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道

  長安，李氏。

  “好，好啊，太好了！”

  李淵一拍桌子差點高興地歡呼起來。

  好一會，他才想起順便招呼自己最信任的下屬：“來來來，李兄，喝茶！”

  李密恭敬上前坐好，隻落半個身子，繼續講解當時拍賣會發生的一幕。

  李淵的臉色也越來越像一朵菊花。

  這世上最好的消息，無非是曾經離你而去的朋友過得很差，若是破產，那就再好不過了。

  嘻嘻。

  “砰～”李淵再次一拍桌子，將李密嚇得一跳。

  “來人！”

  “皇上，有何吩咐。”

  “你們是怎麽辦事的？我李大將軍辦事得力，回來述職，結果你們這上的什麽茶？去，拿我的龍井過來！”

  李淵臉色一擺，吩咐道。

  這女兒嫁得好，有一樁好處那就是女婿孝順。有了柴家的全力支持，如今李氏上下可以說一個個過上了好日子。

  就連以前舍不得買的宋氏龍井茶，他也專門訂購了幾斤。這龍井茶葉據說武道高手喝了有頓悟之效，價值百金。

  “是！”

  “皇上過譽，密，愧不敢當！”李密咽口水，但還是禮貌拒絕。

  作為曾經的人上人，他自然知曉這些大人物的惡劣性格。心情不錯的時候喜歡亂許諾，等緩過來，說不定會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

  “父親，何事這麽開心，我們在門外就聽到了笑聲。”李世民帶著李秀寧前來拜見。

  “皇上，世子，公主，微臣告退。”李密見事情也交代完，很有眼色地恭敬離去。

  等外人走後，李淵擺擺手：“坐，都坐。哎！其實為父現在高興有之，悲痛也有之。

  高興的是李密這次功成歸來，帶回來不少我李氏未來發展必需的各種技術，材料等。

  如那番薯、玉米等適合北方作物，還有馬蹄鐵等增強我軍兵力的必備技術。

  至於悲痛，你們還記得在大業那些年，宋家那位經常來我家玩耍的小姑娘嗎？”

  李秀寧自結婚後，珠圓玉潤，體態豐滿，別有一種韻味，聞言一怔。

  “父皇說的是宋玉致嗎？她怎麽了？”

  李淵歎口氣：“還能怎麽了？宋氏這些年行事太過霸道，甚至如今竟然敢同時拍賣正魔兩道的聖物，自然引起眾怒。

  李將軍就親眼看到正魔兩道三位大宗師，一起出手找那宋玉致一個說法。

  雖然他沒看到結果就急忙趕回來，但以三對二，而且還是縱橫江湖幾十年的老輩大宗師，顯然易見，那小姑娘怕是吃了大虧。

  一想起那些年小姑娘天真嬌俏可愛，和秀寧一起，在我府上，無憂無慮快樂玩耍。如今卻成為天下公敵，負傷甚至敗亡都大有可能。

  我這心啊，就疼得喘不過了來氣！

  那宋缺是何等狠辣的心腸，竟然讓親女兒孤身在外十幾年，無人管教。

  若是我當年堅定一些，將玉致丫頭收做乾女兒，細心教導，想必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了。哎！”

  說到最後，李淵竟緩緩流下淚來。

  聽完這番話，李世民嘴角一抽，差點笑出聲。

  怪不得老爹剛才笑得這麽大聲，這對他們李氏來說還真是大好事。

  宋氏三位大宗師，幾乎讓整個江湖，甚至朝堂所有人連覺都睡不好。再加上其時不時清理作惡多端的匪寇，招聘掌握百藝的匠人、百姓。

  這讓每個大家都不敢胡作非為。畢竟沒有那些下民們嘔心瀝血種地、做工，他們怎麽才能當人上人？

  如今終於好了。

  一鯨落，萬物生。

  “秀寧，玉致侄女不說曾在我李氏住過那麽長時間，和我情同父女。就是憑借你倆的關系，我們也不能坐視其受外人的欺負不管。

  這樣，你先領三千兵馬去護衛長安所在的宋家駐地。必要的情況下，你可以便宜行事！”李淵吩咐道。

  這宋氏一倒，宋氏的那些產業反正會被無數人落井下石。便宜了外人還不如便宜他這個親戚。

  當然，他李氏向來誠實守信，仁至義盡。到時候宋氏找來，就當他花費幾千兩銀子買下就是。

  這樣說起來，本來人家已經血本無歸，最後還能賺到幾千兩，這難道不算是大仁大義？
  “是，父皇！”李秀寧起身，堅定道。

  以她的智慧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但為了家族，更為了自己未來的孩子，有些事自己只能去做。

