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仁、同志,我宣布,視協打徐小分隊今天正式成立!”
一間飯店的包間內,陳保國一手端著酒杯,一隻拳頭在半空中有力地揮舞著,而一同舉杯的,還有馬少華、程昱、王慶詳、倪大虹、王進松。
今天視協組織了個研討會,會後,陳保國以“有要事相商”拉著幾人組了這個局,酒過三巡,摸清了一眾人對於徐容的看法,他當即提出了今天組局的主要目的。
在坐的眾人,除了馬少華和程昱,其他人都是《大明》的主要演員,可是自《大明》在京城電視台開播,一個個的看的心裡暗自直打鼓。
因為徐容演的太特麽炸了。
在私下裡,他們跟同行交流過,也表達過相關的疑惑,但每一次說,卻總免不了被關系比較好的同行嘲笑。
“嫉妒,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人家徐容的業務水平有目共睹,你這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家,不能因為那時候人家沒名氣,就覺得人家一定演不好!”
《大明王朝1566》的拍攝迄今已過去數年,具體的記憶,眾人差不多都已經忘卻,類似的話聽的次數多了,哪怕他們自己,也覺得自己確實是戴了有色眼鏡看徐容。
可是越是如此,越意難平!
合著人家好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比咱演的好?!
“粟大將軍說的好,哪裡好消滅敵人就在哪裡打仗,甚麽時候好消滅敵人就在什麽時候打仗,哪部分敵人好消滅就消滅哪部分敵人,什麽戰法有效就采取什麽戰法!”
陳保國頓了頓,道:“再有一年的功夫,就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就是諸位都已經接下的《北平無戰事》,大家應該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徐容將會出演男一,在坐的諸位,有的戲份多,有的戲份少,但不管怎麽說,這必然是一場硬仗、苦仗,《大明王朝1566》想必諸位都看過,徐容的表現也不用我多說,還是那句話,到時候演好了,掙大臉面,演的不好,丟大人!”
程昱不知是喝高了,還是情緒激動,臉色通紅“嘭”地拍了下桌子,震的桌面上的碗筷飛顫,高聲道:“如果不打回三八線,和圖們江、沈陽、鞍山、撫順這些地方的人民就不能安心生產!”
徐容就是打他手裡生生搶走了飛天獎杯,踏上了達成大滿貫的第二步!
話不多,而又帶著點口音的馬少華當即應和道:“乾!”
徐容也從他手裡搶走了金鷹獎杯,一舉達成視帝大滿貫!
房間一陣轟然應和:“乾!”
“阿嚏。”
“阿嚏。”
而此時另外一處酒店的會議室當中,剛剛坐下準備開始讀劇本的徐容不由地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坐在白板前的徐記周當即關切地問道:“徐老師,沒事兒吧,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讓酒店給你衝一杯板藍根?”
徐容笑著擺了擺手,道:“不礙事兒,估摸著應該不是感冒,咱們開始吧。”
隨著徐記周的示意,圍坐在方桌外圈的一人當即念道:“衝啊,把在婆娘炕頭上使的勁兒,都給我使出來,衝啊。”
徐容的眉頭輕微皺了下,但又很快撫平,也並沒有回頭去看,在等待了幾秒鍾之後,極為突兀地喊道:“有炸彈,臥倒。”
“啊。”
在徐容喊出來的同時,房間內突然響起陣陣高低不一、猝不及防的低呼,因為徐容的聲音實在太過突然,而且特別響亮。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後,房間內不由一陣輕笑。
“哈哈哈。”
在笑的同時,出演國-軍上尉、男二陳峰的王鐳立刻鼓起了掌,道:“好,徐老師的台詞說的是真好。”
徐容笑著白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得了啊。”
“哈哈哈。”
王鐳是院裡的演員,只不過徐容總感覺王鐳的馬屁拍的稍微有點僵硬,不夠自然。
按照常規操作,高低你不得給大家夥說說到底好在哪?!
