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天刀
  宋家山城，寧逸和平。

  城內分布著數百房舍，以十多條井然有序，青石鋪成的大道連接起來。最有特色處是依山勢層層上升，每登一層，分別以石階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車馬上落。

  道旁遍植樹木花草，又引進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園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橋流水，池塘亭台等無窮美景。空間寬敞舒適，極具江南園林的景致。

  置身其中，便像在一個山上的大花園內。

  主要的建築群結集在最高第九層周圍約達兩裡的大坪台上，樓閣崢嶸，建築典雅，以木石構成，由簷至花窗，縷工裝飾一絲不苟。

  台上，少年一身白衣，豐神俊秀，正在修行刀法，一招一式認真嚴肅。

  仿佛於他來說，練刀是一件神聖的事情。

  一隻幼小的黃貓突然出現在一旁，湛藍的大眼睛忽閃著，便見到這帥氣少年，一看就非富即貴。

  “喵～”

  【你是我的鏟屎官嗎？】

  少年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一絲不苟完成今日的修行。

  “鏘～”

  小小年紀，就有一絲淵渟嶽峙的刀道宗師氣度。

  此界莫名，而且還隱隱感受到許多蓋世強者的氣息，苗樂連忙收斂氣息，變作可愛柔弱的模樣。

  “喵喵～”

  【我是一隻弱小無助可憐好看的小貓咪。】

  當然，龐大的精神力也如和風細雨一般，探查周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麽可能打不過的強者。

  “鏘～”長刀歸鞘，少年緩緩走到小黃貓面前，上下打量。

  這貓真好看，以後是他的了。

  “小貓，我叫宋缺，你叫什麽？”

  這片刻時間，小黃貓當然已經探聽清楚了方圓萬裡的情況，總結成一句話：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苗樂的態度漸漸發生變化，幼小的身子直立起來，小腦瓜昂起，下巴高抬，直接用鼻孔看人，神情裡有三分薄涼，三分譏笑，還有四分漫不經心。

  “喵嗚～”

  【我是嫩疊！】

  宋缺：？？？
  ……

  二十年後。

  “鏘，鏘～”

  同樣的坪台，一位少女正在苦練家傳刀術：天刀八式，隨時準備踏上和大隋的前線戰場。

  小女孩十歲左右的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特別的是嘴角有一顆美人痣，周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

  許久。

  練完刀法，宋玉致一把將旁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黃貓抱起，開擼。

  “樂爺，你說我爹這次還能贏嗎？”

  少女臉上很是憂愁，不只是她，整個嶺南的各族百姓都是一樣。

  大隋皇帝楊堅一統天下後，掃蕩南方，以十萬大軍欲征嶺南，宋缺率一萬精兵對陣，雙方決戰於蒼梧。

  宋缺，就是她爹，在年輕時即打敗當時名震天下的「霸刀」嶽山，取代了嶽山的「天下第一刀」之名，號「天刀」。

  二十年來，宋缺在江湖中從未敗過一次，其在無數戰鬥中千錘百煉出來的實戰刀法：天刀，更是被譽為「天下不敗之刀」。

  但江湖是江湖，人力有時盡，以一萬對十萬，而且還是對上已經統一天下的大隋皇帝，嶺南各族都沒有多大信心。

  “喵～”

  【放心，穩得很，我小貓咪的鏟屎官豈是易於之輩！】

  宋玉致這才放下心。

  從小到大，她和姐弟們都知道，在宋家，若說宋缺是家主，那這樂爺就是太上大老爺。

  不管他們有誰惹了爹生氣，但只要搬出樂爺來，都能獲得原諒。

  而且樂爺的種種神奇之處幾乎數不勝數，在江湖中都有很多傳說。甚至有傳言，這天下不止有三大宗師，其實真正有五位大宗師。

  而其中一位就是這異獸：樂爺。

  宋缺更是有一次在家宴中當眾宣布，下一任宋家的家主若是樂爺指定，那他不會有任何意見。

  大宗師是什麽？以一擋萬，鎮壓國運的存在。

  如今的大隋皇帝楊堅若不是有道門大宗師寧道奇的支持，也不會這麽容易一統天下。

  “小妹，退兵了，大隋退兵了！”宋師道上到平台來高聲說道。

  “真噠！太好了！”宋玉致很是高興。

  宋師道書生打扮，腰間扶著一把寶劍。

  說起這劍，就讓他很氣。

  他自小便和兄弟姐妹們一樣，跟在父親身邊學刀，從不曠課，每次上課也都認真聽課，心思也都在學習上，更是苦練不輟。

  但刀法就是練不會。

  到最後宋缺看到他就來氣，沒練幾招就開始罵。

  “很新奇的刀法，你的招式我根本就看不懂，這招是你獨創的嗎？”

