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虧

  正德五年，四月。

  三大將軍、文武百官、鐵膽神侯以及十數名東廠和錦衣衛高層向皇上上奏，揭發了劉瑾的十七條大罪。

  【索賄、受賄、貪汙，排斥異己，陷害忠良。為增加權勢，劉瑾在錦衣衛和東廠之上，又建立特務組織“內行廠”監督官吏和百姓，製造恐怖氣氛，大小官員稍有不從，無不遭打擊迫害，甚至投獄冤死。】

  朝堂之上，正德不禁大吃一驚，命令將已經瀕死的劉瑾抓捕審問。

  第二天，皇上親自出馬，去抄劉瑾的家。從其家中查出金銀數百萬兩，並有偽璽、玉帶等違禁物。在劉瑾經常拿著的扇子中也發現了兩把匕首。

  事實勝於雄辯，正德見狀大怒，終於相信劉瑾謀反的事實，下詔將劉瑾凌遲處死，並讓戶部統計劉瑾所貪汙，以及相關帳單影響。

  戶部所屬官員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終於計算出來，這劉瑾，實在是禍國殃民。

  國庫、內庫所有帳單均是有大筆虧空，其貪汙涉案的的黃金多達兩百五十萬兩，白銀五千萬余兩，其他珍寶細軟無數。

  至於為什麽隻查抄出來一百多萬兩，必定是這劉瑾老奸巨猾還有私庫，刑部已經著令派人調查，務必將朝廷的損失全部補回來。

  劉瑾擔任督主時間所作的一系列的政策，一次性全部被廢除。

  比如：

  一：裁撤官員。

  這些時間，劉瑾總計在天順、陝西三邊總製等地，裁撤官員數千名，此事之後均得到複辟，重用。

  二：抑製恩蔭。

  劉瑾用事時期，朝廷抑製恩蔭的措施主要集中在官員封贈和群臣蔭子兩個方面。

  其掌事期間，縮小了文官、勳戚的加贈范圍。即正一品、從一品有政績者，可以加贈。正二品至正五品之間的官員，無論政績如何，俱不予加贈。

  勳臣須有軍功、文職二品以上須政績顯著，才可加贈。如果政績平平，則無論品級高低，所有官員一律不予加贈。

  如此作為實在寒了天下士子、官員、勳貴之心，當然要被廢除。

  三：翰林官調部屬、外任

  之前，在升遷方法上，翰林官的升遷，《明會典》雲：“凡詹事府、翰林院掌印官缺，俱從內閣推補。”

  劉瑾上位之後，此次則改變為由吏部擬定名單，由皇帝裁決。更為重要的是，不少翰林官員被調任為部屬官、地方官。

  如此作為，大違祖宗之法，百官眾臣齊說這劉瑾禍國殃民，一點都不為過！
  半月後，劉瑾服刑。

  刑場有三名行刑手輪流行刑。按照大明律法，凌遲者須剮3357刀，一刀剮下一薄片肉，刀刀不得觸及要害。三日之內，犯人血肉模糊漸漸不成人形，但不得咽氣。

  因為是公開行刑，圍觀者甚眾，其中很多是攜錢而圍觀，他們攜金帶銀的目的便是換取剮下的一片皮肉。

  這些大都是劉瑾的仇家，有人直接或間接受過劉瑾的迫害，也有人是被劉瑾迫害致死的親屬。他們爭搶著取得劉瑾的一塊皮肉，捧回家中祭奠親人。

  等祭奠完畢則在火上架一鐵架，刷上油，把其肉烤熟吞下，以示解恨。

  上官海棠抱著小黃貓茫然走在路上，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大都穿著一新，來往日常。

  街道周圍有各色小吃，戈家蜜棗兒、官巷口光家羹、中瓦前職家羊飯、雜賣場前甘豆湯、假野狐、金絲肚羹、生炒肺、石肚羹、假炙獐、煎鵪子
  各個道路的路口還有好多有趣的表演:舞劍、摔跤、吐火、走鋼索，教坊司還提前訓練了一百匹駿馬，讓它們在幾百名大力士舉起的木板上跳舞。

  各地衙門以及會館商鋪一律張燈結彩，又有鬧市區懸掛五色彩幔，舞榭歌台處處精心布置。

  這劉瑾一死，似乎整個京都突然活了過來，整個朝廷上上下下，文武百官似乎都很開心。

  但是，他們到底在開心什麽呢？上官海棠有些迷茫不解。

  而且她覺得義父的眼神似乎變的可怕，在劉瑾死後突然變得冷漠、嚴厲，乃至於渴望。

  ……

  護龍山莊。

  慶功宴。

  朱無視端起酒杯，起身：“今日我首先要敬大家一杯，因為我事先沒有將所有的布置告訴大家，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乾杯！”成是非高興道。