  也不能怪她這個好姐妹不講情面，誰讓那宋氏這些年來這麽囂張跋扈呢？

  降低糧食、食鹽的價格；各處隨意帶走百姓；為強製維持駐地附近安全，欺壓官員；甚至連各處運河的稅也不交。

  得罪了天下豪族，宋氏不倒，誰倒？
  大不了若是將來玉致妹妹過來，她堂堂大唐的長公主屈尊降貴，收留到家裡，好吃好喝的照顧便是。

  “老爺，最新一期的宋家周報到了。”外面有管家喊道。

  “快快快，趕緊送進來！”李淵高興招呼他進來。

  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看到宋氏倒霉的消息。

  “哦，對了，陳總管，回去你和宋氏駐地的主管說下，每個月一百兩銀子的周報太貴，若是再不降價，以後我李氏就不再訂閱。”

  “是，老爺！”

  李淵歪躺在椅塌，掃一眼手上這絲絹，很是不滿。

  就是一塊破布，上面寫上一些字而已，竟然好意思收他這麽多錢？過幾天李氏也辦一個！
  其中最讓他眼熱的就是那些榜單，若是運作得好，名望、金錢唾手可得。

  翻開，第一頁。

  【震驚，芳華少女竟然被百歲老人欺負！眾人圍觀，卻無一援手！】

  李淵微微一笑。

  這宋氏還是有點本事的，能屈能伸，竟然還知道利用那些人的同情心扳回一城。

  可惜，晚了！
  隨後開始看向正文，他得看看宋氏到底遭遇了什麽，到底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做相應的布置。

  片刻後。

  李淵正襟危坐，望著絹報上面的消息，神情駭然。

  武破虛空？仙神強者？
  再回頭看那標題，他隻感覺到滿滿的嘲諷意味，這樣的強者還會被欺負？你這就是在釣魚吧？
  關鍵的問題是，這丫頭都已經是如此強者，那不敗天刀呢，那樂爺呢？

  三位大宗師，突然變成了三位仙神，那他們這些人除了聽命，還有什麽其他的活路？

  “父親，你還好吧？”孝順的李世民上前關心問道。

  李淵：.
  沉默片刻，大唐皇帝再看一眼絹報上的內容，愁眉不展，乾脆將其直接扔到二兒子身上，沉聲：“你自己看！”

  李世民好奇接過，心中已經有些許猜測。

  難道是宋氏慘勝？
  就算是慘勝，那也是勝，李氏的頭上還有一座大山存在。

  半晌。

  李秀寧一身鎧甲，英姿颯爽進來，一眼就看到父親和二哥兩人愁眉苦臉。

  “爹，二哥，你們還好吧？”

  李世民、李淵：
  “軍隊已經整頓完畢，什麽時候出發？”

  “隨你～”李淵無力擺擺手，他現在甚至不想說話。

  累了！

  軍隊？出發？
  “等等！”李淵和李世民連忙站起來製止。

  “怎麽了？”李秀寧持劍肅立，奇怪問道。

  兵家之事，貴在神速，這點事難道都不明白？
  李世民無奈將桌上的周報遞過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秀寧先是看到標題，心中一定。隨後不久，表情從安逸變成了錯愕，又變成了震驚和迷茫。

  放下絲絹，少婦整個人僵在座位上開始思考人生，許久都沒有動彈。

  武破虛空？仙神強者？這怎麽可能！

  此時此刻，這位少婦的心中只有一個情緒：後悔，太后悔了！
  要知道，自古以來，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誰家要是出了大人物，親戚朋友肯定會受益。

