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給總裝制定了個長期規劃？”

  參謀指揮中心辦公室，秦衛國親自給葉銘和牛主任沏上了一壺工夫茶。

  自從太約一分為三，他驟然一下就“閑”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什麽都要他這個太約作戰中心主任過問。不過作為天然就高半級的機構，秦衛國的參謀指揮總部雖不出席會議，但會議報告基本上算是同步遞交的。

  聽秦衛國的口氣，他大概沒有過完全程，只是看了一眼會議簡報。

  “沒有，規劃要專家來做，我只是從技術方向上做了點提醒，免得規劃的時候出差錯。”葉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哈？你還不算專家？”秦衛國樂了：“而且你別告訴我，你最後對超級武器的定義只是隨口說的——葉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到底你現在有多少譜了？”

  這時牛主任笑著接過了話：“反正我是沒問題出來，這家夥口風緊得很。”

  葉銘便搖頭一笑，而後輕輕一歎。

  “你要問我什麽時候能完成設計，那我真沒辦法——殲星艦啊！那種程度的力量，顯然不是現有的能量理論能夠支持的。”

  “而且根據克榮人的記載，神聖文明的殲星艦也不是純粹的能量武器……”

  “那你有思路沒？”秦衛國馬上問道。

  “目前只有兩個思路，第一個就是人為地創造一個可控的黑洞。”

  秦衛國與牛主任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同時升起疑惑。

  “可控的黑洞？”

  “嗯，或者說，可控的致密引力承載體。”葉銘皺眉思索了幾秒後輕聲道：“就譬如說，我們將月球大小的物質壓縮成中子星物質……然後將該物質直接釋放到地球……”

  “意思就是月球撞地球？”

  “如果單純的是現在的月球撞地球，雖然能夠毀滅地球上的一切，但遠遠無法讓地球解體——甚至月球在達到剛體洛希極限的時候，月球本身就會被撕裂。”葉銘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我這只是做個比喻，實際上，我們也沒有那個技術來將月球這樣多的物資來壓縮……”

  秦衛國便呼了口氣：“你嚇到我了，我還在想，要怎麽壓縮月球這樣大的天體呢——要是用超級加速器壓縮中子薄膜那樣壓，豈不是要搞一萬年？”

  “哈哈哈，十萬年都不止——所以還是得從人造黑洞或者說人造奇點著手。”

  這時牛主任突然若有所思地道：“我們現在的傳送……就是人造奇點——你說是利用這個技術嗎？”

  葉銘馬上搖頭：“不是。”

  “那是？”

  “大概會是……利用奇異物質的天然空間回歸性入手。”葉銘微眯著眼，輕聲道：“奇異物質的回歸性，在某種意義上和我們的高維空間膜技術所體現的性質和現象是一致的，如果能夠加大劑量，或許就可以大力出奇跡，但這個需要更多的驗證。”

  秦牛二人同時點頭：“然後第二個思路呢？”

  “第二思路……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葉銘沉默了幾秒後搖頭：“就是運用高維或者低維空間的力量，將星球的物質送進另外的維度，繼而引起整個星球的撕裂和坍縮……”

  “舉個例子，假如我們能夠創造出一張地球那樣大的二維膜……然後把它貼到地上，那麽在臨近地球的瞬間，整個地球就會開始二維化。”

  牛主任瞬間吸了口涼氣：“這要怎麽造？”

  “高維量子的層疊與展開技術。”

  葉銘輕輕呼了口氣：“我們已經從執行者戰艦中找到了快子探測器，目前正在戰場中到處搜刮，看能否發現儲存的快子，如果能夠，那麽就可以通過快子探測器對斯蘭齊物質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了。”

  二人再次對視，同時搖頭一笑。

  “好吧，聽不懂了。”秦衛國笑著給葉銘續上茶水：“反正咱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額……我可不敢保證什麽時候有好消息。”

  葉銘笑了笑，但片刻後，他便目光灼灼望向二人。

  “二位，話說什麽時候給我安排飛船啊？”

