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523.鉤直餌鹹(四千)
就在伯邑考和姬昌討論被伏擊的事情的時候,聞訊而來的姬發也終於是來到了西伯侯府。
一進門,姬發看到坐在左首的伯邑考,眼底閃過一抹陰翳,不過表面上卻是一臉驚喜:“大哥,你回來了?”
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姬發,伯邑考雖然神色有些複雜, 但還是對著姬發點了點頭:“二弟。”
而姬發在跟伯邑考打過招呼之後,這才仿佛剛想起什麽一般,對著姬昌三人行禮道:“孩兒見過父親,還有散宜先生,南宮將軍也在啊,我與大哥久別重逢,剛剛有些激動, 所以失了禮數,還望父親、散宜先生、南宮將軍莫怪。”
所以說, 有些人就是天生會演戲。
姬發明明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但是在塑造個人形象這一塊上,他的功力已經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
他這一進門,不過僅僅幾句話,一個重情重義卻又不失禮數的少年人形象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就算是以堂中這幾人的城府,如果不是早已對姬發有所了解的話,單從姬發的這一番表現上也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主位上。
姬昌看著姬發的表現,眼底也是閃過幾分感慨。
相對於宅心仁厚的伯邑考,還是這孩子更像他,可惜不是長子。
最重要的是,這孩子還是急了些,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就出手了。
此番伯邑考安全歸來,姬發就已經基本喪失翻身的可能性了。
畢竟,伯邑考就算是再怎麽仁厚,面對做出這種事情的姬發, 也不可能無動於衷,至多也就是不傷其性命罷了。
不管怎麽說,伯邑考都是他的長子。
他頂多是在心裡偏袒更像他的姬發一些,但卻不至於真的出手拉偏架。
在他眼中,世子之位,能者居之。
伯邑考先天佔據著名分的優勢,只要能守住,這個位子就是他的。
心中閃過諸多念頭,不過姬昌表面上神色卻沒有半點變化。
他和藹的看著姬發,緩緩道:“無妨,你們兄弟二人許久未見,情不自禁為父當然能理解。這次你大哥回來,短時間內估計是不會出門了,你們兩個還要好好親近才是。”
“是,父親。”
姬發含笑應下,至於他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伯邑考回到西岐,在見過了姬昌之後,就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畢竟,除了要追查花錢買凶伏擊他的幕後主使之外,他還得籌備和妲己的婚事。
對於伯邑考來說,之前在冀州的時候,為了避人耳目,他和妲己並沒有大張旗鼓的舉辦婚禮,現在回到了西岐,他當然要好好補償妲己。
反正現在是在西岐,西周的大本營,之前在外面他還需要忌憚一下殷商的影響力,現在在自己家還有什麽好忌憚的?
至於追查幕後主使的事情,雖然伯邑考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但是這種事情終歸還是需要證據的。
在找到證據之前,他頂多也就是小心防備一下姬發,並不會拿他怎麽樣。
最重要的是,其實伯邑考心中還是懷有一絲僥幸的,他希望自己追查到最後發現凶手其實另有其人,這樣他就不用為難了。
而對於這兩件事,追查幕後主使這件事姬昌是全權交給了伯邑考,伯邑考身為西伯候世子,在西岐能夠調用的能量可以說是僅次於姬昌,所以這件事他並不需要什麽人幫助,但是他和妲己的婚事,就不需要他一力操辦了。
沒辦法,身為西伯候世子,伯邑考的婚事在很多程度上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婚事了,還需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因素,再加上他娘還沒死呢,自己兒子結婚,太姒又怎麽可能不操心呢?
因此,伯邑考更多的精力其實都放在了追查幕後主使上面,婚事方面更多的都交給了太姒去操辦。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伯邑考這麽漫無目的的去追查一個幕後主使,實際操作是很難進行的,但誰讓伯邑考對於幕後主使的人選心裡早有答案了呢?
