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太約作戰指揮中心。

  楊文志少校端著咖啡，等待著室友一起“上班”。

  過去的幾個月間，他倆作為曾經的王牌飛行員，接受了太空防禦公約，太空飛行部隊的各項高強度訓練，甚至還親自操控了那一架據說全球也只有兩架的太空戰機。

  該戰機的設計和地面的普通戰機類似，外形上也采用了流體力學設計，並且搭配了空地和空空導彈。打眼一看，還會認為這是一家哪個國家的“七代機”。

  但登上飛機後，所有的參訓飛行員都知道這玩意有點東西。

  因為它的引擎太過於牛逼，以至於在太空中理論上可以飆到上百個馬赫的速度。

  當然，作為飛行測試員，他們肯定是不敢親自嘗試在上百馬赫下抵抗G力來進行各種操控的，他們更多的是去觸碰人類的肉體在未來空戰中的操作上限，以及從大氣層再入太空的各種嘗試。

  他們原本以為，這樣的測試和訓練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人類的太空與大氣兩用戰機徹底列裝。

  但在半個月前，他們便接受了新的任務，與一大幫同時受訓的飛行員齊聚在地下指揮大廳中，開始“玩遊戲”。

  是的，在他們看來……這和玩空戰遊戲差不多。

  只不過和傳統的FPS射擊遊戲需要更高的反應速度相比，他們玩的遊戲，更多的會讓他們動腦子，打配合——就類似於RTS遊戲，譬如紅警、星際這種。

  這種遊戲，雖然也考驗操作，但相比射擊遊戲，整體更講究戰術和布局。

  畢竟，遊戲是有艾塔這個“系統掛”介入的，誰的反應速度能比得過她啊……

  “好的，親愛的，你要理解，現在月球上不過聖誕節，隻過新年……過幾天組織上應該就會通知放假了。”斯米爾少校對著老婆隨口承諾著，隨後便果斷掛掉通訊。

  “老楊，你們不過聖誕節確實是敗筆。”斯米爾衝著楊文志聳了聳肩，起身拿著自己的保溫杯：“還有，今天你怎麽沒催我？”

  “我在思考個問題。”楊文志回過神來，笑了笑後轉身出門。

  “什麽問題？”斯米爾關上門，緊隨其後。

  “我們現在的模擬戰，主要是為了未來的太空戰艦大戰做準備。”

  “嗯，有問題嗎？”

  “有問題。”楊文志站定等著室友，他們二人在過去幾個月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戰友關系，就連駕駛戰機都是同一對，且配合相當密切。

  過去半個月，他們一直在訓練太空戰艦與艾塔的配合，然後定向摧毀某一艘被虛擬的敵軍戰艦。

  坦白說，敵軍戰艦速度如果不快，距離夠近還好，一旦距離拉遠，譬如拉到三光秒之外，那麽主炮的命中率就很感人了。

  什麽？你說可以釋放亞光速導彈？
  根據測試，亞光速導彈的加速時間太久，如果在對方擁有超距觀察方案的情況下，亞光速導彈還是很容易被在尚未加速到亞光速期間就攔截下來的。

  “RTS遊戲的操作方式有兩種，一種是集中兵力A一點，一種是一對一單點。”一邊走，楊文志一邊道：“我們一直訓練的都是一對一，目前主要問題是稍稍隔遠了就打不中。”

  “然後呢？”

  “如果我們能夠多找幾組人，和我們一起配合，各自負責不同的提前量和軌跡，命中率肯定會好很多。”

  斯米爾停住腳，思索幾秒後慢慢點頭：“有點意思，在以前，協同攻擊主要靠戰前和戰時任務分配，只能說用於不同目標，或者同一目標的不同部位……像現在這種超快節奏的太空戰爭，提前量只能依靠艾塔來完成分配。”

  “是的。”楊文志看著前方不斷有同僚走進電梯，他也趕緊走了兩步：“等會上班的時候我們找幾個小組合計合計，看能不能配合一下，現在這種距離拉遠了就全靠運氣的玩法太拚人品了。”

  “確實。”