  “喵喵～”

  喝完酒，雲羅好奇道：“皇叔，我們都以為你自殺了。”

  朱無視有些自得：“自一刀出事後，我就知道劉瑾那人一定會找機會來陷害我。所以我就找機會用這個苦肉計，等他先露出狐狸尾巴。

  如此一來，就能抓住他的罪證，一舉誅滅，永除後患。”

  素心關心道：“那你肚子裡那條天蠶呢？好多次看你痛得暈了過去，你知道當時我有多擔心你嗎？”

  “素心，抱歉。若是不演得逼真點，那劉瑾又怎麽會相信？其實是我一位故友：天下第一奇人‘無痕公子’，他熟悉天下的奇毒還有醫治的辦法。

  曾經他贈予我一顆鑽研多年的‘萬毒避蟲丹’，它的功效是消除天下各種奇毒，還可以殺死各種毒蟲。在我進天牢之前，我已經將它服下。

  我早算到那劉瑾知我功力深厚，必定會有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日我將你體內的天蠶吸到肚子裡之後，片刻間的確五內俱焚，疼痛難忍，就算以我的蓋世功力也奈何不了它。

  但半個時辰後，藥效發作，那天蠶就死在我腹中。”

  素心皺眉：“那當時的那把劍是怎麽回事，我親眼見它刺入你的心臟。”

  當時她親眼見神侯不堪受辱，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什麽叫心如死灰。

  鐵爪飛鷹站起來道：“那把劍當然是小人準備的，劍長八寸，但入體只有三寸，受傷是真，但不會傷及內髒。”

  海棠等人詫異望著這老對手，東廠的大檔頭，原來他才是護龍山莊隱藏最深的暗諜。

  關鍵他扮演得太像了，他們無數次恨不得殺他而後快！
  “喵喵～”小黃貓跳到飛鷹頭頂，仰天長嘯。

  幾人頓時會心一笑。

  飛鷹連忙露出一個憨厚、尷尬而不失禮儀的微笑。

  現在的場面對他來說好像有點刺激，剛背叛了一個主子，然後當著新認的前任的主子面，和另外一個最後認的主子和諧相處。

  神侯卻是嚴肅道：“假的傷口絕對是騙不了劉瑾的，而且我還服下無痕公子給的丹藥‘龜息丹’，連呼吸，五髒都停止活動。

  這也是今天我要教你們的：要成功，就有犧牲，要打贏一仗就要死很多人。身體上一點點地痛楚算什麽，為社稷除一大害，才最重要！”

  聽完這話，眾人頓時肅然起敬。

  要做到這些，說是很簡單的，但其中凶險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比如那曹正淳，如此神功，若是在大牢裡突然發難，趁著神侯被仙羽神針控制的時候，暴起一掌將神侯擊斃呢？
  這一次，雖然大勝，但所有人都是後怕。

  朱無視轉頭看向萬三千：“當然，這一次也要多謝萬兄鼎力相助。若不是萬兄，許多計劃就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根本難以施行。”

  萬三千笑道：“我的付出也有了回報，海棠已經答應做我的妻子。”

  朱無視看向上官海棠確認道：“是這樣嗎？”

  海棠點點頭：“是啊，義父，我們的婚期已經定了！”

  在場眾人神色莫名，對於這場婚事大家都不置可否。要知道一刀可還在療傷呢，而他也深愛著海棠。

  以一刀的脾氣，到時候會不會有什麽刺激的戲碼呢？

  “吧唧，吧唧”小黃貓一邊嗑瓜子，一邊很是期待。

  到時候他是站在錢一邊，還是站在朋友的對面呢，真是讓他有些苦惱。

  “哈哈！”朱無視滿意微笑：“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和天下第一莊的東家大婚，那這可真是天下第一婚宴。來，素心，你我先敬他們一杯，預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好的，相公！”素心溫柔道。

  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如今她終於確定內心的選擇，朱無視是她最好的良配。

  朱無視瞪大眼睛：“素心，你叫我什麽？”

  “相公啊！”

