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廣寒城，太約基地。

  葉銘緩緩關掉監控畫面，片刻後，他頗為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月，這兩個帝國俘虜從來沒有見到過人類世界的高級領導——CNY不讓他們接觸人類高層，本質上還是通過這種PUA手段來瓦解對方的精神和意志，以便更好地獲取情報。但這不意味著……就沒有人類高層關注他們了。最起碼，葉銘是有關注的。

  畢竟，相比情報部門希望了解神聖文明的社會形態，葉銘更希望了解神聖文明的科學方向和科研方法——只能是對方真誠合作才會獲得最大收益。

  現在看來，這兩人基本上指望不上了。

  “能夠意識到艾塔可以完全模擬他們二人，看來這個克羅茲還是有兩把刷子。”牛主任倒是沒有葉銘這麽感慨，笑著說道。

  “嗯，在蒼藍星的時候，我和他聊過，發現這人的理論知識掌握得並不差。如果按照人類的科研體系，大概相當於咱們的四青學者。”

  “那先知就相當於院士？”

  “從地位上差不多，不過含金量要高很多，他們的先知名額很有限，不然也不會出現準先知這種稱號了。”葉銘笑了笑道：“相比起來，咱們人類的院士……那可就多得有點離譜了。”

  “哈哈哈哈，你這話可不能讓其他人聽到，不然下一次院士增選怕是就要嚴格起來了。”

  “這是事實嘛。”葉銘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介意，隨後沉吟了一會後緩緩道：“從剛才第一眼看到歌莉婭來看，這個喵星小姑娘看來確實已經獲得了那位準先知麗安娜的信任，就看她要怎麽才能把消息傳過來了。”

  “有點難。”一說到歌莉婭，牛主任就立刻皺起了眉：“太危險了。”

  作為CNY的大老板，牛主任的身份和地位自不必說，那是絕對的位高權重。但他也和葉銘一樣……都無比關心和看重那位遠在千萬光年之外的小姑娘。

  畢竟……這種在敵人大本營內搞“地下工作”的同志，在任何時期，都是無比寶貴的。

  “嗯，危險確實有，不過我傾向於……相信這位小姑娘能找到機會。”

  牛主任微微一怔：“你哪來的信心？”

  “我說直覺，你認不認？”

  “……”

  “你回去仔細看看對面的視頻，回頭我給一份總結和你們對照。”

  “好的，你是不是等會要回地球了？”

  “嗯。”

  “那一路順風。”

  ……

  目送牛主任離開後，葉銘重新調出了視頻回看了一遍。

  他選擇相信那位小姑娘，當然不是因為對小姑娘本身的直覺，而是他從那位麗安娜傳來的畫面中，驚鴻一瞥地看到了另外一個文明的種族。

  再加上視頻環境與之前的視頻相差太遠，風格也格格不入，讓他意識到，恐怕這位麗安娜並不是在31號執行者基地了。

  那麽……在什麽地方？
  沉默幾秒後，葉銘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剛好是蒼藍星的傍晚時，他只是猶豫了一秒，便撥通了艾雯的通訊。

  很快，克榮小公主的臉龐便升起在畫面中，且佔據了大半個畫面空間。

  看著對方的懟臉直拍，葉銘不禁啞然：“你把攝像頭拿遠點。”

  “好嘞！這樣行了嗎？”

  看著小姑娘露出半個身形，葉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再漂亮的姑娘，攝像頭懟臉都是災難。

  “老師，有什麽事嗎？”艾雯舉起右手，一支筆在指尖蕩來蕩去，表示著她正在寫作業。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寒霜星系……你們是有記錄的，對吧？”

  “對。”

  “那你看看，這是不是寒霜星的種族？”

  說著葉銘便將視頻中遠處有些略微模糊的侍者形象發了過去。

  只是片刻，艾雯便篤定地點頭：“是，就是寒霜星人。他們是神聖帝國的外圍仆從文明之一，曾經在幾千年前還和我們有過貿易……但後面隨著夕光星系持續氦閃，貿易就中斷了。”

  “那我知道了——你現在學習怎麽樣？”

