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四十五分，佛爾思結束了自己的午睡。

  迷迷糊糊看了眼臥室床頭的座鍾，她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撓了撓自己那頭栗色的卷曲長發。

  距離好友的投食還有一段時間。

  於是，佛爾思坐起來，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穿著毛絨拖鞋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品相極為不錯的紅茶。

  “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對佛爾思來說，早上渾渾噩噩，提不起精神；

  上午暈暈乎乎，不知所措。

  只有美美吃過午飯，然後倒頭睡到傍晚，這才算正式開啟一天的生活。

  “行吧，讓我看看昨天寫了什麽……”佛爾思放下茶杯，拿起隨手攤在一邊的手稿。

  看了幾行，她扯扯嘴角，“垃圾啊這是。”

  搖搖頭，她果斷放棄創作的想法，拿起了一本最近大火的小說。

  一邊看，一邊點評。

  “情節俗套，節奏緩慢，人物形象刻板。”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佛爾思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很快，座鍾的指針指向了‘七’。

  ‘叮咚’

  耳邊傳來門鈴的響聲。

  佛爾思不得不放下小說，頂著一頭亂發走向門口。

  開門的同時，自然而然問道：“休，今天吃什麽……”

  “今天的晚飯是法納斯特餐廳的招牌羔牛排、鵝肝和熱湯，我還給你打包了冰淇淋和布丁。”喬恩提著包裝精美的食盒，如實回道。

  佛爾思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

  退後一步，關門。

  然後打開。

  門外那人依舊沒有消失。

  她不信邪。

  第二次關門。

  再一次打開。

  嗯……

  那人始終存在。

  “別試了，不是你的打開方式有錯，而是我確確實實站在你面前。”喬恩笑著開口。

  佛爾思嘴角抽了下，強行擠出個笑容，“喬恩先生。”

  “是我是我。”喬恩的目光在佛爾思雞窩一樣的髮型上停留片刻，“你看上去貌似不太開心？”

  聞言，佛爾思打了個激靈，忽然反應過來，連連道：“怎麽會！我只是……對了，我只是沒有任何準備。”

  喬恩看破卻不說破，主動走進了這間位於喬伍德區的公寓。

  佛爾思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這並不是喬恩第一次來佛爾思和休住的地方，但和上次拜訪時比起來，這間公寓明顯多了一些生活氣息，隨處可見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卷曲的栗色頭髮’、‘短短的金毛’、‘皺成一團的獵裝’、‘散亂的手稿’、‘起球的毛披肩’……

  佛爾思察覺到了喬恩微妙的表情，不自覺紅了臉。

  她有些慌張地整理著頭髮，很快抱走一些私人物品，說道：“最近太忙，沒來得及收拾，請您見笑了。”

  喬恩十分理解道：“沒事，我見過很多宅男宅女，你算比較愛乾淨的了。”

  佛爾思：？？？

  雖然聽不懂宅男宅女是什麽意思。

  但，聽上去一定是一群很好的人吧。

  在佛爾思的‘突擊’下，客廳終於變得乾乾淨淨。

  當然，她自己也褪去了居家服，洗漱乾淨，梳妝整齊，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米黃色有荷葉邊的立領長裙。

  “請喝茶。”

  佛爾思拿了一套新茶具，重新給喬恩泡了茶。

  喬恩也不客氣，捏著茶杯道：“下午我和奧黛麗、埃姆林和莎倫一起吃了飯，然後我就想到了你。”

  他打量著佛爾思，點點頭，“序列6，還算不錯。”

  是的。

  鹹魚也有夢想。

  就算沒有刻意追求境界，佛爾思還是背靠塔羅會這個高端平台晉升到了學徒途徑的序列6，記錄官。

  而且扮演進度已經完滿，只差一個儀式，就可以成為序列5。

  順便一提，與佛爾思同住的休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晉升序列5了……

  “沒有沒有。”佛爾思擺手，“我這點實力不算什麽。”

  喬恩不置可否。

  話鋒一轉，“亞伯拉罕家族的人，有聯系你的嘛？”

  “您怎麽知道！”佛爾思忍不住瞪大眼睛。

  但轉念想想。

  眼前這位可是雙途徑真神，這點小事怎麽能瞞過他？

  佛爾思點頭，“是的，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結識了多裡安先生，並和他保持著定期聯系。”