  兩個人走進電梯，見身邊的人都不怎麽熟悉，也就沒繼續聊，而是靜靜地等待電梯下行。

  不多時，二人出現在大廳中。

  同僚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由於此時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鍾，大家都一如往常那樣小聲的討論著，或者說吐槽著——很多人都覺得，聖誕節都不放假，太約是不是有點過於“那個”了。

  楊文志和斯米爾將各自的文件和杯子放下後，兩人便對視了一眼，打算去各自找熟悉的兄弟們討論一下方案，畢竟……這些天，面對狡猾的虛擬敵人，能贏的隊伍很少，大夥都憋著一股勁呢——在座的可都不是傻子，會真認為他們是“玩遊戲”。

  這顯然是在為未來的艦隊大戰做準備嘛！
  就在這時，一個毛裡毛七的聲音突兀地自樓頂響起，是來自作訓指揮部的尼古拉斯將軍。

  “所有參訓隊員請注意，回到自己位置，開始點名。”

  楊文志和斯米爾立刻拉開椅子，站直身子，望向前方目不斜視。

  隨後，點名結束，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戰士們，同志們，我是太約作戰指揮部秦衛國。”

  秦將軍的聲音沉穩中帶著嚴肅：“從現在起，你們的個人通訊將進入管制系統。”

  所有人紋絲不動，但所有人的眼中從升起了驚訝。

  楊文志保持著姿勢，貼在褲縫的手指開始用力。

  作為軍人，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開始管制個人通訊意味著什麽。

  “過去的半個月，你們訓練中所面對的虛擬敵人，便是人類即將面臨的真正敵人。”

  “他們是一支三年前便啟動了的遠征大軍，從遙遠的室女座本超星系群的深處而來，其唯一終點是太陽系，其唯一目的是摧毀人類文明。”

  “你們都已經知道了蒼藍星星系那座殘破的太空城，也知道了蒼藍星人在五千年前便擁有燦爛的文明，但如今，他們一個遠遁在千萬光年之外，一個苟且在三角座星系，連空間旅行都無法做到。”

  “現在，我告訴你們，我們即將面臨的敵人，便是五千年前摧毀蒼藍星文明的敵人。”

  “而你們，將會接管已經出發到戰場的禦夫座艦隊以及小熊座艦隊，與這些妄圖摧毀人類文明，將上百億人類屠戮殆盡的邪惡力量進行戰鬥。”

  “所有人類與你們同在。”

  “稍息。”

  ……

  楊文志雙手握拳，即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他，也在此時激動與緊張得顫個不停。

  他轉頭望向坐在旁邊的隊友，只見斯米爾正端著茶杯準備喝一口，但牙齒卻不斷捧著杯口。

  對視中，兩個人的眼中都充斥著無法言說的情緒，那是激動，緊張，擔憂……等等諸多情緒的混合體。

  就在這時，耳機中又傳來艾塔的提示，顯示任務簡報和軍情已經發布。

  楊文志瞬間望向顯示器。

  顯示器上，開始不斷冒出數據，建模中，執行者艦隊甚至近在“咫尺”。

  只有不到100光秒的距離。

  “三小時後，敵軍艦隊將會進入米粒攻擊范圍，請導彈指揮官按照命令提前鎖定和觀察目標。”

  “五小時後，敵軍艦隊將進入10光秒的有效攻擊距離，請主炮指揮官按照訓練步驟提前鎖定和觀察目標。”

  “請注意，這不是訓練。”

  隨著艾塔的聲音，楊文志看到，顯示器上，開始顯出敵人艦隊的真面目。

  那是一支擁有太空航母的、整個艦隊擁有三十六艘戰艦的超級艦隊！

  伴隨著指令的被執行，每一艘敵方的戰艦都被打上了已鎖定的標志，那艘母艦，更是被整整五發米粒所瞄準！

  楊文志將主炮對準自己的目標——那是一艘緊緊“貼”在母艦身邊的大型戰艦，從參數上看，目標的個頭甚至是“鷹”級戰艦的四倍！
  身旁，斯米爾低吼著抱怨道：“該死……怎麽只有兩發亞光速導彈？”