  二人一怔，立刻明白了葉銘的所問，繼而同時哈哈笑了起來。

  ——去蒼藍星參加聯合學院的開學典禮，這算得上是葉銘這半年來最大的夢想了。

  可由於他的身份特殊，一直都遲遲未能定下行程。

  如今，克榮人和塔拉人的學術代表和學生團體已經出發，人類這邊，也該出發了。

  *
  *
  禦夫座星系中，一艘問星號，兩艘逐星號，以及三艘來自克榮人的“綠葉號”戰艦組成的武裝艦隊正在茫茫太空中加速。

  遠遠的，從三角座星系的位置傳來一陣陣的電波，很快，十二艘“梟”級戰艦組成的艦隊信號便出現在了問星號的大屏顯示器上。

  “趙艦長，這是你們前往前線的戰艦嗎？”

  問星號的主控艙內，艾雯公主望向正在回復信息的問星號艦長趙東來。

  既然來到了人類的戰艦上，艾雯也入鄉隨俗，換上了人類女艦員的製服——她身高只有一米七出頭，而且體型與人類女性極為吻合，穿上製服後格外合體。

  從背影看，任誰都會認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艦員。

  當然，正面就不一樣了……

  作為被人類稱為“精靈”的種族，克榮人的五官那是完全長在了人類的審美上，特別是這位公主殿下，那是出了名的美……

  公主的身份，加上是葉銘的學生，使得她在問星號上擁有相對超脫的權限，基本上就是任由她溜達。

  趙東來艦長給迎面而來的艦隊回復了問候語後便轉向艾雯，含笑點頭：“是的，只不過這批戰艦是前往唧筒座的。”

  “哦，塔拉族人的戰場嗎？”艾雯想了想後道：“也全部都是無人戰艦嗎？”

  “是的。”

  “嗯……”艾雯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是抱著全息頭盔，然後靜靜地看著那面超大的屏幕。

  很快，屏幕上艦隊的信號便化作了圖像——她已經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人類中央電腦艾塔模擬出來的，並不是真實“看”到的。

  但就算是模擬，也是從真實的角度來模擬的——如果現在就在指揮艙開一扇玻璃窗，那看到的便是吻合的。

  這些天，她基本上算是把人類的這艘問星號逛了個遍，說句自大一點的話……她都能夠開得動這艘飛船了——可不是那種只會吩咐艾塔執行自動任務的駕駛，而是利用控制台上的各個按鈕進行人工控制的飛行操控。

  而對人類飛船的越是了解，她便越是感慨人類技術的強大……也越是……感覺到老師的強大。

  ——在這麽多天中，她敏銳地感覺到，這艘飛船上的所有人，上至艦長，下至那位和藹可親的廚師，對她表現出來的親熱和尊重，並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是銀月王國的王儲，公主。而是因為……她是葉銘的學生。

  很自然的，她也知道了更多的在普通人眼中的老師的成就。

  如果沒有老師，人類別說全面進入太空時代，擁有和執行者一戰的能力，或許人類連主序星系都走不出去……

  靜靜地看著人類的戰艦與己方艦隊擦肩而過後，畫面中便再次升起了一個個暗紅的小點。

  “趙艦長，這些是什麽呢？”

  “這些是之前我們與執行者大戰後的殘骸，殿下留意點，等會我們要規避一下殘骸。”

  “好的——為什麽不把這些殘骸拖走呢？”

  “正在拖，不過拖的速度有點慢。嗯……很快我們就能看到了。”說著趙東來移動了一下光標，在前方顯示出一顆平平無奇的無人星球。

  “這顆星球編號YBTL04，我們在上面已經開始建立起了一個科考基地，同時也會作為那些擋在星路上的殘骸的墳場。嗯……三天后我們就能抵達該行星。”

  聽到這裡，艾雯的眼睛便是一亮：“能夠下去嗎？”

  “額……我們的運輸船要下去一些物資，但我們的計劃是不做停留的。”趙東來笑著望向少女：“殿下想去看看？”

  “十分的想！”說著艾雯便吸了口氣：“我還沒有離開到過母星之外的星球……特別是這種系外行星。”