  “哦，挺好，周老師覺得我現在可以選擇一個領域申請博士了——老師，您覺得我申請哪個方向好一點？”

  “那要看你喜歡什麽方向了。”

  “問題是我什麽方向都喜歡啊……我既喜歡生物，又喜歡物理，還喜歡數學……”

  “……那就先挑一個你擅長的。”

  “那老師您最擅長什麽？”

  “我什麽都擅長。”

  “……老師，您欺負人！”

  ……

  掛了通訊，葉銘嘴角慢慢浮起笑意，他聳了聳肩，對著正在一旁靜靜看著自己的伊塔2號——這還是當初伊塔去三角座星系那邊製造的“分身”，由於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解釋，這具身軀就一直留在了月球。

  “伊塔，我沒欺負人吧？”

  “準確地說，你沒有欺負地球人。”伊塔也學著他聳了聳肩，隨後替他將茶續了一下水：“我覺得，艾塔的小把戲遲早還是會被神聖帝國看穿的。”

  “當然，我們不能認為一個曾經一統宇宙的文明的高級學者全是笨蛋，更何況，他們還有據說無所不能的樂土和智腦。但現在偵察艦的任務已經算完成了，今後多停留一天，多觀察一天，就是我們額外賺來的。”

  “所以我們要拿下寒霜星系嗎？”

  “是的。”葉銘含笑點頭，隨後又看了一眼時間：“好像敵人的登錄檢查快結束了，到時候……就你直接接管偵察艦，然後負責電磁波分析。”

  伊塔點了點頭，語氣卻帶著一抹輕佻：“你讓我分析，是不是殺雞用牛刀？”

  葉銘：“……雖然很不願意，但我還是得承認是——好了，我打算回地球了，拜拜？”

  “拜了個拜。”

  葉銘含笑離開辦公室，片刻後，他走出太約辦公大樓，走進停靠在接駁通道外的伊塔號，不一會，伊塔號便破空而起，緩緩掠向星羅密布的月球軌道。

  經過月球軌道的加速後，伊塔號朝著上方那顆蔚藍色的星球筆直飛去。

  ……

  兩小時後，伊塔號降落在了北方某省的某處隱蔽工廠的露天機場外。

  即便已經到了四月，這裡的天氣依舊頗有些微寒，當葉銘隻穿一件外套走下飛船後，他被直接凍了個哆嗦。

  “好家夥，這裡這麽冷，你們居然不提醒我？”

  葉銘趕緊大步走向停在前方不遠處的汽車，同時與迎上來的周向南握著手。

  周向南哈哈一笑：“這是常識好不好——不過前幾天沒這麽冷，就今天特別一點，估計不到十度。”

  說話中，葉銘又與其他人一邊握手，隨後便快速走進車內。

  片刻後，汽車沿著機場道路駛入一片龐大的廠房區，當廠門開啟後，一根近五十米長、直徑接近一米的巨型圓柱形物體出現在葉銘的眼前。

  這是……暫時被命名為“女媧號”的超級戰艦的炮管。

  葉銘雙手背在身後，仰頭看著這巨無霸一般的炮管，他整個人臉上升起了發自內心的感歎。

  作為人類太空戰艦的奠基人，他當然看過無數的主炮炮管，甚至他還親自看過“大秦級”戰列艦的主炮炮管——那個更誇張，光是炮管就有接近一百米長，然後最寬處的直徑接近三米，就算是出口處，也有兩米。

  比起大秦級的主炮，“女媧號”的主炮無論是長度還是口徑顯然小了太多，甚至只能堪堪比得上早已經被降級為戰列巡洋艦的“鷹”“宋”等戰艦。

  但……

  這只是“女媧號”超級戰艦的炮管之一。

  而且，還是副炮的炮管！

  就在這連片的廠房內，一共生產了數十根這樣的副炮炮管。

  而其主炮炮管，正在另外一座工廠進行專門的生產。

  “是不是有點震撼？”周向南看著葉銘的表情，頗為有些得意——雖然他不是親自負責的總工程師，但現在總工已經前往了太空船塢，再加上他和葉銘的關系，是以他就成了這裡最適合在葉銘面前匯報的人了。