漫無目的的追查當然不好進行,但如果是知道了答案直接反推過程,那就簡單多了。
畢竟,那個幕後主使為了驅使鄧忠兄弟四人千裡迢迢的從黃花山翻山越嶺趕到金雞嶺伏擊伯邑考,可是花了大價錢的,而這麽一筆龐大的財富流動,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
所以,伯邑考沒調查太久,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姬發身為西伯候次子,雖然簡樸的作風深入人心,但實際上他並不窮。
原因也很簡單,姬發身為姬昌的次子,平時得到的各種賞賜、福利,在姬昌的一眾兒子當中都是除了伯邑考之外最多的,只是姬發拿了這些財富之後,為了塑造自己簡樸的人設,平時都並沒有花出去,但是這些財富卻實實在在都是他的,只是被他存了下來罷了。
而伯邑考在經過仔細的暗中調查之後就發現,就在不久之前,姬發保存下來的那一大筆財富之中,有相當多的一部分詭異的消失了。
如果是平時,當然不會有人注意這種事情。
這些財富既然賜給了姬發,那就是姬發的,你管他是花了還是存起來呢,至於他存起來的財富有沒有變多變少,就更不會有人在意的。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伯邑考前腳剛剛被人花錢買凶伏殺,姬發後腳就被發現名下少了一大筆財富,這種巧合很難不讓人產生一些聯想。
說實話,伯邑考在從手下負責追查的人那裡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真的很難受。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很有野心,但是他卻真沒想到姬發會為了世子之位做到手足相殘的地步。
沉默良久,伯邑考看著面前的屬下,沉聲道:“繼續追查,我要知道這筆錢的去向。”
“是,世子。”
那人應聲下去了。
伯邑考在書房裡靜坐良久,然後起身出了書房,朝著府中一處別院走去。
來到別院,伯邑考一進門,就看到葉逍正坐在院子裡的池塘邊上釣魚。
在來到西岐之後,因為葉逍說暫時不想露面,所以伯邑考也就沒有跟別人提及葉逍的事情,只是在府中給葉逍安排了一處別院,好吃好喝的供著。
葉逍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伯邑考,也是笑道:“姬公子不去忙自己的事情,怎麽有閑情到我這裡來了?”
輕歎一聲,伯邑考走到葉逍旁邊,隨意找了塊石頭坐下,歎道:“遇到了一些煩心事,所以來找葉兄解惑。”
“解惑?”葉逍輕笑:“那姬公子可是找錯人了,我可不會給人解惑。”
沒有在意葉逍的說法,伯邑考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池塘,眼中略帶迷茫:“葉兄,你說權利真的有那麽重要嗎?為了權利,以至於兄弟反目,手足相殘,又真的值得嗎?”
聞言,葉逍不出所料的笑了笑:“看來對於幕後主使的追查姬公子已經有所收獲了,不過這種事情呢,也是分人的,有些人宅心仁厚,自然不願意為了權利就去手足相殘,有些人本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種人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還有些人也可能是一時衝動,又或者是受人蠱惑,從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也說不好。”
“那我該怎麽去分辨他到底是不擇手段,還是一時衝動呢?”伯邑考問道。
他仿佛又看到了幾分希望。
或許,二弟他本性不壞,只是一時衝動了?
葉逍看了伯邑考一眼,反問道:“是不擇手段,還是一時衝動,難道姬公子心裡沒有答案嗎?”
伯邑考沉默了一瞬,然後緩緩道:“可我還想再看看。”
他怎麽可能不了解姬發?
只是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因為她和姬發不僅是兄弟,更是一母所生。
他們的母親都是太姒。
所以,若是讓太姒知道了姬發所做的事情,她又該多麽的傷心呢?
因此,就算只是為了太姒,他也想再重新印證一下。
聽到伯邑考這麽說,葉逍甩了甩魚竿,搖頭笑道:“既然如此,怎麽分辨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伯邑考輕歎。
不過看著葉逍那甩動的魚竿和魚線,伯邑考突然一愣:“葉兄這魚鉤為何是直的?這樣怎麽能釣得上來魚?”
