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
二維空間膜被加裝上了強約束力場後被緊急送離了超級加速器,然後……實驗被宣告中止。
走出安全大廳的研究員們沒有太多的情緒,也沒有過多地討論什麽,他們只是安靜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對已進行的實驗和數據進行匯總與分析。
從表面看起來,這次由葉明院士親自設計並坐鎮的實驗已經完成。
當然,實驗完成,不代表成功。
但……每個人的眼中,卻或多或少的都帶著一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興奮和熱烈。
……
葉銘剛剛回到辦公室不久,牛主任的電話便直接打了過來。
“加速器實驗室那邊是什麽情況?”
葉銘中斷與伊塔在腦海中的交流,看著視頻中牛主任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你對這個還感興趣?”
“廢話……你這麽撞一次就是九位數不在了……而且上頭也對你的實驗很好奇——你有多少年沒親自主持過實驗了?”
葉銘想了想,給出了個模糊的數字:“三五年?”
“嗯——所以,到底是什麽情況?聽說是臨時中止的?”
葉銘抿了抿嘴,沉默幾秒後緩緩點頭。
“是有危險嗎?還是現在的發現已經足以支撐你的理論,或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葉銘搖頭,沉吟著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慢慢道:“這樣說吧……本來五步走的實驗,在第四步的時候,得到的結果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按照原本的實驗設計,我們將高維原子撞進二維空間膜的約束場後,其狀態是不會變的,也就是說,它還是一個高維原子——當然,這也沒有理論支持,只是我們按照三維空間的經驗來推斷的。因此,出現什麽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牛主任嗯了一聲,示意葉銘繼續。
“然後就出現了推斷之外的情況。現在……”葉銘眉頭輕輕地皺起,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我們好像……已經把它撞開了。”
“什麽意思?”
“就是說,不需要進行最後一步,它就已經開了。”
“那……”牛主任猶豫了幾秒:“你能不能說點人聽得懂的話?”
“……我們本來是希望能夠撞出高維物質的結構,譬如高維電子,高維質子這些。但實際上,沒有……”
葉銘說著長呼了一口氣:“你可以理解為,我們把一個原子……在二維空間內徹底撞平了。”
“就是……攤煎餅?”
“一個可以帶著煎餅鍋膨脹的煎餅!”葉銘凝視著似懂非懂的牛主任,輕聲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個高維原子,就能夠覆蓋很大很大很大的二維空間……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我們就擁有了一個真正的二維世界!”
……
結束電話,葉銘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按照老牛那半瓶水的物理知識,恐怕很難理解高維原子在跨至少兩個維度的空間內展開後的模樣,但這個時候,他也沒心思去跟老牛詳細解釋。
因為這玩意……確實有點恐怖。
這不是單純的能量的問題,而是如果能夠對這張被封裝的二維空間膜內的“物質”進行操作,那麽……人類就真正擁有了一個近似於無限的二維物質空間!
他之所以提前結束實驗,一個原因是在被撞進了高維原子後,那片二維空間膜便開始極速擴張起來,如果不是加強了封裝的力場,恐怕這片二維空間膜將會瞬間變得無限的大……
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拿到了久違的理論經驗值,而且還是一大筆!
這意味著,本次實驗,已經滿足了條件。
這也意味著,“無所不能”的超級模擬,可以模擬出這樣的實驗來了。
“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葉銘遙望著超級模擬空間中那片正在不斷擴張的二維空間,心中一陣後怕:“這東西是可以割裂空間的……它接觸到的任何物體都將被切割。”
“看樣子用來當武器挺好。”伊塔站在他身旁,她為了保持和葉銘的一致,把自己的體型變得和葉銘一樣:“你是不是想把它裝到導彈上?”
“用來當武器浪費了,而且這玩意不好收場。”葉銘微眯著眼,凝望著那片還在膨脹的二維空間膜陷入思索。
片刻後,他輕聲道:“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什麽想法?”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高維物質在低維空間中,是無限光滑,無限可分的?”
“而利用這種無限的物質,才是低維生命,對高維物質的正確打開方式?”
