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自動忽略了蔣瓛的攀咬，隻盯著他承認的部分。

“記下來，蔣指揮使親口承認收受日本國王三千兩黃金，並抱怨皇爺給的俸祿太少，根本不夠花，這才罔顧國法的！”

“什麽？”

蔣瓛聽到這話都蒙了，再看到門外刷刷刷記錄的小太監，腦門上立馬見汗。

“蘇公公，我什麽時候抱怨皇爺啦？”

“你這是構陷！”

蘇培盛聞言冷哼一聲道。

“是剛剛誰嫌棄自己房子小了，誰嫌棄自己出門沒馬車啦？”

“咱們皇爺定的俸祿是讓你們養家糊口的，可不是讓你們出門擺闊的！”

“再者說，你好歹還有個房子，咱們這些太監連個房子都沒有，只能十幾個人住大通鋪，我們何曾找人抱怨過？”

“我……”

蔣瓛聽到這話，知道自己被人拿住話柄了，急的他拿頭砰砰撞墻。

蘇培盛見狀趕忙命人將他拉開。

“停下！”

“你怎說也是個指揮使，咱們可沒對你動刑。你整這麽一出，是誠心想惡心咱家嗎？”

“我沒……我就是想死……”

一旦蘇培盛將他的供詞遞上去，以老皇帝的脾氣，就算不弄死他，也不能讓他繼續當這個指揮使了。

然而，他當了十年指揮使，得罪的人不知凡幾。一旦失去權柄，他還有活路嗎？

等著別人上門踩他，還不如自己尋死來個痛快呢！

雖說蔣瓛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可當他被人拉開後，求死的心也就淡了幾分。

畢竟自殺只是沖動下的決定，冷靜下來沒幾個人會舍得死。

不過有了剛剛的經歷，蔣瓛打定主意一句話也不說了，免得再被這些死太監抓住話柄。

然而，他就算不說話，蘇培盛也有辦法整治他。

“蔣瓛，你有沒有私自給日本那兩個逆王傳遞消息，告訴他們看守松懈了？”

“哼！”

蔣瓛冷哼一聲，故意將他轉向別處。

蘇培盛見狀直接扭頭對門外的小太監道。

“記下來，蔣指揮使默認了給日本兩個逆王傳遞消息！”

蔣瓛一聽這話當場炸毛，指著蘇培盛的鼻子罵。

“蘇公公，你這是血口噴人，本官何曾承認了！”

蘇培盛聞言笑嘻嘻的道。

“那咱家問你話的時候你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

“你！”

“本官從未私下聯絡過乾仁和熙成。”

蘇培盛一聽這話，登時翹起蘭花指。

“你們都聽聽！”

“蔣指揮使一口一個熙成，乾仁，還說自己跟兩個逆王沒關聯，騙小孩子的吧，咯咯……”

“把蔣指揮使剛剛的話也記下來，一個字都不要落，一定要讓皇爺好好好看看他養的這些臣子！”

“你……”

蔣瓛還沒緩過勁來，就聽到蘇培盛再次開口了。

“蔣指揮使，你這幾年頻繁給燕王送禮物，這事是不是也得交代交代？”

“我……”

蘇培盛沒給蔣瓛太多思考時間，直接從袖子裡摸出一個本本說道。

“你前年過年時候，命北平千戶所陳七，給燕王送了一千兩銀子的年禮。去年同樣，今年還沒到過年時候，但大概率還是要送的……”

蔣瓛一聽這話膽氣立馬就慫了。

“蘇公公，這不是本官要巴結燕王，實在是燕王每年給本官的禮物更厚重，本官和燕王只是禮尚往來！”

蘇培盛聞言冷冷的盯著蔣瓛。

“禮尚往來？”

“你吃著皇帝陛下的，穿著皇帝陛下的，竟然跟皇帝陛下的親叔叔禮尚往來？”

“你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咱家恨不得活剮了你！”

東廠對於別的情報掌握的一般，但對於各個王府內的情報掌握的則非常清楚。

因此，蘇培盛針對蔣瓛的兩個情報，都是從王府內收獲的。

蔣瓛卻不知道這層，還以為東廠真的有這麽神呢，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人手！

“蘇公公容稟！”

“本官從未背叛過陛下，本官跟燕王真的只是禮尚往來……”