徐記周雖然同樣笑著,但此時打量著徐容的眼神,宛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他不是專業演員,也不清楚徐容的台詞是經過了怎樣的處理,但是給他的感覺就是特別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是聽著很舒服。
而且這種舒服在他以往的作品當中從未出現過的。
他有點羨慕劉疆,因為他很清楚,徐容就要告別小熒幕,這也許是他這輩子跟他唯一的合作機會,劉疆那種兩部作品登頂的操作,他即使手腕再強,也沒法強迫徐容再跟他合作一次。
不過比起大多數人,他自覺已經足夠幸運,至少目前徐容對他的態度,相當友善。
這麽想著,他敲了敲桌面,把嬉笑聲壓了下去,道:“重新來過。”
“衝啊,把在婆娘炕頭上使的勁兒,都給使出來.”
隨著每一個演員開始張嘴,徐容心中竟然詭異的能立刻生出模糊的判斷。
“這個像是上戲的。”
“這個估計是中戲的。”
“這個有點.應該是自家學校的。”
“這個吃天賦,野雞院校或者沒有經過科班訓練。”
連續讀了四集的劇本之後,徐記周拍了拍巴掌,道:“很不錯,休息十分鍾,等會咱們繼續。”
徐容剛起身,準備上個廁所,王鐳立馬立了起來,小跑著跟了上去,到了跟前,豎著大拇指道:“徐隊,牛啊。”
徐容白了他一眼,道:“哎,我說你可以啦,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多官僚呢。”
“真沒。”
一邊往廁所走,王鐳一邊問道:“徐隊,感覺你的台詞念法有點不一樣,怎回事?”
徐容想也沒想地道:“現在咱們各大院校、院團表演教的聲樂訓練,一般采用的都是西方美聲的發聲訓練方法,你記不記得,春晚有個節目,叫《薪火相傳梨園美》?”
王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有點印象。”
“我家裡有老人,他們愛看那個,我也就跟著看了,這一瞧,還真發現了點的不一樣的地方,然後這幾天就稍微對過去念台詞的方式做了點改動,現在其實剛剛開始摸索,看看能不能尋找一套適合漢語的發聲方法。”
王鐳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下,他以為徐容只是采用了一些天賦賦予他本身的技巧,可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隻感覺摸到了電線插板,頭皮發麻。
太瘋狂了!
一旦徐容能夠成功,並推而廣之,他必然成為中國表演體系當中不可繞過的一座高峰!
如同院裡的焦菊隱老先生創立的“心象”學說一般,任何科班、院校都必須學習的課程。
進了廁所,王鐳好奇之下,一邊放著水,一邊問道:“徐隊,你能不能教教我?”
徐容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從系統性的發聲技巧、到體系化的訓練方法,根本不是他一個人能夠短時間內完成的,而且他也需要做一些試驗,王鐳的基本功比較扎實,簡直是最完美的素材。
扎緊了褲腰帶,洗了把手,徐容指著自己下巴解釋道:“漢語是單音節的,發聲部位靠前,所以京劇、相聲、曲藝全是往前送,而字母是多音節的,發聲部位靠後,所以美聲是從後往前送,看著區別不大,都是往前送,但是實際運用的過程中會導致極大的偏差,用美聲的訓練方法說漢語,單音節的漢字在嘴裡打一個轉兒才出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它被‘稀釋’了。”
王鐳聽的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道:“徐隊,啥意思?”
“具體來說就是,咱們用美聲的方式說台詞的時候,後咽腔往往是緊的,台詞說出來就很緊,所以就必須要有與之匹配的松弛、腹式呼吸、指向性練習等等,但是如果我們在日常的訓練中,使用適合漢字發音的訓練方法,對於松弛的要求就會降低不少,而且發出的聲音會更好聽、自然。”
王鐳感覺自己聽懂了,可是又沒完全聽懂,但是僅從聽懂的部分,他已然能夠感受到,站在自己跟前這位比自己還年輕的副隊長牛逼到了何種程度。
開發表演體系當中適合漢字的發音技巧以及訓練方法!