葉銘望著伊塔。
伊塔也回望著他。
對視中,伊塔露出個鬼臉:“我CPU燒了。”
“……”
伊塔的CPU燒了,葉銘的CPU可沒有燒。
隨後幾天,對二維空間膜進行的一系列測試驗證了他的想法——原本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二維空間膜,在被撞進了高維原子後,它便變成了一片可以在力場約束下隨意膨脹和縮小的二維物質,且該物質的密度驚人地呈現出穩定性。
也就是說,它的密度不變。
鑒於此,葉銘給它取了個名字,息壤。
一周後,實驗的論文被整理發到了艾塔學術上,不到一個小時,便傳遍了整個人類的學術界。
……
……
伊塔號在省交腦機中心的頂樓緩緩降落,葉銘和結束出差的漆與墨一同走下舷梯。
此時正直深冬,樓頂的風帶著凌冽呼嘯而過,卻吹不熄在樓頂早已等候多時的一幫人的熱情。
迎接的人以霍來恩老爺子為首,後面跟著一大群的高維空間研究中心的科學家,就連腦機中心的副主任盛飛和周向南都被擠到了最後面。
“教授,天氣這麽冷,這是乾嗎嘛!。”
葉銘見一頭白發的霍來恩教授站在最前方,趕緊三兩步走過去和老爺子握手笑道。
“大家都等你!”霍老爺子聲音洪亮,和葉銘握了一下手後馬上便轉身走向電梯:“看,麻利點,別墨跡。”
葉銘回頭,衝著漆與墨聳了聳肩。
漆與墨嫣然一笑:“我先回家,你們忙。”
一行人快速下樓進入腦機中心會議室。
“嗯,廢話我就不說了。而且……所有的實驗情況,也都寫到了論文中。”
葉銘坐在主位上,拉下窗簾後,開始降下投影。
“息壤,在我們文明的傳說中,是一種神奇的土壤,它可以自行生長,而且沒有損耗。”
投影中,隨著葉銘的聲音,那片二維物質也開始膨脹起來。
“很神奇。”葉銘輕輕呼了口氣,笑著望向眾人:“別懷疑它的真實性,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兩件事。”
“第一,就是弄清楚它的理論。第二,就是想辦法利用它。”
“關於理論,我這些天思考了很久,認為從數學上……我們是能夠為其建立一個模型的。”葉銘說著望向霍來恩教授:“甚至建立模型還特別簡單——就是把高維超立方體直接轉為二維,就能夠獲得一個無限的平面解。”
“可那……只是數學上的解啊!”霍老爺子雖然被譽為最後一個數學物理雙修的大佬——除開葉銘——但他依舊對這種反直覺的物質充滿了懷疑:“為什麽會這樣,才是我們需要弄清楚的。”
“是的,但我們需要一步一步地來……先解釋表面現象,然後再弄清楚本質原理嘛……”葉銘說著一笑,視線望向了坐在後面的盛飛和周向南:“至於應用,我也有個初步的設想。”
“既然高維物質被二維化了,或者說成為了真正的二維物質,那我們就可以用常規的手段來對它進行各種測試。”
“但測試必須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進行。”
盛飛微微一怔,和周向南迅速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疑惑。
他們和葉銘相交十幾年,深知葉銘的嘴裡極少冒出絕對這種說法的。
失敗和意外是科學的常客。
現在這個絕對安全……怎麽才能保證?
看著二人的表情,葉銘微微一笑:“這東西一旦封裝的力場失效,就將會無限制地擴張……因此,為了保險起見,對它的實驗,越遠越好。”
“那就去寒霜星!”盛飛脫口而出。
葉銘含笑點頭。
“等等!”霍來恩教授見葉銘居然都開始安排起實驗室了,他馬上道:“它能夠做什麽?”
“我想……它最起碼,能夠鐫刻一個電路,一個反應堆……吧?”葉銘微眯著眼睛,望著周向南緩緩道。
……
……
寒霜星。
當再一批的人類運輸艦將補給物質送達後,聯軍的主力艦隊再次踏上了征途。
當然了,水星號和火星號以及他們的護衛艦隊沒辦法跟進,只能留在寒霜星系,等待著故技重施地進行臨時躍遷。
水星號上,秦衛國宣布了最新的嘉獎命令後,將換了新肩章的楊文志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當將軍了,感覺怎麽樣?”雖然水星號作為旗艦,但在自邀月號就立下的一視同仁的規矩下,整個水星號的房間都沒有特別的不同,就算秦衛國來了,他的招待間也就那樣,除了多了個沙發和茶幾之外,和船上的普通官員沒什麽兩樣。
坐在床上,秦衛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朝著楊文志呵呵笑道。
楊文志已經過了激動的時刻,此時心中只剩下坦然。
很標準的落座後,楊文志微笑道:“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們還是叫我老楊。”
“哈哈哈!你們是戰友,他們當然該叫你老楊了。”秦衛國大笑:“你也是老軍人了,知道現在晉升很困難……”
“嘿嘿,只要有仗打,升不升的無所謂了。”楊文志坦然道。
“嗯,你這話我倒是真相信。”秦衛國笑著點頭。
他對楊文志是很熟悉的,知道這人的功利心並不強。而且前敵指揮部的也擁有很大的自主權,那可比什麽虛名有用多了。
“接下來還有幾個月的航行時間,你想不想回家一趟?”
“家就不回了。”楊文志搖頭道:“前段時間在索菲星那邊,老婆帶著孩子過來住了一段時間,也勉強算回家了。”
“嗯,那就隨你。”秦衛國含笑點頭,而後,他沉吟了幾秒,臉上便升起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楊文志眼神一閃,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
他知道,秦衛國這個太約總指揮把自己單獨叫過來,顯然不是和自己拉家常的。
果然,沒過幾秒,秦衛國便緩緩道:“文志,你擔任前敵指揮部的總指揮也兩年了。這期間,你是和其余指揮官呆的最久的。”
“是。”楊文志點頭。
“所以,從你的角度來看,如果還要成立一個前敵集團,你覺得……誰能夠勝任呢?”
秦衛國話音落下,楊文志瞬間一愣。
在這片刻,他腦海中將所有同事的名字過了一遍。但他馬上便意識到……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要成立第二個艦隊集團了嗎?
“是……要分開一個指揮部了嗎?”楊文志試探性地問道。
“是的。”秦衛國點頭。
“現在我們每個月能夠提供三百艘戰艦……也該分成兩個艦群了。”
楊文志輕輕吸了口氣,再次問道:“戰略有變化嗎?”
“未來,我們的進攻艦隊,可能會兵分兩路,或者三路——當然,這一切都還得看收服艾拉星的情況。”說著秦衛國微微一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楊文志立刻輕輕咳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自己提出的人選,肯定不可能是最終人選,而只能算推薦。
但……他依舊還是無法給出準確的回答。
畢竟,在他看來,他的同僚都很棒。
楊文志迎著秦衛國的眼神,呼吸了數下後,最終給出了一個名字。
“單從戰術指揮上,我可能會推薦奧拉夫”說著楊文志仿佛想到了什麽,馬上補充道:“當然,如果曾元海能夠擺脫防禦任務的話,他也很不錯。”
秦衛國不動聲色地點頭,幾秒後,他微微一笑:“你也支持從LY星系那邊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