葉逍一愣,隨即笑道:“別人能釣,我為什麽不能釣?”
伯邑考可沒看過封神演義,自然不知道葉逍嘴裡的別人是什麽意思。
但是這卻並不妨礙他從中受到啟發。
緩緩從石頭上站起,伯邑考對著葉逍拱了拱手,一臉誠摯道:“多謝葉兄指點,我明白了。”
說完,伯邑考轉身離開。
葉逍:???
不是,你明白什麽了?
我怎麽沒明白?
他純粹就是閑的沒事乾,想起了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傳說,所以在這裡玩玩,這伯邑考怎麽還能明白了呢?
葉逍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問問伯邑考。
明明我才是修仙的,要扯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應該是我來才對,結果怎麽你比我還像修仙的呢?
不過,伯邑考既然走了,葉逍也就不想這麽多了。
反正他現在日子過得挺舒坦的。
住在伯邑考府上,整天好吃好喝的供著不說,院子裡還有幾個美婢伺候著。
雖然他也算是久經花叢的人了,區區伯邑考府上的幾個婢女就算再怎麽美貌也無法讓他覺得有多麽驚豔——也不想想他平時接觸的都是什麽質量的仙女神女。
但是有一說一,這種被人伺候著的腐敗生活他還真沒體驗過。
畢竟,在這之前,別說是被人伺候了,他伺候別人還差不多。
現在有機會了,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另一邊,伯邑考出了小院,也是一掃之前的陰霾。
他回想起剛才葉逍在池塘邊釣魚的樣子,心裡也是漸漸有了思路。
“所以說,葉兄這是在讓我學習他釣魚執法啊,而且葉兄連我不忍手足相殘都看出來了,還提醒我一定要鉤直餌鹹,葉兄真是體貼啊!”
“接下來,我只需要故意露出破綻來釣魚,看看二弟會不會上鉤就行了。”
“只要二弟心裡還有半點兄弟之情,面對如此明顯的釣魚行為就肯定不會上鉤的,這樣我也好結果這件事,多少也要留下二弟的性命,好不讓母親太過傷心。”
心裡這樣想著,伯邑考直接就找人安排工作去了。
他並沒有考慮如果面對這樣明顯的誘餌姬發卻依舊選擇殊死一搏該怎麽辦,又或者說,他不願意去考慮。
一段時間過後。
伯邑考的大婚之日已然臨近。
與此同時,一個小道消息也是悄然在西岐城中流傳開來——伯邑考已經找到了買凶伏擊他的幕後主使的證據,只是因為大婚將近,他不願意擾了自己的大婚,所以準備等婚禮過後再一舉收網。
姬發府上。
看著面前的老仆,姬發沉聲道:“最近西岐傳開的那個流言你聽說了吧?你說,這是我的那位好大哥真的找到證據了,還是故意放出消息,想讓我們自亂陣腳呢?”
聞言,姬發面前的老仆低聲應道:“老奴不知,不過二公子,前段時間老奴發現有人在追查我們送去黃花山的那筆財物的去向,雖然老奴已經盡量抹去痕跡,但是那麽大一筆財富流動,難免會露出馬腳。”
聽到老仆這麽說,姬發神色微變。
他當然知道動用這麽大一筆財物肯定不能半點痕跡不留,但是只要伯邑考回不到西岐,以他對他那位父親的了解,就算他留下了痕跡估計也會視而不見,因此這一點其實影響並不大。
但是現在事情出現了變數,伯邑考並沒有死在那一場伏擊當中,而是回到了西岐,這樣一來這些痕跡就非常致命了。
一想到這一點,姬發也是忍不住罵道:“真是一群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至於他是在罵面前的老仆,還是在罵黃花山的鄧忠四兄弟,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