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請假
清晨的操場上,零零星星的散落著幾個晨練的學生,校門口的保安堵住了外界的媒體,卻沒能攔住外界的風氣。
在徐容剛進校門的那會兒,他隱約記得,往常這個時間或者更早一些,跑步、朗誦晨練的學姐們不少,因此的,學長也多,可是近兩年來,不知不覺當中,情形卻發生了變化。
徐容聽同學說過一些言論,大體是“小紅靠捧,大紅靠命!”,而為之佐證的,則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以及“你看看徐容、楊蜜,不是也沒怎麽學,不是照樣紅啦?!”。
他大體的明白原因,千辛萬苦來到表演專業的學生,都是抱著當明星,並且還是當大電影明星的想法來的,哪怕是小張同學,也是出於同樣的初衷。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如今蔣方舟又接了一句早熟的蘋果好賣,既然是名人,自然也是名言,況且大家都在走捷徑,而且還走成功了,因此理所當然的,大多數人開始抱著我不走豈不是虧了?!
在操場上的某個角落當中,小張同學捂著肚子,歪倒草皮上,笑的眼看著快要岔了氣:“哈哈.鵝鵝鵝.徐老師你好僵硬啊..哈哈哈。”
徐容同樣笑著,道:“你明明就是在嫉妒,嫉妒我驚才絕豔的舞蹈天賦。”
“哈哈.是的我太嫉妒啦.哈哈鵝鵝鵝。”
徐容藝考前惡補過一段形體,可是三年過去,如今早已徹底荒廢。
他平時的晨練主要是早操,保持身體的基本協調,可是猛的上手芭蕾,實在有點力有未逮。
如今重拾形體,倒不是突然來了興趣,而是為《北風那個吹》的拍攝做準備。
芭蕾,以及少年感。
在戲中,他因為宣傳排練才與牛鮮花萌生姐弟情,有不少芭蕾舞的戲份和鏡頭。
小張同學自小就學習舞蹈,芭蕾這一塊自然也不太陌生,他又不是兔子,哪有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他不能等到了劇組,再臨陣磨槍,既然已經接下,就得好好準備,結果如何也沒必要胡思亂想,盡人事,聽天命。
有時候期望過高,等反差兜頭而來,反而不是件好事兒,就像《大明王朝》的黯然落幕後,劉合平直到如今都還沒緩過勁兒來,每次打電話,人都提不起精神。
至於少年感,他身上著實不多,因為過早的體味了生活的艱辛,只有在極少數跟小張同學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不由自主的輕松一些。
因為相較於大多數同齡人,他過早的學會了向生活妥協,學會了低下頭承認別人的優秀,學會在做每件事之前思考後果,而非全憑喜好,責任與壓力之下,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而只有能或者不能。
與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的多數同齡人不同,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面對危險的,而時刻小心提防最危險的事兒,把細心放在大膽裡,且戰且走,把受委屈當作生活,而從委屈中咂摸出一點甜味來,好能繼續昂首前行。
