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肯定有什麽誤會……

  克萊恩沉思片刻：“方便的話，細說卡爾德隆。”

  希雅女皇自忖沒什麽好隱瞞的，如實道：“人性和神性分離並非一勞永逸，惟有傳說中流轉於卡爾德隆的暗河之水能夠幫我解決隱患。

  我和阿茲克先生的通信中早就提過了這一點。

  你是阿茲克先生的學生，又能進入到這幽幽冥界，我還以為你是門途徑的‘漫遊者’，專門過來幫助我的。”

  克萊恩扯扯嘴角。

  隱藏自身氣場，就是不願意被人看穿跟腳。

  某種程度上，他很成功。

  只是神賜聖物的氣息實在過於濃烈，這才讓希雅女皇產生了誤會。

  回到剛才的話題——

  「暗河之水」

  琢磨一番，克萊恩心中莫名顫動。

  這女人說的該不會是永暗之河的河水吧？
  ‘永暗之河’，克萊恩明白這個詞的真實含義。

  畢竟不久前他還來了一出‘水漫戰神教會’。

  那種永寂、黑暗的感覺，令人印象無比深刻。

  至於‘卡爾德隆’……

  克萊恩腦海中默默回憶有關這個名字的一切。

  卡爾德隆，又叫‘死者之城’，「不死鳥始祖」格雷嘉莉曾經的地上神國。

  自從這位古神開辟出冥界，便將神國遷移至此，逐漸成為後裔和信眾的聖地。被遠古太陽神重創破碎前，「不死鳥始祖」將這座城市拔起，丟到了靈界深處，那裡的居民再也沒誰出來。

  還有，‘卡爾德隆’這個名字來源於最早進入的那位亞伯拉罕家族天使，在亡者之語裡的意思是‘未知的魂靈’。

  “靈界深處。”克萊恩暗自琢磨。

  四舍五入，相當於自己的主場。

  加上傳送水晶的妙用，他有九成把握找到傳說中的‘死者之城’。

  只是。

  克萊恩看向希雅女皇：“解決你身上的問題，你有沒有把握？”

  說到這兒，他突然語塞，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比劃著：“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把握應付一個神格已失的序列0？”

  希雅女皇：……

  怎麽說呢，你有點太看得起我了。

  克萊恩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這和對奔波兒霸囑咐你去除掉唐僧師徒也沒什麽區別了。

  瞥見克萊恩臉上的表情，希雅女皇突然開口：“我沒有戰勝原初魔女的把握，但若是解決了身上的隱患，我的確可以拖住祂一段時間。

  ‘蒼白指環’是死神薩林格爾的遺物，可這件至寶原先並不屬於我的先祖，而是不死鳥始祖的心愛之物。

  所以，卡爾德隆裡必有解決蒼白指環隱患的辦法。

  只要讓我的神性和人性合二為一，徹底掌握指環的力量，甚至能引動些許不死鳥始祖殘存在世間的法則投影。

  如此一來，拖住原初魔女也不是什麽問題了。”

  聞言，克萊恩有些猶豫。

  說的倒挺像那麽回事兒。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卡爾德隆’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沉默不語，不知道應不應該幫助希雅女皇進入‘死者之城’。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那枚承載著原初魔女部分力量的戒指已經送給了阿蒙。不然他現在考慮的就不是該如何打敗對手，而是怎麽在暴怒的原初魔女手上保住性命了。

  “讓我想想。”事關重大，克萊恩必須考慮全面才能作出決定。

  當著希雅女皇的面，他開始了佔卜。

  霧氣蒙蒙。

  將克萊恩的靈體映襯的神秘莫測。

  希雅女皇暗自心驚。

  這個小老弟，不簡單呐。

  突然，克萊恩睜開眼睛，仿佛定下主意，“做好準備就走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命運的啟示。

  或者說，冥冥中的牽引驅使著克萊恩前往‘卡爾德隆’。

  希雅女皇點點頭：“沒什麽好準備的，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克萊恩不說話，緊緊握住傳送水晶。

  水晶的作用是可以傳送到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除了星空）。

  理論上，靈界也在其作用范圍。

  反正失敗了，就老老實實鑽進歷史孔隙進入靈界，然後讓汪汪隊帶路就行了。

  “卡爾德隆，卡爾德隆，卡爾德隆！”克萊恩連著念了三遍。

  嗡——

  一道散發出不祥死氣的傳送門出現在他身前。

  希雅女皇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她來到克萊恩身邊，撐起淺灰色的防護壁障，道：“死者之城的死亡之力太過濃鬱，其他途徑的非凡者進入，會慢慢轉化為那座城市的奴隸。不過我們有蒼白指環，自然可以避免這個問題。”

