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賀霽的臉色依然是冷冰冰的,就那麽看著眼前的少女哭的顫抖。
過來半響,賀霽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粗魯的拉拽著眼皮泛紅的少女往一邊走。
賀霽的力氣很大。
直到來到了一處死角,賀霽才松開了手,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開口了,聲音有一種竭力仰製的沙啞:“你哭什麽?難道這不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嗎?”
賀霽想把少女拉走,他想把少女從泥潭裡面拉出來,可是少女卻親自放開了手,是她自己不願意,非要深陷在肮髒泥潭中,可是現在她又哭的這麽可憐。
就好像是他做錯了一樣。
纖長濃密的睫毛粘著晶瑩剔透的淚珠,精致漂亮的眉眼瞥著,唇瓣輕輕的抿了一下,聲音艱難澀:“對不起……”
賀霽胸膛起伏,死死的盯著沈悅,狠狠地抓住她單薄的肩膀,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繃得緊緊的。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想要聽的是你的實話,你真的一定要和薑巍搞在一起嗎?你明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會毀了你自己的。”
他一向平靜淡漠的聲音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提高。
少女顫抖著唇,壓抑著哽咽了一聲,喘著氣好像話都說不順了:“……賀霽,我,我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對不對?”
她滿含著希翼,不安無助至極,眼睛紅紅的,像是被丟棄在街頭的小貓。
賀霽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心灰意冷,他松開了手,臉上恢復了平靜,看著少女快要哭花的臉,淡淡的說出來一句話。
“我被保送到A大。”
這句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少女驚住了,她慌不擇已,漂亮雪白的小臉浮現出慢半拍的迷茫:“……你要走了嗎?”
賀霽沒有說話。
“可以不走嗎?”
她很任性的提出了這個要求,明明知道賀霽根本就不可能答應,可是卻好像還奢望一般的說出口。
賀霽五指收攏,緊緊的攥著。
沉默好像就代表了所有。
少女的眼淚不停地滾落,情緒顯然的有些崩潰了,她死死的咬著牙關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呼吸都急促像是在喘。
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滑落,順著眼睛流到了下巴。
賀霽沒有想到少女會哭的這麽慘,就好像……
看著少女,賀霽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死死的捏住,幾乎讓他窒息。
他慢慢的將緊攥著的手指松開,然後俯身去替她擦臉上的淚水,語調平靜。
“沈悅,是你選擇了別人。”
手掌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脊背,黑發男生低垂著眼睫,眼底閃過一絲心焦。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這件事告訴沈悅,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在沈悅選擇了薑巍的那一刻開始,他原本不該有的心思就一下子被強行給掐滅了。
賀霽是一個很理智的人,理智的幾乎有些變態,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少年的歡喜掐死在搖籃裡,對於沈悅,他也可以狠心的不管。
因為這是沈悅自己的選擇。
可是現在……
少女的身體因為難過輕輕的顫抖著,額頭上也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身體單薄削瘦,讓他的心臟也跟著劇烈的跳動著,呼吸滯了滯,幾乎心軟得恨不得什麽都答應。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少女突然用帶著濃濃鼻音的嗓音說道:“賀霽,那你在A大等我好嗎?”
沈悅哭得是什麽呢?
賀霽其實是她一生中唯一的朋友,是唯一一個把她當做平等正常的人對待,也許是病態的依賴,或者是又要恢復到以前陰暗無人的角落,所以情緒才會這麽激動。
如果真的想留住賀霽,其實還是有很多的辦法,可是沈悅又不忍心了。
賀霽很好。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沈悅還沒有死絕的良心竟然發作了,她不想讓賀霽因為她而錯過重要改變人生的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能變得優秀,然後去找賀霽。
而不是拉著他一起淪陷。
這些想著,沈悅勉強的止住了眼淚,露出來一抹笑容,就像是雨後初晴溫暖的陽光,眉眼彎彎,梨渦淺淺。
她輕輕的,小心翼翼。
“你不會忘記我的對嗎?”
賀霽抬手,曲起的手指很輕的去撫去她臉上的淚。
他垂眸望著沈悅烏黑濕潤的眼眸,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不會。”
沒有辦法忘記,因為,他這次心軟的真的想留下來。
陪著她。
可是,沈悅慢慢的推開了他,那雙烏黑的眼眸第一次是那麽的亮,灑滿了細碎的星光,像是落入了星辰大海。
賀霽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她主動後退一步。
身形挺拔的男生抿著唇,垂下的額頭的發絲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
“如果你想,我可以留下來。”
賀霽面無表情的盯著她,耳尖悄悄的紅了,薄唇不由自主的抿著更緊了。
少女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她揚著頭,蝶翅似的漆黑睫羽在下眼瞼落下兩扇陰影,幾綹碎發溫柔地拂過她凝脂般的臉頰,淺金色陽光朦朧灑下,恍惚間如墜落人間的天使。
她在笑,笑容是純粹乾淨的,沒有任何雜質。
“不用了,賀霽。”
“你只需要等我就好了。”
沈悅還想說些什麽,一股大力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天旋地轉間她被摁在一堵牆上。
隱蔽的死角處,枝葉枯黃,慢慢的飄落在地上,鋪了一地的枯葉,英俊的男生俯身,他的耳尖很紅,臉上的表情很冷,然後……
輕輕的啄了一下她的嘴角。
一直都緊繃著的唇微彎,眼眸中升起了幽暗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了男生的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紅。
“那我等你。”
話音剛落下,還不等沈悅反應過來,男生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的收回了手,轉身快步的離開,背影怎麽看都帶著些落荒而逃的意外。
天空很藍,吹起了少年乾淨的一角,卻吹不散少年臉上的靦腆。
可他不知,這一等,就等了一個輩子。
這一走,就將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