就像當初《繼父》拍攝時的張澤和史利嘉,他們有憑著喜好選擇排練與不排練的權力,但是他沒有。
於他的演繹生涯,目前來看,這是一件好事兒,因為足夠沉穩,他給人的感覺並不像一個二十一歲的半大青年,這使他能夠接觸遠超自身年齡段的角色。
但弊端也並非不存在,就像眼下,需要他演一個十八歲的無憂無慮的年輕小夥的時候,他其實沒法做到本色出演。
無憂無慮,自他十七歲那年跟著同村的叔伯背著被褥,回頭望向村口的那眼開始,已經漸漸遠去。
但於一個演員、任何一個職業乃至一個人而言,挑戰自身本就是一種樂趣。
攀登的樂趣。
小張同學的存在也能讓他很容易找到漸漸遠去的少年感。
她的憂慮很少,即使有,也總能很快過去,或者很容易在不開心當中發現開心的事兒。
就像她總撅著嘴抱怨,如果不是徐老師你總是在我跟前晃呀晃呀晃的,我每天都能躺到床上不到三分鍾就入睡。
三月下旬,徐容請了假,再次奔赴雪鄉,參與《北風那個吹》的拍攝。
對於帥紅兵這個角色,徐容是有一定的想法的,就像劉曄之於《血色浪漫》,鄧朝之於《甜蜜蜜》,同樣的題材,同樣的年代劇,性格類似的角色,即使不能蓋過前兩位,但是也不能被人壓了一頭。
但他也沒想過一定要超越或者更出彩,《北風》不是諜戰,沒必要傳遞緊張的情緒。
劇組已經開機一周,因為整部戲其實主要凸顯“牛鮮花”這個角色,即使劇情有所修改,使得帥紅兵的形象更加立體,但戲量上其實比牛鮮花要少七十多場。
但他也不虛,《新上海灘》當中馮敬堯的戲份更少,當初還不是按著他跟黃小明一頓亂錘。
飛機轉汽車,一路趕到了雪鄉。
這是徐容第三次來到雪鄉,前兩次是《闖關東》拍攝轉場,雖然京城已經開了春,但是還未下車,入目的便盡是皚皚白雪。
美是真的美,冷也是真的冷。
好在徐容早有經驗,把自己老厚的羽絨服和皮褲都給帶來了,跟著的徐行也把自己裹的跟隻即將冬眠的小白熊似的。
“苗導,先停下車吧?你們在機場等了半天,又冷又凍的,我們請你吃點東西墊墊。”距離劇組入駐的酒店還有五六公裡,經雪鄉縣城時,徐行對坐在前邊的劇組的副導演苗辰山和司機說道。
苗辰山黝黑的圓臉上笑著,回過頭來擺著手道:“不用不用,再有一會兒就到啦。”
徐行白了他一眼,道:“苗導,還怕讓你掏錢啊?放心,徐老師請客。”
她猜的到,等到了酒店,那邊肯定早就預備好了等著,估計頂天給他們留點喘口氣的功夫,就得開始接風宴,哥哥不大能喝酒,要是空腹過去,容易喝醉不說,還傷身體。
徐容詫異地看了徐行一眼,只是一想,就隱約明白了怎麽回事,道:“也是,嘗嘗本地菜,等進了組,再想吃口熱乎的可沒那麽容易啦。”
“哈哈哈。”
車裡的四人同時都笑了,因為剛才苗辰山還抱怨過,米飯送到嘴裡,哇涼哇涼的。
下了車,徐容瞧了一眼徐行,問道:“冷不冷?我帶的還有厚衣服。”
“我都穿這麽厚啦,走路都費勁兒呢。”
四人路邊找了個店,因為不是飯點,人並不多,隻不遠處有一桌,坐著個脊背寬闊的中年和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身形嬌小的女人。
徐容先是掃了一眼牆上的圖片,又瞅了瞅不遠處那桌的飯菜。
“你瞅啥?”其中面對他的那個嬌小的女人見徐容老往他們那瞅,皺著眉頭不悅地道,“娘們唧唧的,沒個爺們樣兒,白瞎了個大個子和一副好皮,還不如長磕磣點呢。”
徐容皺著眉頭,迷惑地望著女人,他就多掃了幾眼桌子上的菜,至於嘛?