  “不知道……”楊文志看著目標的瞄準示意圖，他再次握緊雙拳。

  這……還是按照訓練的那一套啊……

  沉默中，楊文志回頭看了一眼二樓。

  透過玻璃，他能夠清晰地看到，無數的將軍正在討論著什麽，而且爭論得還很激烈。

  甚至，還有一位穿著常服的年輕人。

  楊文志知道，這位年輕人，是葉銘，葉院士。

  整個人類文明科學與技術的燈塔。

  不斷地呼吸著，楊文志心中終究有一股不甘無法消去，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後猛地起身。

  “報告！”

  “說。”

  “如果我們還有調整主炮姿態的時間，我希望我們能夠嘗試新的集中預瞄戰術。”

  ……

  還有五小時就要“接”上火，不表示整個指揮中心就要坐等戰果了。

  如果說在以前，人類還可以選擇在戰事失利下退守三角座星系，依靠高維空間膜來進行防禦的話，那麽在禦夫座的“四號行星”YBTL04上發現蟲洞，然後蟲洞直通一個遠古戰場星系，且該星系中還存在著反物質礦之後……

  所有的退路就沒了。

  禦夫座，人類將志在必得。

  目前禦夫座艦隊所在的位置，便是人類畫下的底線。

  現在前線指揮部討論的，已經不是禦夫座艦隊和小熊座艦隊怎麽打了，而是後續的仙女座艦隊以及三角座艦隊這兩支艦隊的戰線切入問題。

  這兩支艦隊，為了趕工，同樣是造的“鷹”級無人艦隊，一共四十二艘——其中太空船塢中造的12艘三角座艦隊已經於十天前出發，三十艘由地面船塢造的仙女座艦隊要稍晚一些，昨天才從地面啟程。

  今天討論的，便是這兩支艦隊的戰場切入問題。

  ——到底是全部從三角座星系切入，還是分出一部分繞道，從VSC-41號星門，沿著小熊座艦隊的路徑過去形成包圍圈。

  葉銘並沒有表態，因為在他看來……目前的人類戰艦，主要還是“消耗”品。

  如果能夠獲得勝利，那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無法獲得勝利……那只要能夠保住戰線和陣地不失，那麽隨著第二代米粒和第二代儲能系統的上線，人類就將會拿出比鷹級更強主炮、更強導彈、更強護盾系統、也更靈活和高速的第二代戰艦！
  除此之外，還將上線空天母艦，太空戰機……

  甚至，如果能夠對反物質礦進行開采和利用，那麽人類將會直接邁進終極能源時代，造出反物質引擎和反物質主炮來！

  那些，才應該是人類征服星辰大海的主力。

  因此，眾人在討論，葉銘卻在靜靜思考著要如何解決反物質礦的采集問題。

  目前那個被暫時命名為“LCGC星系”——其實就是李東升等四人的首寫字母——的目標星系的位置已經大概確定，它屬於本超星系團中一個極小的星系，在過去一直以為該星團是一個尚未成熟的星雲。

  要存儲反物質，利用反物質，葉銘是老早就有技術的，但要采集反物質……葉銘卻從來沒考慮過。畢竟人類在之前從來沒有接觸到“反物質礦”這一級別的資源。

  你總不能去想著去采集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嘛！
  就在這時，所有將軍的討論聲齊齊消失。

  葉銘猛地回神，望向朝著自己看來的秦將軍：“怎麽？”

  “剛才有指揮官提出了新的預判方案。”

  葉銘微微一怔，隨即扭頭往下望去。

  透過玻璃，他能看到一位國內的軍人正站的筆直。

  “是什麽方案？”

  “他們過去一直在跟假想敵對抗，很是受限於敵人速度，再加上我們刻意把敵人搞得很強大，所以一直勝少輸多。”秦將軍三兩句便介紹完：“現在，這個叫楊文志的隊員，提出了可以多艘戰艦，甚至所有戰艦同時預瞄一艘飛船……嗯……大概就是，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

  說完後，秦將軍便凝視著葉銘：“他提出，這不是單純的集中火力，而是預判目標敵艦所有的軌跡和方位，爭取一擊必殺——從技術上，這可以做到嗎？”

  葉銘眉頭微微皺起，隨後閉上眼睛。

  “伊塔，能做到嗎？”

  “做到什麽？”

  “做到，我們集中所有主炮，對一艘飛船進行全方位預判點名。”

  一秒後。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