  “你真敢瞎練呀，請不要把垃圾放在我面前，讓我看，好嗎？”

  “你這練的到底是什麽？我感覺你的腦子一片空白！”

  “你對你自己的認知能清醒一點嗎？這刀法根本就不是你能研究的！”

  “爹，我的刀法你看了嗎？”“嗯，看了你的刀法，很明顯，對整個江湖沒有任何威脅！”

  ……

  從十歲以後，被父親打擊得一無是處的宋師道終於開始認命。但身為宋家天刀唯一的獨子，不能沒有武功。

  最後還是他二叔‘地劍’宋智看不過去，親自教他劍法，並且帶著管理家裡的各項生意，才讓他在宋家有些許立足之地。

  “四哥，爹是怎麽贏的啊，那大隋兵強馬壯，會不會還會打過來啊。”宋玉致好奇問道。

  宋師道雖是書生打扮，但顯然歷練不夠，想起戰場那一幕幕場景，臉色漲紅。

  “小妹，爹的天刀乃是天下不敗之刀法，一刀在手，天下無人能擊敗他，就算是隋帝的十萬大軍也不行。

  蒼梧決戰，我軍十戰十勝，那楊堅無奈之下隻好派人和父親和談。最終冊封父親為鎮南公，永鎮嶺南。”宋師道驕傲道。

  “啊，爹臣服了？”宋玉致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沒有，大隋的使者連父親的面都沒見到，只是名義上承認了而已。父親只是覺得這天下百姓好不容易才有一點平和日子，就懶得再打了。”

  宋師道昂頭挺胸，與有榮焉。

  “喵！”小黃貓跳到他肩膀上，高高躍起就是一個大逼兜。

  【你爹厲害，你驕傲個什麽勁？你刀法練好了嗎？】

  “啊！樂爺別打了，我這次帶著船隊去東瀛做買賣，給你帶了點土特產回來。”宋師道連忙抱頭求饒。

  土特產？是我想的那種，軟軟的，小小的，聽話可愛的那種？

  小黃貓連忙停下。

  “喵～”

  【懂事，今晚送到我房間！】

  “好勒！”

  宋師道小小年紀能成為現在的宋家少主，顯然待人接物方面被訓練得不錯。

  最起碼知道一件事：談感情傷錢。

  等二哥離開，宋玉致將樂爺抱到眼前，兩隻眼睛亮晶晶望著，小嘴輕啟，嬌聲道：“樂爺爺，二哥給你準備的什麽禮物啊，能不能分一點給我啊？”

  苗樂鄙夷地看她一眼。

  小小備用鏟屎官，竟敢提這種無理的要求。

  “樂爺，你這眼神什麽意思？昨晚我給你洗澡的時候，你可是答應我十個要求。”

  宋玉致委屈巴巴，癟嘴道，到最後烏溜的眼中竟然流出來兩滴淚。

  照顧樂爺這麽多年，竟然禮物都不分她點，宋玉致越想越氣，越哭越傷心。

  “哇！”

  見小鏟屎官哭得這麽傷心，小黃貓有些無奈。

  畢竟算起來他也是江湖大宗師，欺負小女孩，還把她惹哭了，傳出去不是有害他大宗師的氣度。

  跳到少女肩膀上，小貓咪連忙輕聲安慰：“喵！”

  【沒吃飯嗎，哭大聲點！】

  宋玉致：？？？

  ……

  幾日後，宋家真正的大管家‘地劍’宋智手裡拿著一封信，在亭台樓閣、花木林園中穿插，急匆匆趕往宋家的聖地：磨刀堂。

  磨刀堂就是一個小院，只不過是因為宋家的神話在此常駐，這才成就江湖聖地之名。

  小院後門進去是一道橫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沿廊前行，左轉右曲。放眼四方，綠蔭遍園，步移景異，意境奇特。

