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小姐？”

  “霍爾小姐，請醒一醒。”

  “霍爾小姐……”

  耳邊，傳來貼身女仆熟悉的聲音。

  奧黛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熟悉的床幃和白色紗帳。

  她翻身坐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

  好半天，奧黛麗才想起在愚者教會發生的一切。

  “不好！”

  她心中暗叫一聲。

  猛然看向床邊。

  正好迎上女仆巴羅娜擔憂的眼神。

  奧黛麗沒有放松警惕，悄悄扣住藏在袖口的卡牌，問道：“巴羅娜，我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實在抱歉霍爾小姐，我不知道您是怎麽回來的。”巴羅娜怯生生地低下頭。

  奧黛麗沉默不語。

  四五秒後，她先讓貼身女仆出去。

  然後迅速下床，低聲祈禱起來。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

  詠頌三遍真神尊名。

  奧黛麗隱約見到了一片蒙蒙的灰霧。

  灰霧盡頭有無數光斑凝聚的門扉。

  門扉之後，端坐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偉大存在。

  ‘愚者先生’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奧黛麗終於放心下來，一五一十說出自己的經歷。

  剛從歷史孔隙中回歸不久的克萊恩無奈苦笑，面上卻裝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神色，雲淡風輕道：“這是一次針對‘隱匿賢者’的行動，不小心波及到了你，抱歉。”

  “啊，愚者先生，您不必如此。”奧黛麗誠惶誠恐。

  與此同時，她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貝爾納黛冕下和博諾瓦冕下，以及新加入教會的‘星之上將’嘉德麗雅。

  他們才是行動的負責人。

  自己和克萊恩先生頂多算是被無意波及到了。

  還好還好——

  奧黛麗最開始還以為是哪位邪神針對愚者教會的恐怖襲擊呢。

  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中斷了和愚者先生的‘加密通話’。

  本想再去愚者教會，但看了眼天色，奧黛麗還是熄了這個念頭。

  “已經到下班的時間了，明天再去吧。”

  愚者教會，堅持八小時工作製，絕不加班！
  作為聖女，奧黛麗必須以身作則。

  換下特製的灰色教袍。

  認真疊好、收起。

  奧黛麗重新變為了‘貝克蘭德最耀眼的寶石’。

  走下樓。

  她一眼就看到了寵物蹲在樓梯角，瞪著雙明亮的狗眼直視著自己的二哥。

  “蘇茜。”奧黛麗無奈地走過來，壓低聲音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把非凡能力用在家人身上。”

  “可是奧黛麗，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消化魔藥。”蘇茜語氣無奈，“我想快點兒晉升，然後幫上你啊。”

  空想之犬·蘇茜，序列6‘催眠師’。

  不要小瞧這條狗。

  雖然只是序列6，但因為某位喬姓熱心愛狗人士的反覆投喂，蘇茜的催眠能力甚至比奧黛麗這個序列5更強悍。

  至於奧黛麗的二哥——阿爾弗雷德·霍爾，‘仲裁人’途徑的序列5，也經常不知不覺中招。

  當然。

  蘇茜本身並無惡意，頂多算小小的私心。

  催眠內容也不過是‘要趕緊給家裡的寵物換全新的口味餅幹了’，或者‘蘇茜真可愛，今天給她買一些點心吧’之類的。

  奧黛麗扶額歎息。

  蘇茜以前多安靜、多內向的姑娘。

  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呢？

  怪她。

  沒有好好進行狗德教育。

  這時，阿爾弗雷德·霍爾走過來，驚喜道：“奧黛麗，真是難得見你這個時間在家。”

  “阿爾弗雷德哥哥。”奧黛麗提起裙擺行了一禮，問道：“你這是？”

  “哦，我發現了一種新的蔓越莓口味餅乾，帶給你嘗嘗。”阿爾弗雷德笑笑。

  說著，把手裡的盒子塞給奧黛麗，“我記得你最喜歡這樣的點心了不是麽？”

  奧黛麗：……

  對不起二哥。

  我沒有管教好寵物。

  她掃過包裝精美的餅乾，又無視了一邊神色中透出極端渴望的狗子。

  故意岔開話題道：“說起來，你的假期結束，馬上要回軍隊了吧。”

  聞言，阿爾弗雷德·霍爾苦笑一聲：“戰爭已經結束，再回軍隊也沒有意義了。”