  道門、魔門還有那慈航靜齋為什麽號稱江湖聖地？就是因為他們祖上曾經出過破碎虛空的仙神強者。

  不說這些強者留下的傳承武學高深奧妙，能讓他們代代至少出一位或者幾位絕頂強者，若是運氣好還有大宗師。

  就算他們落寞了，難道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滅門嗎？人家只是飛升，又不是永遠也回不來！

  而秀寧她從未想過，自己曾經交好的閨中密友竟然能成為這樣的蓋世強者。

  若當年她不聽從家族的命令，一直跟在玉致妹妹身後那該多好？甚至哪怕她經常抽出一些空去關心關心這個好妹妹呢？寫幾封信，送些禮物呢？
  花費那麽多時間在那些所謂的年輕俊傑中周旋有什麽用？一個個除了借著家族的權勢作威作福之外，還會什麽？
  廢物！

  讓李秀寧更加心痛的還是那寇仲放棄全部家業，去嶺南閉關突破大宗師？

  他什麽意思，為什麽追求到一半就不追了？李氏還需要他啊！
  他怎麽能，怎麽忍心拋棄一切去突破大宗師。如果突破成功了，那置她於何地？有眼無珠嗎！
  唯一讓她心情稍好的是，宋氏的武學專家判斷，這寇仲突破的概率極小，甚至不可能。

  大宗師之路若是那麽好走，那幾百年來整個江湖也不會只有這幾人。

  還好，還好。

  “咚咚咚～”

  陳管家敲門進來，低頭，俯身，小心翼翼問道：“老爺，那宋氏主管回復，商會所有商品不會降價。”

  等一會，見還沒有回應，管家抬頭一看，上首三個人都在發呆，臉上神情變化之快，連他這把年紀都沒見識過。

  “老爺，少爺，小姐，你們還好吧？”

  三人：.
  嶺南，深夜。

  璀璨的銀河由南向北橫貫整個天空，如一條銀色的星河在頭頂流淌。

  半彎的月牙，散發著迷人皎潔的亮光，映照在山頂靜室，好像水銀緩緩流淌入銅殿，讓其通體散發著神聖光芒。

  銅殿內，寇仲披頭散發躺在地上，冥思苦想，身上倒是沒有什麽怪味。

  這座靜室，每個月第一天都會有侍從悄聲進來，送上秘藥和浣洗乾淨的衣物。

  每顆秘藥是大大的一團雲紋丹藥，入口即化，補充氣血內力等。

  而他是大宗師之下的絕頂強者，奇經八脈貫通，自然無需再吃什麽食物，更不用大小解。

  什麽是道？
  寇仲茫然通過銅殿，望著頭頂的浩渺星空。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道生一，一生化二，二生化三，三生化萬物？

  按照宋氏書籍的理解，道就是道理，萬事萬物的運行軌道或軌跡，事物變化運動的本質。

  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盡言，皆自己如此。

  但，大宗師之道，是自己的道，而不是天地大道。

  雖說求道，求的最終還是大道，但人力有時盡，誰又能參悟一切?
  那自己的道又是什麽呢？

  日升月落，秋霜冬雪，不知不覺又過去一年。

  銅殿內不時有侍從過來送藥，更會應他之要求帶來許多書籍。

  看著上面一堆看不懂的什麽公式、計算、配方、各種資料，胡須拉碴的寇仲怔怔許久，突然有點不想活了。

  逼急了，還真的不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閉上眼睛，他突然回憶起少年時候的時光，兄弟二人，雖然窮，沒錢，甚至經常一口飯也吃不飽，但似乎經常能愉快大笑。

  每次貞娘救濟自己，兄弟倆也能感恩戴德很多天，發誓以後一定報答。

  但自己多久沒去看她了？

  從河裡撈到魚，隨便加點粗鹽、野菜煮一煮，真香啊！
  那時候自己兄弟兩個發誓，若是有一天，他們能做主，一定讓天下人都吃得飽穿得暖，有房子住。

  現在呢？從什麽時候起，自己變了？
  等等，似乎在見到秀寧姐的那一刻，自己就成了另外一個人！

  “唰！”

  銅殿中似乎有亮光閃過，寇仲陡然睜開明亮烏黑的雙眼，深邃幽暗。

  “今日方知我是我！”

  此時此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道路。

  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