同時的,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就要上去跟人理論的徐行,口罩都摘了,被人認出來報道出去會引來爭議。
公眾人物跟人動手,甭管再多的理由,一準是公眾人物的不對。
他不怕流言,但怕文案和圖片俱在的鐵證。
那中年男子聽到女人的話,回過頭瞧向四人,怔了下,似乎認出了徐容,忙打一邊抽了張紙抹了把嘴,起了身,歉意道:“哎,你是那個.那個傳文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在家裡看電視就老罵你,你別見怪別見怪。”
徐容樂了,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兒,罵罵我能出出氣也好。”
本來他還詫異的,東北地兒他也熟,但是像眼下這個女人如此狂躁的,還真是頭一回瞧見。
經中年一解釋,倒是明白了原因。
“老板,他們那個是什麽菜,瞧著還不錯的。”
“小雞燉蘑菇。”
“那個呢。”
“鍋包肉。”
“都來一份吧。”
四人匆忙吃完,直到回了酒店,徐行才問道:“哥,先前那個討厭的女人那麽說你,你怎麽還攔著我。”
徐容一邊將衣服以及生活用品打行李箱裡拿出來,一邊道:“她討厭的不是我,而是朱傳文,能讓人討厭,覺得娘們唧唧,說明我把角色塑造的很成功,於我而言,這是最大的褒獎,有什麽可還口的?!”
“可那不該誇你嗎?你只是演了朱傳文,又不是朱傳文。”
因為徐行並沒有這種體會,徐容也沒解釋的太過詳細,道:“其實我更想演一個人見了我就想揍我的反派,可看如今的形勢,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徐行其實不太能理解他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但聽著他的感慨,只能安慰道:“會有的。”
“徐老師到啦?”
沒大會兒,組裡的頭頭腦腦全到了,徐容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估計馬上就得喝酒。
這是免不了的。
導演安健大高個,國字臉、大眼睛,皮膚黝黑,瞧著一臉凶相,但是此時卻是笑的一臉和善,問道:“雪鄉這邊可冷,尤其是外景還老多,厚衣服帶的夠不夠?不夠組裡有軍大衣,回頭我讓人給你拿兩件?”
“帶啦帶啦,謝謝導演啦。”
徐容笑著擺了擺手,把幾人讓進屋裡,反正他覺著,自打他紅了之後,他幾乎沒怎麽遇到過壞人,即使先前不認識的,見了,也都是一副笑臉。
製片人楊震勝胖乎乎的,瞧著相當和氣。
安健和楊震勝,徐容先前都見過,倒也算不上陌生,倒是高滿唐,瞧著徐容的精氣神,笑著道:“我現在算是明白張新健為什麽說你業務能力強了,給我的感覺跟半個月之前明顯不一樣了。”
“哈哈,謝謝高老師誇獎,就是這個天氣啊,太冷了,不過這次好點,沒有下水的戲,導演、製片你們是不知道,先前我跟高老師合作那次,零下三十多度跳水裡,人都差點兒給我凍僵了。”
“放心,這次不讓你下水,即使有水,也是紅顏禍水,就看你能不能遊出來啦。”
“哈哈。”
一陣說笑過後,楊震勝瞧著他房間裡地上的行李箱,道:“徐老師你先休息會兒,收拾收拾,待會兒給你接風洗塵。”
“麻煩楊製片啦。”
“麻煩什麽?應該的。”
到了吃飯的時間,徐容跟著苗辰山到了二樓餐廳,人差不多已經到了大半,盡管眼下進組的演員不多,但經先前苗辰山的介紹,徐容感覺這個戲接對了。
張紹華、白止迪、王麗芸、劉長勝,在戲中分別演他和牛鮮花的父母,都是老演員,不過他們的戲份還沒開始排,得差不多再有一個月才能進組。
徐容跟呼啦啦全站起來的各組人員打了個招呼,這才落座,笑著衝對面的閻妮道:“姐,好久不見。”
同時的,他又衝著在戲中演劉青和大龐的馬穌和於衡道:“這兩位是馬老師、龐老師吧,你們好。”
“徐老師好。”
閻妮其實本來根本沒記起徐容跟她合作過,先前劇組說要給他接風的時候,她本來是想趁著休息休息,不過來了,可經她的助理提醒,才想起來前年年初倆人竟然拍過一部戲,但此時自然不會表露半分,同樣笑著道:“你好,確實好久不見啦,哎,我瞧著你比那會兒長高了不少啊?”