  克萊恩想了想，說道：“你可以確定永暗之河的位置嗎？這次我們的行動必須要快，在卡爾德隆多待一分鍾，危險也就多了一分。”

  “放心交給我。”希雅女皇似乎很有信心。

  見狀，克萊恩也不好說什麽了，主動踏入傳送門。

  鬥轉星移。

  時空變換。

  從冥界到靈界深處，不過眨眼工夫。

  透過防護壁障，感受外界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死亡氣息，克萊恩既緊張，又悄悄松了口氣。

  要知道傳送水晶可不是百分百可以傳送成功的，有十分之一的概率隨機傳送。

  好在第一次沒有出什麽問題，要不然克萊恩都覺得門先生是故意搞自己了。

  “這邊！”

  時間很寶貴。

  希雅女皇帶著指環的食指指了個方向。

  克萊恩不說話，趕緊跟上。

  這城市與正常不同，沒有向高處發展，而是一圈又一圈往地底深坑的盡頭延伸，整體給人倒立的陵寢感。

  不斷深入。

  入目所見，怪異無比。

  裡面的建築有各種各樣的風格，但一樣的奇異。

  它們有的是高聳的蒼白石柱，頂端打磨出了巨大的單體房屋，有的長長方方，房門開在屋頂，窗戶一扇沒有，有的建在地底，入口處立了一個墓碑，有的用白骨搭建，凌亂支離，透露出原始粗獷的美感。

  “靈教團的倒金字塔，其樣式就是模仿不死鳥始祖的死者之城。”

  希雅女皇輕聲為克萊恩解釋：“從天入地，倒立的建築意味著從人間進入冥界。”

  克萊恩‘嗯’了一聲。

  他知道，無論曾經的拜朗帝國，還是它的分支高地王國等地方，只有所謂的死神後裔才能為自己修建這樣的陵寢。

  阿茲克先生就擁有一座倒立的金字塔……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就是‘死神’的象征。

  距離地底深坑盡頭越近，建築物保存得越為完好。

  克萊恩抬頭，望著頭頂破碎衰敗的建築，滿心都是時光帶來的衰亡和破敗感。

  邊上，希雅女皇道：“不死鳥始祖利用自己的權柄（死神+門）為永暗之河開辟出一道支流，這河水擁有令世間萬物陷入永眠和死寂的力量，同樣能夠洗滌非凡物品上的精神烙印。”

  聽到這兒，克萊恩懂了。

  希雅女皇的意思無非是‘以毒攻毒’。

  ‘蒼白指環’不管是不死鳥始祖留下來的也好，還是薩林格爾傳下來的也好，只要被永暗之河的水衝洗一遍，就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乾淨之物」。

  克萊恩忽然想到了那些隻蘊含力量卻不帶任何副作用的DISC。

  見他出神。
    希雅女皇又道：“可惜只能稍微利用河水，卻無法取走河水，要不然用永暗之河對付原初魔女，可以省我們不少力氣。”

  “能利用河水還是看在你擁有不死鳥始祖遺物的份兒上吧……”克萊恩扯扯嘴角。

  永暗之河，那東西可是和源堡同等級的源質。

  就算是天使之王親臨，沒點特殊手段，恐怕也要被河水同化，成為永世不得解脫的幽魂。

  一路向下。

  克萊恩和希雅女皇終於看到了永暗之河的支流。

  呃……

  說是河。

  其實更像海，一望無際。

  如此近的距離，克萊恩和希雅女皇幾乎看不清彼此。

  永暗。

  黑暗是此地唯一的主題！
  哢嚓——

  淺灰色的防護壁障開始碎裂。

  過程不快，但確確實實在發生。

  克萊恩忍不住催促道：“不管你要做什麽，快點。”

  希雅女皇點頭，從手上摘下那枚好似白骨材質的樸素指環，毫無技巧地向前一丟。

  噗通——

  克萊恩耳邊好像出現了幻聽。

  不是。

  咱倆千辛萬苦來到永暗河邊，你就給我表演了一個打水漂？

  希雅女皇面色不變。

  她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黑暗。

  呼……

  呼……

  呼……

  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入兩人的耳朵。

  克萊恩暗自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

  而希雅女皇卻道：“看見了麽，那永不熄滅的火焰。”

