心骨，做什麽事情都不順利。”

  周景微微一笑，接過紙巾，擦了手，輕聲道：“秦姐，家裡有什麽髒活累活，盡管言語一聲，我抽出時間，就過去幫你弄下。”

  秦曉倩笑著點頭，溫柔地道：“別說，還真有不少活計要做，家裡的存米不多了，你要是沒什麽事情，就幫著捎兩袋過去，我自己肯定是扛不動的，分成小袋買太麻煩了，經常會忘記。”

  “好，上車，順便去看下小菁菁，好些日子沒看到小家夥了。”周景打開後備箱，把那輛女士自行車塞了進去，就坐進了車子。

  秦曉倩上了車，坐到副駕駛的位置，打開車內音響，聽著流行音樂，忽然一笑，轉頭道：“真沒想到，去了趟南粵，倒讓你遇到了貴人，那位陳家大小姐還真是豪爽，居然會送車給你，千金一擲為藍顏呢！”

  周景摸著鼻子，嘿嘿地笑了起來，轉頭道：“就當是借的，開兩年再還回去。”

  秦曉倩瞟了他一眼，慧黠地笑道：“這樣好的車子，開上癮了，還舍得還啊？”

  周景笑著點頭，輕聲道：“沒辦法，不想落下太多的人情，人情這東西有時就像是貸款，早晚有一天，要連本帶利還回去的。”

  秦曉倩莞爾，巧笑嫣然地道：“你這樣的說法倒是新鮮，還是頭次聽說，照這個說法，我們兩口子可是欠了你好多人情了，以後還回去的時候，估計會很心疼。”

  周景打著方向盤，把車子駛過十字路口，笑著道：“那就不用還了，一筆勾銷。”

  “你倒大方！”秦曉倩咯咯一笑，拿手指著車窗外，柔聲道：“再往前面開三十米，靠邊停下，那裡的米店不錯，賣的都是新米，價格也還公道，你以後也到這邊買。”

  “好的，不過，現在家裡就一個人，有時懶得開灶，就在外面吃了。”周景笑著點頭，把車子開過去，停在路邊，跟著秦曉倩下了車，進了米店，買了兩袋大米，一袋白面，他脫下西服，和米店的兩個夥計各自扛了一袋，裝到車上。

  二十分鍾後，周景把車子停到春光幼兒園門口，見菁菁穿著一身漂亮的花裙子，身上背著包，正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的楊樹下，向四處觀望，小臉上滿是焦慮之色。

  秦曉倩按下車窗，招手道：“小寶貝兒，快點過來。”

  菁菁瞄了一眼，就拎著裙擺，飛快地奔過來，來到車前，扭著身子，嘟起小嘴抱怨道：“媽媽，怎麽又來晚了，我都害怕了，想給奶奶打電話呢！”

  “媽媽去買米了，耽擱了一會兒，以後不會來晚了。”秦曉倩把她抱到懷裡，關上車門，努怒嘴，柔聲道：“菁菁，還不快和周叔叔打招呼？”

  “周叔叔好！”菁菁伸出白嫩小手，放在嘴邊，左顧右盼，就小聲地嘟囔道：“媽媽，這車子很漂亮呢，不過，還是沒有爸爸的警車威風，我不想再坐自行車了，還要坐警車！”

  周景怕秦曉倩傷感，忙伸過手，摸了下菁菁的小腦袋，岔過話題道：“小菁菁，今兒在幼兒園怎麽樣，玩得開心嗎？”

  “不開心！”菁菁眼圈一紅，嘟起小嘴，有些鬱悶地道：“幾個小朋友都在說，我爸爸是壞人，被抓起來了，一輩子都不能放出來了。”

  秦曉倩聽了，心中酸楚，趕忙抱緊了她，耐心地哄道：“菁菁，別聽他們亂講，爸爸是出門辦事情了，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菁菁用力地點頭，卻又繃著小臉，悶悶不樂地道：“我也是那樣說的，他們都不信。”

  周景開著車子，微笑道：“菁菁，不必管他們說什麽，你都要相信，爸爸是好人。”

  菁菁把頭轉向車窗外，悻悻地道：“要是爸爸能回來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他。”

  秦曉倩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就歎了口氣，用手摸著菁菁滑膩的臉蛋，低頭沉思，許久都沒有說話。

  車子開進小區，周景往返三次，把米面都扛到樓上，放到櫥櫃裡，卻也累出了一身汗，襯衫上弄得髒兮兮的，頭髮和眉毛上，也沾了白色的麵粉，像是剛從白灰堆裡鑽出來一樣。

  秦曉倩有些過意不去，趕忙笑著道：“小景，你去洗個澡，晚上就在家裡吃飯。”

  周景擺擺手，輕聲道：“不必麻煩了，秦姐，我洗把臉就走。”

  秦曉倩嫣然一笑，溫柔地道：“就在家裡吃，正好，一會兒秀珍嫂子也要過來，她自己在家裡害怕，這幾天就張羅著，要搬到這邊來住。”

  周景想起以前那個誤會，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就點頭道：“好，那就吃過飯再走。”

  秦曉倩轉身進了臥室，拉開衣櫃，從裡面找了件乾淨的白襯衫和一條筆挺的西褲，抱著走出來，遞給周景，輕笑道：“把衣服換了，髒衣服就放在浴室，洗好之後，我給你帶單位去。”

  “好。”周景笑著點頭，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隨手關上房門，他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塞進旁邊寬大的滾筒洗衣機裡，按動旋鈕，洗衣機就轟隆隆地轉動起來。

  他把內褲也脫下，隨手丟到大理石台面上，在白瓷浴缸裡放了熱水，調好溫度之後，就赤身裸體地鑽了進去，抬手往身上撩著水，舒服得呲牙咧嘴。

  正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菁菁探頭走了進來，她繃著小臉，來到浴缸前，抱起旁邊的兩件衣服，扭頭就走，嘴裡嘀嘀咕咕地道：“周叔叔，衣服是爸爸的，我不許你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