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天劍
  無名山。

  一名須發皆白，脊背筆直，眼神伶俐的老者緩緩踏足山巔。

  【愛妻潔瑜之墓】

  站在墓碑面前，劍聖有些悵然。

  無名死了？

  身為無雙城的繼承人之一，他少年得志，劍道非凡，江湖鮮有敵手，曾手持無雙劍，以聖靈劍法將擊敗橫行江湖的天池殺手，一百零八人只剩十二人，一時風頭無兩。

  但是後來在與江湖後起之秀‘無名’的比試中，惜敗於他的莫名劍法。為了贏，為了打敗無名，劍聖選擇在巔峰時隱退江湖，一心苦修，參悟劍術的最高境界。

  但當他出關之時，竟被告知，無名竟然死了？
  群雄束手，長劍空利，那他大半輩子時間參悟這劍二十二，到底有什麽用？

  至於雄霸？一個小小的江湖後輩而已，能擋他三劍嗎？那

  天下會什麽堂主，手下，幾萬弟子？這些更是土雞瓦狗，與無堅不摧的劍氣相比較，殺他們甚至比農夫割草都簡單。

  “阿彌陀佛！”一個僧人來到墓碑前恭敬一拜。

  “告訴我，無名在哪！”劍聖毫不客氣，直接問道。

  劍客，從來都是直來直往。

  此人既然知道無名愛妻的墳墓，那自然和無名關系莫逆。

  “無名已經死了。”僧人緩緩道。

  劍聖大怒：“我不信！”說完，伸手一抬，幾十道無形劍氣轟然衝向禿頭。

  “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響起，灰塵四灑。

  片刻後。

  僧人手持念珠，巋然不動，身上更無半點傷痕，顯然看出剛才之劍氣隻為嚇人。

  “阿彌陀佛，生命苦短，故有人早悉世情，置身道外，自得其樂。也有人窮畢生心力，爭名奪利。終了，還是白骨埋荒塚。

  施主，你何苦等待一個已死之人，來和你決鬥呢？”

  “唧唧歪歪，老夫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禿驢，滿嘴大道理。”劍聖不屑一顧：“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哼！”

  說完，抬手一指，無形劍氣瞬間割裂僧人手臂衣袍。

  僧人依然面無表情：“福不可享盡，話不可說盡，規矩不可行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劍若去盡，必會劍斷人亡。

  其實，人生最大的勇氣，就是後退！”

  “哼，老夫隱退半生，為的便是余暉綻放最大光芒！
  勇者無懼！
  後退？只有弱者才會後退！”劍聖須發無風自動，抬手。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別說了！”

  話音還沒落，劍聖直接化身為劍，周身劍氣肆虐，衝向這禿頭。

  “嗤嗤嗤～”

  無形劍氣四散橫掃，樹木、石塊、大地甚至微風都被切割開來。

  神兵利器？根本不用。身為一名劍客，他自己就是一把鋒利無匹的絕世寶劍！

  “鏘！”

  忽然，悠長劍鳴響起，一柄寶劍從天而降，直接落到兩人中間。

  劍聖一怔，待細看這劍，很是驚喜。

  “英雄劍？無名，你終於來了！”

  隨後一個年輕男子，從空中飄然而下，輕輕踩在劍上，英姿不凡。

  “前輩，我師母清靈之地，請勿騷擾！”

  “師母？你是無名的傳人？”接著劍聖冷哼一聲，笑道：“英雄劍隻配當世奇才，你既然是無名的傳人，還執掌英雄劍，想必你的劍術修為已煉成爐火純青之境。

  好，好啊！就讓老夫試一試你的莫名劍法到底有多少斤兩。”

  年輕人抱拳：“晚輩得罪了！”

  說完，其一腳踢在劍柄，取回英雄劍，持劍衝向劍聖。

  “劍二十二！”

  面對無名的傳人，劍聖毫不客氣，雖然壓製功力，但卻直接使出他的最強絕學。

  霎時間。

  “嗤嗤嗤～”

  千百道劍氣破空而出，封鎖天地、萬物、劍晨周身。按照常理，其無論怎麽做，都要硬受數百道劍氣。

  滅情絕性，殺人殺神，這是必殺的一招，更是他畢生劍術之大成。

  誰知那劍晨人劍合一，身形莫名，兩劍硬抗劍氣匯聚之節點，等劍聖反應過來，就發現英雄劍已經駕在他的脖子上。

  他竟然輸了？
  劍聖愣在原地，有些懷疑人生。

  一個剛出江湖的小輩都能破的了他的劍法？難道他這大半生的努力就是個笑話？
  劍晨收劍：“前輩，承讓。在下劍晨。師父所說的劍二十二果真是至高劍術，此劍法博大精深，已至劍道無涯領域，震古爍今。”