  他看著自家小妹，也不隱瞞，如實道：“奧黛麗，既然你也是非凡者，應該知道晉升半神的危險性。

  我不打算繼續晉升了，一輩子維持在現在的層次就好。

  既然如此，再去軍隊立功也沒有了意義，再說了，從對弗薩克帝國的反擊戰開始後，魯恩一方勢如破竹，也輪不到我去立功。”

  奧黛麗最會觀察他人的面部表情，知道二哥阿爾弗雷德有其他話想要對自己說。

  對視一眼。

  兄妹兩人來到茶室，面對面坐好。

  阿爾弗雷德直接了當道：“我打算退伍，加入愚者教會。”

  奧黛麗：？？？

  啊這……

  定了定心神，她問道：“阿爾弗雷德哥哥，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因為我家小妹妹是愚者教會的聖女啊，有了這層關系，我還猶豫什麽。”阿爾弗雷德·霍爾笑笑。

  頓了頓，他收斂起神色，認真道：“還有就是，愚者教會作為新興的正神教會，潛力無窮。你也知道，如今魯恩王國「愚者」的信徒數量相當龐大，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懂。

  奧黛麗當然懂。

  別說是基礎信徒的人數。

  如今，就連許多魯恩貴族都改信了「愚者」。

  原因無他。

  就因為貝克蘭德遭受空襲時只有愚者教會派出了天使（梅迪奇、索倫、艾因霍恩），人前顯聖！
  人呐，都是現實的。

  黑夜教會，風暴教會等其他官方教會在抵禦空襲中出力了嗎？

  出了。

  但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又怎麽能觀測到非凡者之間的明爭暗鬥？

  他們只知道紅色的天使驅逐了空艇，保護了學生和工人。

  這是實打實能看見的！
  親眼一看。

  好家夥。

  信「愚者」是真能受到庇護啊！
  那還等什麽？
  信，往死裡讚美「愚者」就完事了。

  說實在的。

  若不是克萊恩身後站著一位眾神都惹不起的人物，單憑爭搶信徒這件事兒，就能讓這個成長期的小透明喝上一壺了。

  奧黛麗倒不反對二哥阿爾弗雷德加入教會。

  怎麽說也是序列5，屬於中序列非凡者的天花板。

  她在意的是整件事中透露出的詭異感……

  “那麽——歡迎加入愚者教會，阿爾弗雷德哥哥。”

  奧黛麗壓下心頭的異樣，對自家二哥露出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阿爾弗雷德·霍爾聽了，頓時大喜。

  隨即，十指交叉放於額前，由衷開口道：“讚美愚者。”

  “讚美愚者。”奧黛麗做出同樣的手勢。

  又扯了些家長裡短，阿爾弗雷德·霍爾起身離開茶室。

  而奧黛麗則小口啜飲著昂貴的伯爵紅茶，似乎在思考什麽。

  “奧黛麗~”

  忽然，一道黃影狗狗祟祟地鑽進來。

  奧黛麗優雅地拿起一塊餅乾喂給蘇茜，小聲道：“蘇茜，你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嗎？”

  蘇茜嚼著餅乾，歪了歪頭，“沒什麽不對啊，阿爾弗雷德看上去很正常，有話直說向來是他的個性，而且戰爭結束後，他不想繼續待在軍隊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一切都是那麽合理。”奧黛麗的表情仍舊沒有放松。

  她悄悄從袖口的位置掏出一張長長卡牌，“如果不是白龍牌向我預警，我估計也不會深想。”

  ‘白龍牌’，也就是喬恩特製的‘觀眾牌’，不光可以召喚出青眼白龍，還可以融合青眼白龍的力量，位格極高。在喬恩上次離開貝克蘭德前送給奧黛麗，作為愚者教會聖女的對敵、保命手段。

  “我想，阿爾弗雷德哥哥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奧黛麗喃喃自語。

  聽她這麽說，蘇茜眨眨眼睛，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阿爾弗雷德確實越來越容易被我催眠了，明明剛休假回來的時候，我還需要不斷地進行暗示，現在他一下就會中招。”

  她用爪子撓了撓臉，“我還以為是我的催眠能力又變強了呢。”

  “就是這個！”經過蘇茜的提醒，奧黛麗終於醒悟。

  自家二哥的心靈防線太過脆弱了。

  脆弱的不正常！

  奧黛麗的表情變得有些可怕，“所以，是心理煉金會在背後搞鬼？！”