“另外，燕王不是隻給我一人送禮，京城勛貴、在職武將多數都收過燕王禮物，並且也給燕王回禮……”

“本官就是怕惹出麻煩，所以才隻送銀子還人情……”

蘇培盛對於這些話根本不感興趣，只是冷冷的道。

“你這話還是留著對陛下解釋吧，咱家隻負責錄你的口供！”

“說說吧，京城還有誰收過燕王的禮物？”

蘇培盛可不是跟蔣瓛廢話，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先把蔣瓛這個指揮使給拿住，再對付其他人就簡單多了。

蔣瓛就算一萬個不想說，可面對鐵證如山，也只能硬著頭皮賣隊友了。

在蘇培盛大張旗鼓的查錦衣衛內鬼之時，飄蕩在海上的一艘阿拉伯商船內，源道義、乾仁、熙成三人正在規劃回國後的安排。

熙成本來是不想回日本的，他覺得在大明挺好。但架不住其他兩人的攛掇，再加上一旦大明發現乾仁和源道義跑了，定然會遷怒於他，他也就跟著一起跑了。

乾仁是鐵了心想回日本重整朝綱的，但對於日本的環境非常擔憂。

一旦源道義跟自己不一條心，自己在日本什麽都乾不成。

源道義也非常明白這點，再加上此次能夠回國，自己還是借了乾仁的光，怎麽說也算欠對方一個人情。

“兩位天皇陛下，微臣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熙成聞言嘆了口氣道。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你愛說啥說啥吧。”

“兩位天皇容稟，現在日本正值內憂外困之際，若是日本南北繼續分裂，日本將有亡國之憂。”

“因此，微臣懇請兩位天皇和解，南北朝歸於一統！”

熙成看了看乾仁，見乾仁也是一臉的意外，就知道源道義沒有事先跟他商量過。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兩朝一統，該歸於哪一朝呢？”

源道義聽到熙成天皇這般說，不由看了北朝天皇乾仁。

“微臣建議實行南北院製，由兩位天皇的子孫輪流擔任天皇！”

乾仁一聽這話當即表態。

“朕同意！”

“並且願意讓熙成當第一任天皇！”

熙成見乾仁這樣說，不由苦笑道。

“咱們兩個之前早就達成過協議，南朝歸於北朝，我不再擔任天皇。”

“我之所以這樣問，只是想看看源道義將軍的態度，有沒有將我南朝放在眼裡。”

源道義見熙成天皇這樣說，當即鄭重行禮道。

“熙成天皇高義，日本上下必將感念您的恩情！”

“乾仁天皇，微臣回國就將促成南北兩朝統一，在統一兩朝後，微臣將奉行尊皇攘夷之策，統一日本上下，共同對抗大明！”

“對抗大明？”

乾仁和熙成同時露出迷茫，大明真的是可以抗衡的嗎？

“你看著辦吧，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我自然會配合……”

源道義見乾仁天皇興致缺缺，就知道自己的條件沒有打動對方，不由再次加碼道。

“微臣發誓，回國後必將還政於天皇！”

“日本上下必將奉天皇為尊，微臣也會聽命於天皇！”

源道義說出這話，不僅乾仁驚呆，就連早就放棄天皇之位的熙成都愣住了。

雖說他們天皇家族內部也是紛爭不斷，但大體上還能維持面子上的和氣。相較於天皇內部這點矛盾，天皇和幕府的矛盾那可就大了去了。

日本天皇有幾百年沒有實權了吧？

如果真能在乾仁這一代收回軍政大權，那對整個天皇家族都有巨大意義。

“源道義，你此言當真？”

“微臣若有半句假話，讓微臣現在就葬身漁腹！”

源道義發下這個毒誓，可把乾仁和熙成嚇壞了。

現在他們仨在一條船上，源道義葬身魚腹，他們倆還能跑的了啊！

“倒也不用發這樣的毒誓！”

“朕信你！”

“你若是真能還政於朕，朕保證絕對不殺害你家族一人，並且保證繼續重用你和你的家族，為你的家族保留世襲官職！”

“微臣謝陛下！”