  “嗯，只可惜，現在還只能打激光。”

  “要是反物質也這個口徑那還得了？”

  “呵呵，也對。”

  葉銘收回視線，感慨了幾秒後與在外面站成一排的工程師們開始握手，又說了一些場面話後，他便由周向南陪同著驅車前往了廠區路的盡頭。

  路的盡頭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山洞。

  在通過三道崗哨後，葉銘一行人來到了山洞的最深處，出現在了一根小了許多的炮管面前。

  相比外面的巨型副炮，這一根炮管，大概就只有二十米長，直徑也只有不到五十公分。

  但它的外部，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約束力場發生器。

  看著這門炮，葉銘輕輕地呼了口氣，轉頭望向也是一臉慎重的周向南。

  “這個還有多久搞好？”

  “根據進度，大概還有一個月。”周向南也輕輕地呼了口氣，輕聲道：“我問過老盛了，他說那邊好像遇到點麻煩？”

  “嗯……也不算大麻煩。”葉銘微微皺了皺眉，也輕聲道：“那邊已經讓海琳去控制智腦了，理論上可以完全控制。”

  “那如果還不行呢？”

  “那就讓烏達親自過來給我們挖礦。”

  周向南：“……”

  葉銘微微一笑，雙手背在身後，凝視著眼前的炮管久久不語。

  這門炮，別看小，可它……卻是人類第一次製作的反物質主炮！而且……它還並沒有采用神聖帝國的圖拉號的設計，而是采用了葉銘在很早之前就提出了的反物質約束力場的設計。

  但葉銘必須承認，當能量越大時，約束力場的需求就越高，因此……擺在人類面前最亟需解決的問題就是，獲取一種便宜、穩定、短周期的超導材料。

  之前，通過對圖拉號主炮的分析，人類已經確認了，神聖文明采用了“神賜鋼”和一種一維結構的特殊超導材料，共同組成了一種穩定的常溫常壓超導體。

  人類也測試了一維超導結構材料，發現雖然有超導相，但極難提純，而且工藝上也極為複雜——最起碼，人類是不可能在短期內獲得“多快好省”的常溫常壓超導體。

  除非，用那個所謂的神賜鋼。

  而就目前所知的，神賜鋼——相變金屬，目前隻存在執行者基地，艾拉星。

  於是，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葉銘才推動了對艾拉星的反攻。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卻不是超導的問題——因為這只是成本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反物質采集裝置，出現了一點點小小的麻煩。

  準確地說，是人類根本沒有控制智腦，繼而控制基於智腦和斯蘭齊物質的反物質采集器的技術。

  因此，人類只能通過求助於蒼藍星人來幫忙挖礦。

  從短期看，這沒問題，但長遠來看，這是不符合人類利益和原則的。

  沉默中，葉銘緩緩呼氣。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要先解決有無的問題，再解決效率和成本問題。”

  葉銘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同時捏住手機，望向周向南，沉吟了幾秒後道：“我今天只是過來看一眼，順便給你加加油。”

  “你別告訴我你連飯都不吃就要走？”

  “嗯，差不多。”

  “……”

  “你這邊完成後，就直接送到太空基地，我回去就盯著采集器，爭取無縫銜接，等你們把炮送到月球，反物質也能剛好回來。”

  “沒問題！”

  葉銘點了點頭，又輕輕拍了拍周向南的肩膀，隨後便大步走向門口。

  他過來，真的只是為了看一眼。

  畢竟……這是人類設計的第一門反物質炮——雖然同樣是副炮。

  超級戰艦“女媧號”的設計思路就是，一門超大規模的主炮，外加無數門“小”規模的副炮，組成一個渾身都是刺的超級鐵王八。

  只是，如同葉銘所歎息的那樣，目前的人類，第一艘女媧號，還只能采用人類成熟的激光主炮的結構，而無法使用反物質主炮。

  但即便如此，當一個擁有至少三十六門副炮的超級戰艦出現在戰場時，它必定是所有常規戰艦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