  “那……可能殿下得給你老師說一聲，還有跟你後面的護衛艦說一下才行。”

  “哈！沒問題！”

  艾雯馬上離開座位，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葉銘的號碼。

  三天后，問星號抵達YBTL04行星。

  作為一型可靠的科考飛船，問星號對於著陸這種事兒極為拿手，別說是YBTL04這種低引力環境，就算是克榮人母星這種高重力環境都不在話下。

  艙門開啟，換上了室外宇航服的艾雯緊跟著機器人侍衛，一馬當先地走出飛船。

  踏上堅實的地面，她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後才舉目四望。

  只見荒涼的，一望無垠的岩石行星上，幾棟人類建築相鄰而建，建築的側面停靠著數艘飛船，更遠一些，則已經擺放了數艘戰艦的殘骸。

  行星的表面上，數輛工程車正在來來往往，從運輸船往外將來自卡拉圖星系的各種補給物質搬進倉庫。

  遠遠的，幾個人影快速走來。

  “艾雯，奧蘭多先生，趙艦長，你們好。”為首的一人笑著伸出了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東升。”

  ……

  直到進入室內，李東升都還一直在打量著這位克榮人的小公主，同時，他也在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那位奧蘭多先生。

  他敏銳地發現，當自己直呼艾雯的名字時，這位奧蘭多先生露出了很隱晦的不滿——直到現在亦是如此。

  但李東升當然毫不在乎。

  從名義上，他可是艾雯的師叔呢！

  自從上次他擅闖黑洞被葉銘一頓教訓後，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在腦機中心坐兩年冷板凳的打算，但隨著他提出的要在YBTL04無人行星上修建一個有人科考基地的建議被采納後，葉銘也總是不好意思再把他藏起來……象征性地在腦機中心呆了幾個月後，葉銘便把他打發到了YBTL04行星上來。

  畢竟，他作為第一批登月的宇航員，又作為第一批進入蒼藍星的宇航員，擁有著極為豐富的系外基地的建設經驗。

  由他來主持這個他建議的基地，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只可惜，我這裡窮鄉僻壤的，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李東升呵呵笑著，打趣道：“不過等你們蒼藍星的望鄉基地後，就可以嘗到我親手在那邊種下的葡萄了——艾雯，聽說你挺喜歡葡萄的？”

  “是的。”艾雯也不挑理，甜甜一笑道：“李先生是怎麽知道的？”

  “哦，你老師沒告訴你嗎？我可是他當初的隊長和學長呢。”

  可憐的小姑娘頓時一怔，立刻結結巴巴道：“那……我應該叫您什麽？”

  趙艦長察言觀色，頓時知道這位小公主怕是不知道葉銘和李東升的關系，當下一笑：“殿下，按照人類的師承關系，你應該叫李主任師叔。”

  “啊……師叔好。”

  艾雯立刻便站起來行了一禮。

  李東升哈哈大笑：“別客氣，你去了蒼藍星好好學習，還有，你老師也已經出發了。”

  “嗯！”艾雯立刻點頭。

  就在這時，李東升的手腕突然一動，下一刻，艾塔的聲音便在房間內響起。

  “地下機庫檢測到不明目標的通訊信號請求。”

  “重複，地下機庫檢測到不明目標的通訊信號請求。”

  艾塔的聲音落下，房間內所有人齊齊一怔。

  李東升率先反應過來，他騰地起身，片刻後大步走向側門：“失陪一下，趙艦長，還麻煩幫我陪一下客人。”

  說完後，他便直接離去。

  剩下三人在房間內面面相覷。

  片刻後，自從下地便一直沒有說話的奧蘭多緩緩站起身來，他抬頭望向天花板上的艾塔，沉默思考了兩秒後望向趙東來：“趙艦長，這個基地，有地下機庫？”

  趙東來愕然，馬上搖頭：“這是科研口子的事，我並不清楚基地有什麽。”

  奧蘭多微微點頭，再次沉默。

  數秒後，他輕聲道：“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強大的文明從這個星系走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