  克萊恩：？？？

  比起女皇，你更像神婆。

  但他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

  只是有樣學樣，全力盯著面前的河水。

  不知過了多久。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

  而兩人的視線中，也出現了黃豆大小的一個紅點。

  近了，越來越近了……

  紅點漸漸放大，變成了一隻半浮在河面上的龐然巨物：巨鳥體表覆蓋著蒼白火焰和神秘花紋織成的羽毛，但已被“永暗之河”消融了大半，裸露出部分漆黑的，腐爛的，流著淡黃膿液的皮膚。祂的眼睛仿佛青銅鑄造，裡面藏著層層疊疊的虛幻之門。

  “不死鳥始祖！”克萊恩心中猛顫。

  這都多少年了，居然還沒有被永暗之河同化。

  希雅女皇沒有源堡，也就沒有和古神屍身對視的勇氣。她強忍著失控的瘋狂，雙手掐訣使出秘法，利用和‘蒼白指環’的聯系點燃了自己的食指。

  直到整根指頭燒成灰燼，落入河水中的‘蒼白指環’竟奇跡般浮了上來。

  希雅女皇見了，又以自己的靈魂作為載體，硬生生凹出一個可以容納指環的‘缺口’。

  洗滌乾淨的‘蒼白指環’再次與她合為一體。

  “走！”希雅女皇明顯遭受了不小的反噬。

  連人性的部分都開始了出現屍骨化。

  克萊恩看看希雅女皇，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古神屍身。

  一咬牙，捏著傳送水晶開啟返回冥界的傳送門，不由分說把狀態不好的希雅女皇推了進去。

  然而他自己卻留在了原地，動都沒動。

  富貴險中求。

  也許冥冥中的預感，正是應在此處。

  “盜者之線！”克萊恩很中二地喊出了自己山寨來的‘偷盜者’秘術。

  雖說錯誤唯一性已經不在身邊了，但他還有苟三家的舊日基石·源堡。

  試一試。

  萬一成了呢？
  語落。

  一根半透明的絲線從克萊恩掌心中探出。

  克萊恩心中狂喜。

  成了！

  至於突兀產生的一閃而過的違和感則快速消失。

  他和古神屍身連接，依照慣例，眼前出現了許多過去的畫面。

  就在這時，靈界深處的某個地方傳來一聲輕笑……

  不知過了多久。

  克萊恩總算醒轉。

  他沒敢碰死神途徑的權柄，而是偷走了不死鳥始祖的門途徑的部分力量。

  這部分力量和傳送水晶融合，凝聚出一根古樸的手杖。

  克萊恩揚起嘴角。

  杖尖輕點，整個人很快消失不見。

  隻余空寂永恆的河水默默流淌。

  ……

  靈界深處，某座幻化出來的尖頂教堂。

  小查拉圖安靜地坐在門口，眼眶上還架著一枚單憑眼鏡。

  他時而微笑，時而驚恐，仿佛有兩個意識在互相爭鬥，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滾出去！快滾！”

  “別那麽見外，我剛才可是幫了你。”

  “貝爾特朗是你的傀儡，我才不要！”

  “但你無法抗拒，因為我就是詭秘本身。”

  “詭秘……詭秘……我不……不要……”

  “睡吧，安靜睡吧，就像你平常那樣，把一切交給我就好。”

  “不……”

  蒼老的聲音很快消失。

  ‘小查拉圖’放松地伸了個懶腰，捏了捏單片眼鏡：“出來放個風還得偷偷摸摸，我容易嘛我。”

  他的目光穿透無數星辰，落在某個位面，輕笑道：“當你主動‘開門’的同時，就意味著歡迎別人來做客，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氣了。”

  嗷嗚~
  伴隨他的話語。

  許多福根之犬穿梭時空而來。

  不是克萊恩的汪汪隊。

  而是另一群福根之犬。

  狗子們見了‘小查拉圖’，無比欣喜地在他腿邊蹭來蹭去，好像在慶祝和主人的再一次重逢。

  而‘小查拉圖’也非常和善，伸手摸了摸狗頭，喃喃自語道：“上次的事兒絕不能這麽算了，我啊，可是很記仇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