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高山流水(下)
“叮!”
“叮叮!”
“叮叮叮!”
柳布衣雙眼微微眯起,輕輕撥動了琴弦。
忽然之間,山林之中仿佛炸響一道驚雷,附近鳥獸全都倉惶逃走。
“咚!”
樵夫卻是眼睛微亮,右手拿著木棍,在最左邊那個瓷碗上敲擊著, 聲音低沉。
在樵夫面前,從左到右的七個瓷碗,裝著的清水量逐漸減少。
“叮叮叮!”
“鐺鐺鐺!”
琴音高亢,瓷碗敲擊聲低沉。
沒有經過交談的二人,仿佛知道對方想要表達什麽,眼神都變得專注起來。
“叮叮叮!”
柳布衣繼續彈奏, 琴音高亢而恢弘,充滿了磅礴的大氣。
隱約之間,樵夫仿佛看見高山巍峨,隱入雲霧,山嶺之上冰雪覆蓋,草木稀少。
“轟隆隆!”
樵夫右手拿著木棍,飛快敲打著身前裝水的瓷碗。
他左手卻是將豎笛放在嘴邊,輕輕吹了起來,仿佛有悶雷響起,轟隆不斷。
正在彈琴的柳布衣,看到雲霧繚繞的山嶺上,那經久不化的白雪,化成涓涓細流,匯聚在一起。
忽然之間,那些越聚越多的雪水,猛然朝著懸崖下面墜落而去,聲勢極其駭人。
“鐺鐺鐺!”
與此同時,樵夫右手拿著木棍,在最右邊三個瓷碗上敲擊著。
隨著敲擊速度越來越快, 瓷碗敲擊的聲音越發高亢,聲音衝破雲霄。
“叮叮叮!”
柳布衣撫琴的幅度越來越大, 撥動琴弦的速度亦是越來越快,琴音亦是變得尖銳而高亢。
此刻,山中樂曲的響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有千百人合奏。
那從山頂傾瀉而下的雪水,化成了銀白色的瀑布,仿佛九天銀河墜落於地。
“轟隆隆!”
瀑布從天而落,衝擊在下面的山石上,無數水珠飛濺而出,然後緩緩落下。
“嘩啦啦!”
過了最激昂的時候,瀑布變成溪水,順著河道朝著遠方流去,沿途經過山丘、低谷。
溪水流動,聲音忽然變得輕柔、緩慢,原來河道變得寬闊了起來。
偶遇峽谷,聲音再次變得高亢,仿佛流水湍急的流動。
在彈奏過程中,柳布衣琴音也是不斷變換,將溪水流過之地的情景,全都演奏出來。
或名山大川,或無名之地,或村落城鎮,樵夫聽在耳中,仿佛身臨其境。
至於樵夫自己,臉上卻是帶著潮紅。
他獨自演奏兩種樂器,將溪水經過不同地方,那奔騰的身姿再現於世。
柳布衣嘴角笑意越發越濃,臉上也帶著陶醉的神色。
“叮叮叮!”
“嗚嗚嗚!”
“鐺鐺鐺!”
樂曲交織在一起,仿佛大自然的合唱,構建出一幅清晰無比的畫面。
不知何時,那些才開始被琴音驚走的動物,居然朝著兩人慢慢匯聚而去。
遠方聽到合奏的各種動物,亦是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拚命跑去。
隨著合奏的繼續,樵夫臉上潮紅越加明顯。
至於兩人四周,卻已經圍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有肉食者,也有草食者,還有翩翩起舞的蝴蝶。
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些本來彼此獵殺的動物,此時卻趴伏在地上,看著最中央二人,眼中露出癡迷、祥和之色。
至於猛獸的凶狠,卻仿佛被樂曲洗淨。
柳布衣卻是不知道,自己那些普通人聽不進去的琴音,在樵夫合奏的中合下,居然再度煥發出吸引力。
這些圍攏而來的動物,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人此時,忘記了所有其余心思。
他們只是忘情的彈奏著,兩者對於音律的理解,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加深刻。
而他們兩人,卻好像心有靈犀。
他們居然能夠在毫無預演的情況下,創出驚世駭俗的交響曲。
“叮叮叮!”
“嗚嗚嗚!”
“鐺鐺鐺!”
時光,緩緩流逝。
再如何美妙的合奏,終究都有停止的時候。
當最後一個音節止住,山林中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
沒過多久,那些圍攏過來的動物,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卻也沒有發生爭鬥。
兩人看到這幅情景,不由相視而笑,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柳布衣眼神溫柔,帶著無邊的暢快與喜悅,感覺自己的人生不再缺憾。
只不過,柳布衣此時精神萎靡,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很顯然,方才那場合奏,柳布衣消耗了太多精氣神,身體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樵夫臉色潮紅,只是眼中的笑意,絲毫不比柳布衣差上多少。
“噗嗤!”
忽然之間,樵夫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本來潮紅的臉龐,頓時變得蒼白無比。
“你,你怎麽了?”
柳布衣見狀大驚,急忙撲了過去,抱住樵夫身體。
“我,我感覺很好。”
“只是可惜,以後不能再聽到你的琴音了。”
“噗嗤!”
言畢,樵夫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將柳布衣白色的衣服都染成了紅色。
“怎麽會這樣?”
柳布衣不知所措,眼中露出焦急以及惶恐的神色。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樵夫身體本來就不算好,這次合奏對於樵夫心力的消耗,簡直無比巨大。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合奏,而是直擊心靈的力量,能夠引起天地共鳴。
不僅是樵夫,就連柳布衣都有些支撐不住。
若非柳布衣從小煉體,經常藥浴、服用補品,恐怕也支撐不到現在。
不過,樵夫為了將這次合奏繼續下去,卻不顧身體的虛弱,居然透支了自己生命。
若非樵夫有著強烈的信念,恐怕在演奏過程中,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這也是為什麽,剛剛演奏完畢,樵夫就開始吐血。
“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帶你返回宗門!”
想通其中關鍵,柳布衣自責不已,就要背起樵夫,趕回日月潭求助。
樵夫卻是擺了擺手。
他製止了正要背起自己的柳布衣,嘴角掛著嫣紅的鮮血,臉上卻仍舊帶著笑容。
“我一直想創出屬於自己的曲子,卻總是感到不滿意。”
“這是我此生中,演奏出來最好的樂曲,我想為它取個名字,不知道可不可以?”
看著眼中帶著期待之色的樵夫,柳布衣抹了把眼淚,重重點了點頭。
樵夫笑了,笑得很開心。
“那,那就叫做,高山流水……”
樵夫走了,卻帶著滿足的笑容,沒有任何不舍與遺憾。
柳布衣則泣不成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