  除了心理煉金會，她實在想不明白還有什麽敵對勢力會如此行事。

  好啊。

  正愁找不到你們呢，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緊緊捏著白龍牌，奧黛麗嘴角緊抿。

  她回想著喬恩先生的吩咐，用特殊的方法召喚出了屬於莎倫小姐的信使。

  這次，她一定要將這個組織連根拔起！
  另一邊。

  阿爾弗雷德和奧黛麗交談過後，並沒有留在霍爾宅邸等待晚飯，而是穿戴好軍服，坐著馬車出了門。

  來到某個高級軍人俱樂部，阿爾弗雷德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前台的人見了，頓時變得無比熱情，“霍爾先生，您來了。”

  “嗯。”阿爾弗雷德露出爽朗的笑容，“靶場還有位置吧？”

  “當然，霍爾先生。”前台欠身行禮，示意邊上穿襯衫和短褲的少年前去領路。

  阿爾弗雷德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當然。

  即便如此，他還是隨手留下了幾張鈔票。

  ——一筆不菲的小費。

  正值飯點。

  俱樂部裡人少的可憐。

  雖說這裡也提供飯菜，不過對於阿爾弗雷德·霍爾這等人來說，那些‘粗茶淡飯’就敬謝不敏了。

  來到靶場，阿爾弗雷德·霍爾隨便挑了支手槍，簡單地檢查過後就開始了射擊。

  伴隨一聲聲槍響。

  他時不時會冒出一些類似‘成功了，她並沒有懷疑’、‘謝謝您的誇獎，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之類的話。

  打完整整一梭子彈，阿爾弗雷德·霍爾放下手槍，雙手插兜，極為蕭灑地離開了俱樂部。

  而等他走後，一個身穿襯衣、馬甲、正裝三件套和有條紋的藍灰色長褲、打著暗紅色領結的老人詭異地出現。

  他頭髮全白，但依舊茂密，氣質溫和而儒雅。

  老人盯著阿爾弗雷德·霍爾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最後什麽都沒說，一點一點消失。

  仿佛從未出現。

  ……

  ……

  ‘知識荒野’。

  “老姐，你說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

  “閉嘴。”

  “不是，我就隨便問問。”

  “我說了，閉嘴！”

  “問問都不行……”

  “去死吧你！”

  嘉德麗雅看著神秘女王毫無風度地追著一位真正的天使冕下狂毆，感覺自己的三觀馬上就要碎成渣子了。

  誰能告訴她，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覺？

  那個神秘、強大、理智，任何時候都智珠在握的女王陛下，不可能是騎在別人身上掄拳的女漢子！

  不！可！能！
  友好的‘姐弟互動’過後，貝爾納黛突然意識到來到此處的並非只有她和博諾瓦。

  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她頓了頓，露出平常時候掛在臉上的笑容，“嘉德麗雅，不要怕。”

  我不怕這個地方。

  我怕你……

  嘉德麗雅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不過很快，她就察覺到不妥，故意岔開話題道：“女王，這是哪兒？我感覺……有些奇怪。”

  “我無法對你細說，因為你知道有些知識本身就帶著汙染，你的層次還不足以支撐你了解這裡的隱秘。”貝爾納黛無奈開口。

  博諾瓦從地上爬起來，搓了搓指縫的土。

  卻見那些塵埃忽然化為了道道信息流融進他的身體。

  博諾瓦無比驚訝：“母豬的產後護理……嗯……原來如此……”

  貝爾納黛：？？？
  嘉德麗雅：？？？
  博諾瓦沒有在意兩位女士臉上微妙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從身上掏出許多微型儀器，對準預留的卡扣，安裝在自己身上。

  血肉苦弱。

  理解下，‘完美者’途徑的天使是這樣的。

  貝爾納黛見了，出聲阻攔道：“別衝動，讓我先聯系一下喬恩先生。”

  遇事不決就搖人。

  有關人脈這一塊，貝爾納黛現在算是玩明白了。

  而就在這時，一隻黑貓慵懶地朝三人走過來。

  “不用找了，我在這兒。”

  貝爾納黛等人微微一愣。

  黑貓露出鄙夷的神色，“之前我通過嘉德麗雅向這裡植入了某種病毒，正如你們所見，我就是那個病毒。”

  他舔舔爪子，“要不然，你們以為就憑你們自己，能安穩地站在這片完全由知識組成的土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