  朱無視嘴角一揚，甚至差點維持不了他這些年維持的儀態。

  今日除去大敵，收回東廠、錦衣衛、禁軍，城外更是有被劉瑾逼來的三十萬大軍枕戈達旦。萬三千和最崇拜他的義女結為親家，糧草不缺。

  如此一來，如畫江山眼看就要落到手上，在這個關鍵時刻素心再表愛意，簡直是三喜臨門。

  他的人生，圓滿了！

  “嗯哼？”素心突然頭暈目眩，扶著桌子，隨後直接暈倒。

  朱無視連忙扶住：“素心，素心？快情神醫！”

  等眾人扶著素心進到屋內，神醫很快到來，望聞問切後，朱無視有些茫然。

  “神候，素心姑娘服下的天蠶劇毒無比，提前引發了他的衰老之症。若是七日內不能找到第三顆天香豆蔻，必死無疑！”

  他的人生，又不圓滿了。

  “義父，素心姑娘怎麽了，你找我什麽事？”海棠過來恭敬問道。

  朱無視冷冷道:“命令下去，將所有有關天香豆蔻的卷宗一件不漏地全給我找出來。還有，七日後子時之前，一定要給我找到第三顆天香豆蔻，否則，立斬無赦！”

  海棠啞然。

  這樣的義父，太陌生了。

  “怎麽，沒聽清楚嗎？”朱無視沉聲道。

  “是！”

  ……

  第二日，護龍山莊，忠義殿。

  “找啊，你們快找啊，為什麽找不到！”朱無視大動肝火。

  二十年了，他苦苦準備了二十年，吃了多少苦建立護龍山莊，隻為搜集天下所有的情報，結果在這個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

  飯桶！廢物！
  “義父，別急啊，要給我們一點時間啊。”海棠無奈道。

  “我給你們時間，那老天給不給我的素心一點時間呢？”朱無視恨不得仰天長嘯。

  這命運為什麽這麽捉弄他？

  “神候，聖上口諭：即令鐵膽神侯入宮，解釋搜集十大將軍秘密隱私，以及城外三十萬大軍駐扎之事，不得延誤！”

  “是！”

  收到口諭，朱無視轉身對著跪地接旨的手下們就是一頓痛罵：“你們快找啊！”

  “義父，你先進宮吧，我們會不眠不休地尋找的。”海棠連忙安撫道。

  朱無視點點頭：“這個皇上，什麽時候不來找我，怎麽偏偏這個時候找我進宮呢，簡直是無理取鬧？行，這裡暫時就交給你們了。

  海棠，你知道素心對我的重要性！”

  說完，轉身就走。

  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一刻的耽擱。

  半晌。

  禦書房，門口。

  朱無視神情淡然，大搖大擺從裡面走了出來。

  今時今日，他的身份再也不同，無需再擺出任何卑微的姿態。

  天子皇叔，護龍山莊的主人，沒有東廠和錦衣衛牽扯，而且還百官擁護，這天下誰人能奈何得了他呢？

  皇上既然要一個理由，隨便找一個，給他就是。

  曹正淳迎上來笑吟吟道：“神候，好久不見啊。今日我在外面都聽見你和皇上在書房裡據理力爭，不卑不亢，還真是讓本公公大開眼界啊！”

  朱無視負手：“曹總管，不知道我們之前約定的交易可還做數。只要你給我第三顆天香豆蔻的消息，無論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曹正淳伸出蘭花指，笑嘻嘻圍著他打量兩眼。

  “神候您這次的手段，實在讓我是歎為觀止啊。仔細一想，若我還在東廠督主的位置上，就算武功蓋世又如何呢？怕是也要被你給拉下來。

  置之死地而後生，以退為進，高，實在是高啊！”

  “喵喵！”小黃貓不滿。

  【不準誇別人，本貓咪也很聰明機智的！】

  曹正淳直接沉默，三個呼吸後才繼續道：“神候，你覺得以我現在的武學修為，還要在乎那些東西嗎？

  甚至若我想的話，我在這皇宮內創辦一個‘無根門’怕是也能如那少林武當一般，傳承百年。”

  朱無視點點頭，沉聲道：“的確，萬兄和海棠都已經見識過你的手段。

  不過，這人生在世，必有所求，為了素心，就算你讓我下跪磕頭，哪怕是舔你的腳趾，我也心甘情願。”

  曹正淳一愣，背著手想了好久。

  “神候，當日親眼見到你的遺體，說實話，我居然是悵然居多。

  我在想啊，這幾十年後，若是這世上就剩下我一個，其他一個熟識的朋友或者敵人都沒有，那該多沒意思啊。

  所以，第三顆天香豆蔻我可以送給你，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好了。”

  “一言為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