徐容挺了挺身板,道:“那是自然,要是不長了,才是笑話,我今年才二十一歲。”
閻妮眨了眨眼睛,跟高滿唐對視了一眼,問道:“也就是說你演沈一石那會兒才19歲?”
鵝蛋臉大眼睛的馬穌笑著接過了話茬,一臉埋怨道:“就是徐老師你這樣的業務能力強的演員太多啦,才弄的我們沒飯吃,看看,二十一歲就能演中年,你讓我們中年演員怎麽活?”
話聽著似乎在埋怨,可是進了人的耳朵,卻讓人聽著舒服。
“馬老師你這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啊。”
“怎麽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啦?”
“你不信問問在坐的各位,你跟閻姐,這皮膚、這氣質,誰見了敢覺著你們是中年?是不是於老師?”
於衡似乎性格有點沉悶,隻笑著點了點頭。
“徐老師你太壞了,她們倆盯著,於老師不敢不點頭啊。”
“哈哈。”
酒下了喉嚨,因為有閻妮和馬穌兩個女演員在,幾人聊的也多是戲的內容,而在楊震勝領著喝了幾盅酒,氣氛上來了之後,才開始往遠處扯。
徐容經常參與這樣的場合,但是從未做過活躍氣氛的那個,但今天卻跟往日不同,他的話分外的多。
“東北這地兒我熟,一年總得呆上幾個月,你來了這地兒,要是不去搓回澡,就跟沒來差不多,我一開始還可不大習慣啊,好家夥,那一進去,白花花的坦誠相對,跟古代無道昏君的酒池肉林似的,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男人不搓澡,媳婦不好找,女人不搓澡,老公往外跑。”
“哈哈哈,徐老師看來搓澡的經驗豐富啊。”
“其實也沒幾回,我記得第一次過去,那師傅可能覺著我身上髒,上來就給我使老大勁兒啊,結果勁兒太猛,一下子給我懟池子裡去了。”
“哈哈哈。”
“不過還別說,效果是確實好,當天回去了,我摸著自己的胳膊、腿,半晚上沒睡著,為啥?打小到大,就沒那麽滑溜過。”
“哈哈哈。”
“還有一回來這邊拍戲,一個捏腳的大姐跟我說什麽至尊紅顏,咱也不懂那個啊,奔著勤奮好學的目的,就尋思啊”
“哈哈哈。”
閻妮詫異地瞧著一直滔滔不絕的徐容,即使別人說,偶爾他插上一句話,也能引的人哄堂大笑。
徐容先前在南都的訪談很是在圈內引起過一番轟動,她也聽同行談起過他,在她的聽聞裡,徐容平時是個話相當少的,今兒個卻是奇了怪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正式開拍,她才明白了怎麽回事。
《北風》的拍攝主要有兩個場地,雪鄉集中拍攝外景,而內景需要劇組轉場至旅順之後拍攝。
因為徐容剛進組,還在找狀態的階段,第一天他的戲份隻排了三場,作為男一,開機第一場自然是他跟閻妮的。
化完了妝,徐容打臨時搭建的化妝間裡走出來,正巧跟忙來忙去的安健走了個對臉。
安健瞧了他兩眼,打趣道:“徐老師,你這一化妝,可真是劇本寫的,知青點公認的美男子,身高體健。”
“哎,過獎了過獎了。”徐容笑著擺了擺手道,“跟化妝沒關系,都是底子好。”
“哈哈。”
“那導演,你先忙,我也去車裡準備一下,等布置好了你喊我。”
安健點了點頭,道:“去吧,暖氣你看合適不合適,不合適再調。”
徐容剛走沒幾步,又頓住了腳步,眼前紅影兒一晃,不知道打哪斜裡殺出個瞧著約摸十五六歲的圓臉女孩,攔在了他跟前,一臉希翼地道:“徐老師,可以跟你合個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