  命運具有慣性。

  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佛爾思和亞伯拉罕家族的緣分依舊沒變。

  “門先生你知道吧，就是亞伯拉罕家族的那位先祖……你最近和亞伯拉罕的子嗣們說一說，讓他們舉行個回歸儀式什麽。”喬恩笑道：“這事兒成了，我記你一功。”

  “啊？”佛爾思有些反應不過。

  “門先生是我們的盟友，愚者先生和我都希望他回來，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不願意回來，所以我們就把他強行弄回來，懂？”

  佛爾思用她女作家的專業理解力弄懂了喬恩的話，有些呆萌的‘哦’了一聲。

  “OK，那這事兒你去操作，半個月內我要結果。”說完正事，喬恩打算撤退了。

  他指著茶幾上的精美餐盒道：“也快到飯點了，你趁熱吃，我不打擾了。”

  佛爾思趕緊起身。

  可就在這時，門鈴再一次響了起來。

  “糟了。”佛爾思暗道不好。

  休和喬恩先生一直不太對付，可千萬不要弄巧成拙啊。

  “是休吧，好久沒見她了。”喬恩忽然改了主意，“快去開門，讓我和她聊聊。”

  不是，你一個真神為什麽這麽‘接地氣’啊？

  佛爾思服了。

  所謂神靈，不應該像教典中所記載的那樣莊嚴神聖麽。

  再不濟。

  也要像愚者先生那樣神秘深邃。

  怎麽到了你這兒，就變成會給人帶飯的暖男了。

  這樣的神靈……

  我絕不認可！
  不知不覺中，佛爾思開始了創作者特有的頭腦風暴。

  但她的身體卻很誠實，乖乖開了門。

  “佛爾思，今天的菜是金湯燴牛肉和麵包哦。”開門以後，一米五的金發治安官亮了亮手中的食盒。

  但很快，她就察覺出了好友的不對。

  往屋裡一看。

  隱隱約約，一個男人的背影。

  “敵人！”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霎時間，她的體表浮現出銀色的光華。

  這是‘懲戒騎士’的特點之一，相當於強化buff。

  可下一秒，休的身子一僵。

  “是你？！”

  “hello，好久不見。”喬恩笑著打了聲招呼。

  打量片刻，點頭道：“利害啊，僅差一步就成半神了。”

  休皺著眉頭，“你怎麽來了？”

  “喂喂喂，你這是什麽態度，忘記當初我賣你魔藥配方時的折扣了嗎？”喬恩點點眉心，“讓我好好想想，你到底欠不欠我錢。”

  啊這……

  休愣了下。

  似乎、好像、也許。

  她真的沒還完對方的債。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更何況是欠錢。

  休的態度不自覺軟了下去。

  喬恩招呼她過來，道：“聽奧黛麗說，你在軍情九處混的還可以？”

  ‘喬治三世’和大量高序列者隕落，奧古斯都家族勢力衰退，本來是保王派勢力的軍情九處也受到了外部勢力的影響。在這個大環境下，仲裁人途徑的休在父親好友的幫助下，成功偽造身份，順利入職，又因為戰爭急需人才，她很快就積累了大量貢獻值，成為了該組織的中高層。

  休沉聲道：“雖然凶手已經伏法，但黑暗依舊存在，為了避免像我一樣的人出現，我要盡量爬的更高。”

  聞言，喬恩拍拍手，“好。”

  思索片刻，他又道：“本來我對魯恩局勢沒什麽想法，但你難得打入了敵方內部，就稍微幫下忙吧……過些日子奧黛麗會給你一個名單，上面是魯恩王國的預備國王人選，到時候你見機行事。”

  “至於報酬，就序列4到序列2的魔藥配方好了。“

  ‘序列4到序列2的魔藥配方’。

  要是在軍情九處換成貢獻值，該是幾個億啊！？
  休幾乎沒有太多猶豫，就應下此事，“沒問題。”

  反正她對奧古斯都王室沒什麽忠心可言，賣起來絲毫沒有負罪感。

  喬恩想了想，又道：“當然，我也很清楚這件事的危險性，所以我特別允許你向我、「愚者」和「黑皇帝」祈禱。”

  他笑笑，“背靠三尊真神，你還有什麽好怕的，大膽去做吧！”

  休眨眨眼睛。

  三尊真神。

  「愚者」和「黑皇帝」。

  以及？

  她的大腦有些轉不過來了。

  喬恩說完了想說的話，很乾脆的起身告辭。

  臨出門，他對佛爾思說：“可以讓吉娃娃小姐入會，愚者先生不會介意的。”

