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6）

  那麽的紅，那麽的恐怖。

  沈堯瑾瑟瑟發抖，他抖的像個篩子，瞳孔因為恐懼而緊縮著。

  少年站在乾淨的一處，環著胸，面無表情的旁觀，眼尾狹長，嘴唇豔紅。

  “住手！”

  沈悅抬眸，看到了不知道何時走到面前的白衣青年，神色微變。

  程謙恭快步的走了過來，而地上的太監已經倒在地上，滿臉都是血，早已看不清本來的面目。

  他沒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沈悅竟然就活生生的要把一個太監給打死。

  福安長得眉清目秀，看起來頗有幾分弱不禁風，可其實他的內力渾厚，手勁很大，一掌都可以拍碎岩石。

  沈悅沒有叫他停手，他自然就不會停手。

  他是沈悅身邊的狗。

  福安知道時間不多，於是直接踩碎了太監的兩隻手，沈悅見此，就微微的抬了抬手，福安迅速的收回腳，又低眉順眼的來到沈悅的身後，悄無聲息的就像個影子。

  程謙恭蹲下身，去探了一下那個人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四殿下，他做錯了什麽，讓你下如此重手？”

  沈悅似乎是覺得好笑，揚了揚唇，淚痣濃豔，彎出來的弧度涼薄得比冰雪還要殘忍，“殺他，需要理由嗎？”

  天真的詢問，流失的性命，從她的口中說出來，是多麽的不值錢。

  程謙恭目光淡淡，終究還是血腥見得太少，在他眼中，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意義。

  清冷的面容罕見的有了幾分怒意和迷茫，“四殿下，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在他的印象中，沈悅之前並不是這樣，是個沉默靦腆的人，會經常被幾位皇子欺辱，他看到了也會產生愛憐，悄悄的幫過她好幾次。

  他還記得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四皇子，原因只是因為死了一隻兔子。

  可是現在，沈悅卻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打死一個人。

  她穿著黑色的長衫，袖口上有著金絲繡著的花紋，容顏如玉，身姿如松。

  面無表情的看著程謙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但終究恢復平靜。

  晚霞的光線灑在她的發絲上，淡淡的光暈很耀眼。

  “我一直都是這樣。”

  她不再看程謙恭，轉身離去。

  程謙恭望著那單薄的身影逐漸的遠去，等徹底的消失，他才看著蜷縮在一邊的七皇子。

  沈堯瑾臉色蒼白，明顯被嚇得不輕。

  他安慰著，準備叫人把沈堯瑾帶回殿中叫太醫看看。

  回過神來，安安靜靜的沈堯瑾突然嚎啕大哭，眼睛通紅，像是受盡委屈被拋棄的小獸。

  “……嗚嗚，要四皇兄抱抱。”

  他知道，四皇兄是為了保護他，才打那個壞人的。

  四皇兄是為了他好。

  是四皇兄為他趕走了壞人。

  沈堯瑾吵著鬧著，到了半夜才堪堪被哄睡著了，嘴上還都叫著要四皇子抱呢。

  而程謙恭早就已經離開了。

  ——

  承乾殿。

  寢殿中傳來霹靂啪啦摔東西的聲音，福安守在門口聽著，心裡心急如焚。

  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殿下是多麽在意程大人。

  地上都是瓷器的碎片，沈悅的發絲微微的凌亂，眼尾泛著紅，眼尾紅痣迤邐豔絕，在極其雪白的臉上就如同抹了胭脂一般。

  眼眸黑沉沉的，如同一灘死水。

  如玉般的手指被鋒利破碎的瓷器劃破，她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樣，任由血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心裡翻湧的情緒根本讓她無法平靜下來。

  腦海裡浮現白衣青年看著她的眼神。

  失望又厭惡。

  終究還是被討厭了嗎？
  沈悅呼吸微窒，她就像一個迷茫的孩子，烏黑濕潤的眼眸出乎意料的乾淨懵懂。

  在陰暗病態的過往，程謙恭就像是沈悅世界裡的一道光，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可能對於程謙恭來說，那些善意並不足以掛記在心中，可是對於沈悅來說卻是極為珍重。

  程謙恭的對她的每一份好，她都記在心裡。

  所以，最後哪怕被程謙恭偷了虎符，落到一個萬箭穿心的下場，她都不怨，她心甘情願。

  沈悅知道，那並不是屬於她的月亮，但是在某一刻，月亮確實照在了她的身上。

  又實在是短暫，她甚至都來不及觸碰，就已經消失了。

  睫毛輕輕的顫動著，她死死的按住自己的心臟部位，神色慢慢恢復寡淡，下顎骨凌厲精致。

  ——

  承乾殿一向很冷清，路過的丫鬟走起路來連聲音都沒有。

  “皇兄！”

  “皇兄！”

  歡快充滿朝氣的聲音回蕩著，沈悅在書房都聽到了，她無動於衷，垂著的昳麗眉眼稍顯薄情。

  門被用蠻力給推開，框的一聲響。

  傻子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他好像永遠都這麽開開心心的，沒有煩惱。

  眼睛亮亮的，像揉雜著細碎的星光。

  “皇兄，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神神秘秘的，兩隻手背在身後，也不知道藏了些什麽。

  細長蒼白這個指尖抵著下顎，五官濃豔淡漠，漫不經心的看著他，有種與生俱來的驕矜。

  很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給我滾出去。”

  傻子像是聽不懂，還一個勁的往她面前湊，迫不及待的把自己認為的寶貝給拿出來，獻寶一樣的捧到了沈悅的面前。

  是隻小烏龜，很醜。

  沈悅抖了抖眼睫，半響抬起眼簾，裡面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沈堯瑾仿佛沒有感覺到沈悅渾身散發出來的嫌棄和冷意，眼神單純熱切地看著沈悅。

  “是我今天在湖邊抓到的，皇兄喜不喜歡？是不是很可愛呀？和皇兄一樣可愛。”

  一頭墨發用一根簪子松松的挽起，眉骨線條矜貴精致，那雙烏黑濕潤的眼眸很淡，被木窗外滲進來的明烈日光映照發亮，裡面卻是淡漠的。

  她把沈堯瑾扯了過來，沈堯瑾踉蹌跌坐在沈悅的腳下，柔軟溫涼的指尖掐住了沈堯瑾的下巴，對他說。

  “帶著這個醜八怪給我滾，而且，我不是和你說過，離我遠點嗎？”

  “傻子，這麽不聽話？”

  散漫華麗的聲線，她眉眼濃豔，透著一股渾然的高高在上。

  下巴被掐的疼，沈堯瑾模糊的感受到了沈悅的厭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