這真要成了,一個“表演大師”的名頭是跑不掉的,而且徐容根本不需要費勁推廣,各大院校、院團都會巴巴的來找他取經。
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之後,王鐳沒再多想,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沒到那個地步,好高騖遠,只會整出個不倫不類,而且他發現了,徐容在使用時也十分謹慎。
“徐隊,這麽高精尖的技術,我是真學不了,你要是有時間,教我兩手怎麽通過美聲的方法把台詞說的更好就成。”
徐容在台詞上的造詣,他聽院裡的很多前輩誇過很多次,一個天賦特好、技巧還特別全面的演員。
徐容斜了他一眼,頗為遺憾地道:“可惜了。”
王鐳當即笑著道:“你是可惜少了一個試驗素材吧?”
徐容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但很快被他壓下,扭過頭,卻見王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腳步,距離自己兩步來遠,不由問道:“不是,你離我那麽遠幹嘛?”
“我怕你惱羞成怒動手。”
“我感覺你對我的誤解挺深的。”徐容深深地瞪了他一眼,“我這都是獨家絕學,輕易不告訴別人。”
“那我更不能學啦,等你把訓練體系弄好了,我再學習,嘿嘿。”
徐容見忽悠不了王鐳,隻得頗為遺憾地道:“你是不知道你錯過了一個多好的機會!”
回到會議室,見珂藍立在門口的飲水機旁邊,孤零零地端著一杯咖啡,恨不得三尺之內連隻蒼蠅也沒有。
徐容明白原因,組裡的大多數演員,都是徐記周找來的,而他雖然是一早定下的,但畢竟在這個圈子裡混了七年,到哪個組都不缺熟面孔,像演山下奉武的盧方生、演陳峰的王鐳還有今天沒來的倪大虹,都認識或者合作過,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而柯藍既不是科班出身,純粹半路出家,關鍵是根本沒什麽名氣,卻極為詭異的力壓諸多競爭者拿下女一,對於她的背景,劇組的眾人恐怕都有一定的猜測。
在不清楚她的脾氣之前,沒人冒然上來打交道。
他走了過去,問道:“怎麽樣,還習慣吧?”
珂藍恬靜地笑了下,露出幾顆牙齒,道:“還好,你真的很厲害。”
徐容瞧著她的模樣,問道:“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打電話的情形嗎?”
聽到徐容提起這茬,珂藍不由的稍微有點尷尬:“那個,那天我真不知道是你,不然肯定不會掛你電話的。”
徐容搖了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當時的那種狀態,或者說本來的性格,其實你本身是塑造賽貂蟬最好的材料,不要刻意想著怎麽演,也不要在意別人怎麽看,你把你自己釋放出來就一定能演好。”
那通電話才是他下定決心推薦珂藍的原因,至於後續的視頻,只是走個過場。
他感覺只要珂藍能拿出那天跟他打電話的狀態和情緒,去塑造賽貂蟬,這個角色必然能夠成為她進軍影視圈的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而且不管怎麽說,珂藍畢竟是他推薦的,要是真演砸了,他臉上也過不去,更沒法給陳閏生交代。
珂藍不大確定地望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徐容當即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我騙你這個做什麽,這麽說吧,我敢保證,你要是能按我說的做,今年的金鷹獎杯必然有你一座!”
珂藍的眼睛陡然睜大了一點,信心滿滿地道:“謝謝你,我一定努力。”
徐容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兒。”
金鷹獎和飛天獎輪流舉辦,湊巧的是,金鷹獎去年已經舉辦過,今年輪到了飛天獎。
珂藍今年拿不到金鷹獎杯,那也不能賴他,只能說是生不逢時。
而此時,徐容的一位校友,安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裡,無奈地望著給珂藍做心裡建設的徐容。
他就特納悶,為什麽同樣的學校、同樣的老師,同樣都認真學習了,差距為什麽就會大到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