  吉娃娃什麽的……

  你別說，還挺像。

  佛爾思搖搖頭，趕緊甩去了深淵之主對自己的精神汙染。

  而就在這眨眼的工夫，喬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
  因蒂斯共和國。

  被稱為‘太陽之國’的這個國家，一年四季都被陽光都照耀。

  當然，這或許和永恆烈陽教會的總部就在這裡有關。

  蒸汽教會還沒改名前，可是被永恆烈陽教會欺負的很慘。毫不客氣地說，永恆烈陽教會在這片土地，完全可以算得上半個國教。

  至於為什麽是半個……

  那就必須要說一說蒸汽之子、天賜神恩的羅塞爾·古斯塔夫以一己之力推動時代變革的故事了。

  首府，特裡爾。羅塞爾大帝改建後的，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性大都市。這裡充滿陽光、繁華開放。位於萊恩河、塞倫佐河相交的地帶，風光明媚，玫瑰品種眾多，人文藝術發達，是畫家、音樂家、小說家的聖地。

  但貝爾納黛卻沒心思去欣賞那些嬌豔的玫瑰，或者駐足停留，去觀賞塞倫佐河邊那些滿懷創作熱情的青年畫家的畫作。

  她穿著上下極不配套、卻在街上顯得毫無異樣的獵裝和真絲襯衫的搭配——開放的因蒂斯包容性極強，充分尊重每一個人的穿衣自由。

  漫步於街頭，她回憶著曾經在特裡爾的點點滴滴。

  可是。

  時間荏苒。

  這裡已經改變了太多太多。

  “呼~”

  長呼口氣，貝爾納黛收斂起心思。

  心安處即是故鄉。

  她已經不屬於這裡。

  她的弟弟……

  同樣不屬於這裡！
  想到這兒，貝爾納黛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來到蒸汽教會總部，門口處，兩隻矗立的鋼鐵巨獸一下子有了反應。

  很快，許多身著特殊教袍的主教簇擁著一位眼神睿智、面容沉肅的老人走出教堂。

  “貝爾納黛冕下。”大主教莫拉克·德凱做出蒸汽教會特有手勢。

  若是細細觀察還會發現，他眼底閃爍著不屬於人類的機械光芒。

  “我找博諾瓦。”貝爾納黛說著話，眼神卻在那些主教手中的儀器，以及教會門口許多隱秘的角落掃過。

  莫拉克大主教沉默片刻，道：“您的意思是？”

  “我要帶他走。”貝爾納黛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父親的意思。”

  ‘父親’

  羅塞爾麽？

  莫拉克大主教心裡感覺有些苦澀。

  身為真神在現實世界的代理人，他知曉的隱秘遠超常人要多。

  他知道，羅塞爾已經成為了真神，地位與機械與蒸汽之神等同。

  可博諾瓦·古斯塔夫……

  貝爾納黛早就預料到了眼前的一幕。

  她冷哼一聲，直接祈禱道：“偉大的深淵之主，惡魔的統治者；異類的主宰者；所有詛咒之源頭，我請求您，注視這片土地！”

  貝爾納黛沒有找「黑皇帝」。

  而是選擇了新晉的「深淵之主」。

  因為父親羅塞爾雖然擺脫了汙染，但整體狀態依舊不算太好。

  另一個就不一樣了。

  雙序列真神。

  犀利的不得了。

  莫拉克大主教沒想到貝爾納黛一言不合就開始搖人。

  伴隨著尊名的完整，他眼見著周圍布滿了暗紅色的陰影。

  即便此處是機械與蒸汽之神的聖堂，難以言明的汙染也在侵蝕著這片土地。

  “不！”莫拉克大主教驚呼一聲。

  下一秒，他的教士袍被燃燒殆盡，露出了布滿齒輪和鉚釘的鋼鐵軀殼。

  就在這時，莫拉克大主教的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

  “讓他走。”

  這是……

  聖音！

  莫拉克大主教連連擺手，“等等！等等！中斷儀式，我們好好談談！”

  因為‘深淵之力’侵染而顯得分外邪魅的貝爾納黛詭異一笑，宛如妖女。

  果然。

  一切都和「那位大人」預料的一樣。

  另一邊，正沉默忙碌於工作間的某個身影微微一頓，毫無人類感情的雙眼中湧現出扭曲的波動。

  冥冥中，一個聲音響起。

  “你已經沉睡太久了，我的孩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