  “不可能，我的劍二十二從未使用過，你師父怎麽會知道？”

  這少年的話讓劍聖更加懷疑人生，難道這世上還有人能預知未來不成。

  劍晨自豪笑道：“當年家師和前輩較技，早已感知到劍二十一的變化，有余未盡，必有劍二十二，劍二十三的創意。

  苦思多年，家師便創出莫名劍法新的一招：莫名經傳，妙絕毫巔，剛好能破劍二十二。不過，前輩剛才若是使出劍二十三的話，晚輩必敗無疑。”

  “劍二十三？”劍聖不動聲色問道。

  “是！”劍晨確認：“家師所言，劍二十三是毀滅一切，生靈塗炭的可怕劍法。不過這劍二十三的竅門變化，家師至今無法想象，那可能是非凡人所能創造的劍招！”

  劍聖若有所思。

  這世上竟然有人比他還懂聖靈劍法？
  搖搖頭，劍聖轉身就欲離去，既然已經敗在無名劍下，他也懶得再糾纏。

  “前輩，你要到哪裡去？”劍晨急忙問道。

  “老夫的時間不多了，還有最後一個心願未了。”劍聖淡淡道。

  修為到達他現在的境界，秋風未動蟬先知，已經能明確感應到自己的大限，就在五日後。

  他要用這最後一次出手機會，殺掉雄霸，為無雙城找回面子，還要讓明月侄女有時間將無雙城慢慢發展。

  他要證明，無雙城的人，不弱於天下任何人！
  “前輩，家師想要見你。”

  劍聖皺眉，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朝問道，夕可死！
  ……

  無名小院。

  “老朋友，來，喝杯酒吧。”無名站在桌邊，端起酒杯，微笑邀請。

  “老夫一生，滴酒不沾。”劍聖直接拒絕。

  無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嘖，真是可惜，那你一生中肯定錯過很多美好的事物。”

  “酒乃穿腸毒藥，亦為劍道中人的大忌。”劍聖感慨道。

  喝酒，會讓他的劍不夠快，不夠穩，如此一來，如何完美掌握手中的劍？

  無名不置可否，轉身，緩緩給自己酒杯倒酒，淡然道：“英雄劍已經傳給劍晨，我手中已無劍。”

  “但老夫能感覺到，你本身就是一把劍！”

  劍聖冷聲說完，抬手一指，劍氣直接衝向那酒壺中倒出來的潺潺流水。

  “呲～”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無堅不摧的劍氣直接消失在流水表面，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哎！”

  見到這一幕，劍聖長歎一聲，心中甚至有一絲絕望。

  “看來你的功力又大增了，就算我再與你一戰，一樣是必敗無疑！”

  蒼天啊，既生獨孤聖，為何還生無名？

  更讓他生氣的是，這無名贏了，還坐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劍在我心中已死，所以勝負，我也不再記掛於心。如今我清閑度日，倒也自得其樂。”無名淡淡笑道。

  你若是不在乎勝負，你倒是直接認輸啊！
  劍聖譏諷：“想不到曾經盛名一時，天下無敵的無名，如今竟自甘平淡。”

  無名悵然.
  “就是因為我盛名招忌，才結下不少江湖恩怨，甚至導致我愛妻被殺。尋遍天下，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哪個仇人所為。

  鋒芒太露，江湖恩怨，你來我往，何時了？

  所以我就決定稱死退隱江湖。”

  劍聖一歪身子，微微一笑，有些自得。

  還好他沒女人！

  笑一會，他突然反應過來：“既然你已經不問江湖，為何今天還非要見我？”

  無名放下酒杯，深深看他一眼：“我希望你不要和雄霸一戰！”

  “為什麽？”劍聖詫異。

  無名起身。

  “雖然那雄霸心狠手辣，但如今天下歸一，至少可以少各大勢力陷入平淡，減少爭鬥。這不是很好嗎？
  倘若他敗亡於你，江湖群龍無首，那天下再起紛爭，大亂一場，到時候生靈塗炭。蒼生黎民何辜？”