  曲廊盡端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點，被石橋連接往環繞庭院一匝的回廊處。

  石橋另一進口，隱見其中是另一個空間，古樹參天，茂密碩壯，生氣勃勃。

  宋智穿過石亭，過橋登廊，通過第二重的院門，眼前豁然開闊，盡端處是一座宏偉五開間的木構建築。

  一株高達十數丈的槐樹在庭院中心氣象萬千的參天高撐，像羅傘般把建築物和庭院遮蓋，在陽光照耀下綠蔭遍地。

  巨樹與主建築渾然一體，互相襯托成參差巍峨之狀。

  宋智緩緩吸兩口氣，平複氣息，才緩步登上有牌匾刻上“磨刀堂”三字的建築物的白石台階。

  磨刀堂偌大的空間裡，一人背門立在堂心，身上不見任何兵器，體型像標槍般挺直，身披青藍色垂地長袍，屹然雄偉如山，烏黑的頭髮在頭頂上以紅中繞扎成髻。

  那人兩手負在身後，未見五官輪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氣概。

  兩邊牆上，各掛有十多把造型各異的寶刀，向門的另一端靠牆處放有巨石，石筍般形狀，黝黑光潤，高及人身。

  這塊巨石正是天下聞名的磨刀石，據說只要是刻在上面的名字，現如今均已成為天刀的刀下亡魂。

  當然，除了一個小貓的印記。

  據大哥所言，他閉關十數年，隻為打敗這個最強的對手。

  舍刀之外，再無他物。

  “大哥。”宋智恭敬道。

  那人轉過身，臉龐英俊，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沉靜中隱帶一股憂鬱表情，使人感到此人難以捉摸。

  關鍵是他那高門大閥的貴族氣派，儒者學人的風度。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配合他那均勻優美的身形和淵渟嶽峙的體態，不可一世頂尖高手地醉人風范，直讓宋智心蕩神搖。

  天刀試刀江湖那十年，無數俠女魔女，就因為這氣質相貌，為之心折。

  “你來了。”宋缺淡淡道。

  “嗯，大哥，楊堅著人送來一副邀請函，其言邀請我宋家派一嫡系親屬去大興城，學習交流。”宋智遞過一封信說道。

  很明顯，就是一位質子。

  宋卻沒有接信，頷首同意：“讓玉致去吧。”

  宋智一怔，猶豫片刻還是選擇直接問出心中困惑：“大哥，我想不通，你為什麽要輸給大隋。

  以你的實力，就算只有一萬精兵，那十萬大軍也只是土雞瓦狗而已吧。”

  嶺南甚至是宋家嫡系可能會懷疑天刀的實力，但宋智清楚知道‘不敗天刀’的可怕。如今就算是天下三大宗師也沒有一個派人來騷擾嶺南，這就是證明。

  大宗師，一人敵國。

  當年評選三大宗師沒有大哥之名，只是因為他懶得去而已。

  宋缺負手，出門，微風婆娑。

  “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楊堅者也。楊堅自輔政開始至篡位建立隋朝，首尾只是區區十個月，成事之速，古今未見。

  你是不是覺得，你上，你也行？”

  宋智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其實他真的覺得自己若是楊堅，那也能成就一番帝業，這皇帝來得也太簡單了。

  宋缺踱步而行，繞過宋智左側，目光射出深刻的感情，凝注在庭院的槐樹處，片刻後，仰頭看著天空，伸手往上抓了抓。

  “天，有多高？”

  他沒頭沒尾地問著。

  “地，有多厚？

  “歲月時空，又有幾多浩渺無垠？“

  沉默片刻，宋缺直接轉身回到磨刀堂，虛空一抓。

  “鏘～”

  長刀入手。

  仔細端詳手中的朋友、夥伴、自己，宋缺將利刃放到黑色巨石上。

  “唰，唰～”

  磨刀的聲音回響在天地間。

  宋智這一刻也明白大哥的意思，人生天地間，螻蟻而已，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功名利祿，太累。

  但天刀想要，就能有。而他卻求而不得啊。

  “大哥，我知道你認為只要漢家得了天下就可以。但若是楊堅守不住這江山呢？
  我會繼續訓練兵卒，以待天時。”

  “唰～”

  宋智嘴角一揚，高興離開。

  不反對就是默認同意了，這是樂爺教給他的。

  一般樂爺都會打暈別人然後再借錢，這一招百試百靈，幾乎就沒見人反對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