三人在確定了回國後的大政方針，接下來就是討論一些細節問題了。

船隻經過十幾天的航行，終於來到日本。

三人在碼頭乘坐馬車秘密前往京都，源道義一路上不停的召喚舊部，等他們仨到達東京之外的時候，他已經召集了超過十萬人的部隊。

京都城墻上的守軍看到自己被圍，沒有絲毫的膽怯。

雖說他們人數上處於絕對的劣勢，但他們有個強有力的明爹啊。

“快去稟報特使大人，就說京都被叛軍包圍啦！”

然而，報信的人還沒回來，城頭上的守軍就看到震撼的一幕。

只見城外的叛軍推出來一輛馬車，馬車上竟然端坐著南北兩任天皇！

“城上的守軍聽令！”

“你們的天皇回來了，還不快快打開城門！”

城上的守軍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打鼓。

天皇回來了，那麽他們是該聽三條大臣的，還是該聽天皇的呢？

正在他們猶豫之時，得到消息的三條實野急匆匆跑過來。

三條實野看到天皇陛下歸來也驚呆了，傻傻的看向城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早就投靠了大明，並且幫著大明做了不少傷害日本國的事情。

一旦天皇回國當政，自己喪失眼下的權利不說，搞不好還會被清算！

因此，即使下方的是真天皇，他也要假裝不認識！

“所有人都不要信，城下的是假天皇！”

“源道義這個叛逆不知道從哪兒找來兩個像天皇的人假扮，就是想騙咱們打開城門！”

三條實野的話讓更多人猶豫了，一時間城頭上的守軍都不知該聽誰的了。

源道義見狀，當即指揮手下攻城。

“為天皇陛下而戰！”

“先登城墻者，賞千金，賜大名之職！”

在源道義的重賞下，一眾武士瘋了似的扛著沖鋒。

在他們身後是三萬弓箭手，借助弓箭的遠程優勢壓製城頭的守軍。

城頭上的守軍本就沒有絲毫鬥志，見到城下的士兵攻擊這麽猛，當即做鳥獸散。

三條實野見守城的士兵都跑了，最後也只能在護衛的掩護下落荒而逃。

然而，正當他從城頭上跑下來時，正好遇到前來支援的魏明。

魏明早就看到潰散的士兵了，現在見到三條實野這個廢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給三條實野幾個大巴掌。

“廢物！”

“放在大明，你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夠死一萬次了！”

“趕緊給我滾回去守城！”

“魏大人，不是下官想跑，實在是守城的士兵跑光啦！”

“城頭下是乾仁天皇帶隊，咱們的士兵根本就沒有戰心啊……”

“什麽？”

“大明把乾仁放回來了？”

“不止呢，下官還看到南朝的熙成天皇了！”

“源道義那個叛逆也在，他們都在城下！”

魏明一聽這話心裡頓時一緊，如果這三個人都回來，那日本的局勢可就亂套了。

“他們還有多久能進城？”

“轉眼間吧……”

“城頭上的士兵都跑光了，他們進門還不快？”

魏明聽到這話，當即命令士兵後隊變前隊。

“全軍回營，收拾好東西向著石見地區進發！”

三條實野一聽這話當場慌了，一把抓住魏明的衣服。

“魏大人，你這是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石見銀礦那邊找嚴易了。”

“我們京都軍營的防禦不行，根本擋不住十萬大軍，只有嚴易將軍駐守的石見銀礦防禦設施足夠，能夠頂得住。”

“並且那裡有十數萬的礦工，這些礦工拿上武器就是士卒，足以跟他們耗上一年半年的了！”

“大人，麻煩您帶著我，我也跟您去石見銀礦！”

“帶你？”

“是啊！”

“下官若是留在城裡，肯定會被天皇陛下清算！”

“還請大人一定帶上下官，下官永世不忘大人隻恩！”

魏明略微琢磨了下，堅定的點點頭。

“好吧！”

“你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快點感到軍營，咱們一起向著石見銀礦地區撤退！”

“謝謝大人，我什麽都不用收拾，現在就能跟您走……”

兩人正說話之時，只聽“吱嘎”一聲，京都厚重的城門被緩緩打開。

一百鮮衣怒馬的日本武士，手舉倭刀瘋了似的沖向城內，正好跟魏明等人撞了個正著。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僅讓魏明愣住了，就連沖進來的武士也蒙了。

雙方經歷了短暫的愣神，終於有人率先喊出了一聲“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