  “哈哈哈哈！”劍聖放聲大笑：“曾經屠戮整個江湖，讓天下所有勢力少了整整一代人，更是讓中原武林就此一蹶不振地無名，如今就站在我面前，滿口蒼生黎民，仁義道德？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我就問你，那雄霸殺了我親弟弟，獨孤一方，我為他報仇，有何錯？若是那雄霸就是你的殺妻仇人，你會出劍嗎？”

  無名不為所動。

  “不會，隻為一己私欲，就讓蒼生陷入浩劫，那百姓何辜？死去的人已經逝去，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而且，我觀你之氣色，就如風中殘燭，不久就要陷入寂滅和黑暗。所以你與雄霸一戰，不管勝負都是必死。

  你覺得你死之後，無雙城能承受得了新一輪的江湖動亂嗎？”

  劍聖臉上嘲諷漸漸消失，隨後陷入沉思。

  “我曾經擁有了一切，也毅然放棄了一切。劍聖，聽我一句勸，放下一切，自由自在。”無名神情淡然，繼續勸道。

  別人聽與不聽，他其實並不在意。若實在不行，大不了就是以理服人而已。

  理，在劍上！
  劍聖依然沉默。

  無名哂然一笑，走到一邊，打開窗戶。

  夜黑無光，微風徐徐，房間裡那弱小的燭光似乎成為世間唯一的光明。

  “世人皆道平凡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一生日夕苦追求，一死卻埋泉下了。”

  “不，絕不可能！無名，你要想救天下蒼生，那就先殺了我！”劍聖怒道。

  天下蒼生，無雙城剩下的人，這些都和他有個屁的關系。無親無故，就算全死了又怎麽樣？
  他手中持劍，就是為了心中暢快！

  無名轉身，兩人對視，瞬間，氣機交鋒，無形劍氣轟然相撞。

  “鏘鏘鏘～”

  周邊不知何處，寶劍利器全都似乎受到什麽召喚一般，破空而來。

  終於。

  劍聖率先支持不住，並指成劍，抬手，全力一指。

  “唰唰唰～”

  成千數萬道孕養幾十年的劍氣幾乎無窮無盡一般衝向無名。

  按照他的推算，如此小的房間，無名全無躲避之處，勝算極大！
  片刻後。

  劍聖沉默。

  自己無堅不摧的劍氣衝到無名身前，竟然全部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別說殺人，連隻蚊子都沒乾掉。

  “呵呵～”劍聖突然一聲苦笑：“劍賦有雲，行而上劍，曠古無人，萬劍敬仰，奉若天神。老夫雖然人劍合一，但終究只是一柄劍，在天劍面前，終究要臣服失色。

  哎，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一睹天劍風采，老天待我也不薄啊！”

  此時此刻，他隻覺得能死在天劍之下，也對得起自己一生修劍，從而有片刻懈怠。

  “劍聖，你走吧。”無名說道。

  劍聖一怔：“你不怕我殺了雄霸了？”

  無名轉身，抬頭望天。

  “剛才一劍，你妄動真氣，劍氣已盡，此時再與雄霸一戰，必死無疑，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他很希望今日劍聖歸去，能多活上一段時間，乃至於領悟那滅天絕地劍二十三。

  活得太久，舉世無敵。他，太寂寞了。

  劍聖猶豫刹那，慢慢走到酒桌前，拿起白瓷酒壺，緩緩為自己倒上酒。

  “無論如何，此戰勢在必行！但為了天劍，老夫這柄殘劍，今日就破例，濁酒一杯！”

  說罷，劍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滅門之仇，視死如歸。這杯酒就算他這一生，唯一一次享受所謂做人的樂趣。

  這一杯敬對手，敬的也是他自己。

  劍出無悔！

  哎，有些辣！這好喝嗎？

  無名上前，輕輕拍打劍聖肩膀，滿臉歉意

  “珍重。”

  他之所作所為，自認為對得起天下人，但唯獨對不起劍聖。

  說起來，劍聖其實更可憐。無兒無女，如今唯一的弟弟、侄子也被雄霸派人所屠戮，滿門被滅。這樣一個須發皆白，垂垂老矣的老人家，還要拖著殘軀報仇。

  江湖啊，其實算起來，沒有真正的對錯。

  “多謝！”劍聖誠心感謝一聲，轉身離去。

  此次能得觀天劍，雖死無憾。但，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快，他要更快些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