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離譜
杜其峰老遠的就瞧見徐容和一個年紀大的群演打招呼,他並沒有在意,徐容雖說年紀不大,但是畢竟從業近十年,而且綜合考慮他在內地超高的號召力以及那種無限於接近“真實”的表演風格,很容易就能猜得到他是一位高產的演員。
領袖一代的號召力決定了他閑不下來,他的公司、經紀人、朋友甚至親人都不會允許他閑下來,而超強的業務能力,也意味著一些年齡不大而又相對複雜的角色必須由他來保證收視或者票房。
這一切,都決定他過去的幾年當中大多數時間都在一個又一個劇組當中渡過,認識一個具備明顯特征的群演,實在太正常不過。
五十多歲的群演,在行業之中不能說沒有,但是真的不多。
只是看到有人給徐容地遞紙巾,杜其峰的動作頓住了,此時,他才意識到,也許徐容和那個老群演有一段自己所不了解的故事。
等徐容和趙俊凱來到了身邊,坐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左右兩側的椅子上,杜其峰問道:“你認識他?咳咳咳咳。”
“我剛入行那會兒,乾群演,演民工,剛才那個大伯跟我住上下鋪。”
徐容跑過龍套的舊事,杜其峰還真不了解,不過見識到徐容無聲無息之間讓王暉替他衝鋒陷陣的手腕之後,杜其峰倒也沒覺得意外,從龍套一步一步走出的巨星,和從場務乾出來的知名大導類似,除了精湛的業務能力之外,必須具備超高的情商和統籌能力。
他曾聽過一個香港大佬在飯局上說的句不知是玩笑還是威脅的話:我能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你們覺得我踩死了多少人?
徐容自這個行業的最底層殺出,屹立在內地演員行業的金字塔頂層,他又扼殺了多少人的希望和幻想?
這些,單單靠運氣是行不通的,作為公眾人物,在某些場合,被某些人刻意引導說出一兩句不合時宜的話,就可能葬送過往的一切。
“咳咳咳。”
聽著杜其峰濃重的鼻音,以及時不時的咳嗽聲,徐容轉過頭,問道:“感冒了?”
“有點,天氣實在太冷啦.”杜其峰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他悄然扭過頭,眼瞅著坐在一旁的徐容僅穿了一件外套和薄毛衣,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怪不得北方那麽冷呢,原來是這裡的人比較抗凍。
徐容瞥見不遠處的掌機突然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又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衛生紙擤了把鼻涕,眉頭不由皺起。
他和同樣看過來的趙俊凱對視了一眼,二人心中同時生出了股不好的預感。
《毒戰》劇組的成員都是香港人,對於北方驟然接近零度的天氣,能夠適應的恐怕沒幾個。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衝著旁邊的一個場務招了招手,道:“這位老師,你去跟生活製片說一聲,去買些治療療感冒咳嗽的藥,另外再買十大包,不,二十大包板藍根,還有再買一些生薑,每天給所有人熬薑湯喝。”
“好的徐老師。”
劇組的拍攝進度不快,甚至可以用龜速形容,徐容不止一次聽羅金福和鄭寶瑞抱怨過,在香港,半個月的時間,再趕一趕,指不定就能拍完一部戲。
但是工作的強度,尤其是各組人員的工作強度卻是一點也沒降下來。
工作強度的上升還要歸結於進度緩慢,杜其峰和海潤的合約當中,白紙黑字的規定了工期,拍攝的進度越慢,為了能夠按時交付,上大夜的頻率就越高。
本來就水土不服,再加上整天每日沒夜的拍攝,全體免疫力下降是不可避免的事兒,徐容很擔心這麽下去會演變成劇組內的大面積流感。
“咳咳咳。”
杜其峰下意識的道:“買點感冒藥就行啦,還要板藍根和薑湯幹什麽?”
徐容苦笑著道:“我擔心會耽誤拍攝,板藍根和薑湯,是預防其他人感冒的。”
“怎麽會?”
“咳咳咳。”
杜其峰聽著掌機的咳嗽聲,立刻明白了,他咳嗽沒事,可要是燈光、錄音、攝影乃至於演員正拍攝的時候忍不住咳嗽呢?
事實和徐容預料的差不多,開機之後,因為掌機的原因,連著廢了兩條,時間也耽誤了近半個鍾頭,杜其峰才意識到“水土不服”還包括流感。
掌機必須休息,這是板上釘釘的結果,生理反應能夠克制,但病理反應卻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在掌機確定不能上工的同時,一矮一高的跟焦員、移動員同時望了過來,毫不掩飾臉上的期待!
掌機病了,這特麽合該咱們兄弟上位啊!
杜其峰瞧著眼中的殷切幾乎溢出的二人,笑了,轉過頭看向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戴上口罩的鄭釗強,問道:“老鄭?”
在攝影大助、二助期待的眼神中,鄭釗強脫下了披著的大衣,隨手扔到了椅子上,樂呵呵地道:“還是我來吧。”
“他們倆還差的遠呢,不看小監活都不會乾,想掌機,還差的遠呢。”
徐容聽到鄭釗強的打趣,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看小監跟焦,這很正常啊。
跟焦員也就是攝影大助,主要負責操控攝影機的焦點,每台攝影機都會有一個手動跟焦環,攝影機的右側面還會裝上一個小監視器,專門給跟焦員使用,也有人喜歡帶一個圖傳和小監搬個凳子蹲一邊遠程跟焦,但正常情況下,小監都是必備工具。
見徐容臉上不解的神情,杜其峰解釋道:“老鄭做跟焦員的時候,可以完全不看小監,隻憑眼睛看演員和攝影機之間的距離就能跟,而且這點,哪怕在香港能做到的也沒幾個。”
徐容明白了杜其峰的意思,情不自禁的感歎道:“真是便使玉人雕琢,妙手略相同啊”。
與此同時,旁邊趙俊凱下意識地道:“臥槽牛逼。”
監視器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趙俊凱被杜其峰、李亙以及一直跟在徐容身後的“小姨子”盯著,瞧著幾人詭異的目光,臉上不由的有點發燙。
他今天第一次發現,原來讀書少,竟然真的會使自己陷入莫名尷尬的境地。
徐容同樣愣了下,見趙俊凱微黑的臉色暈紅,笑著道:“趙哥真是直爽的性格,哈哈。”
“哈哈哈。”
經徐容這麽一轉圜,趙俊凱的尷尬消散了不少,站在三人身後李亙也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還,還有這麽多門道嗎?”
徐容緩緩轉過頭,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問道:“伱,沒摸過攝影機?”
李亙十分坦誠地搖了搖腦袋:“摸是摸過,但是孔導跟我說,導演最重要的是懂觀眾、懂生活,而不是懂技術,技術了解就可以。”
徐容哭笑不得地道:“你少聽孔大頭胡咧咧。”
李亙屬於半路出家,以前是學日語的,畢業之後才陡然發現搞日語不賺錢。
因為父母的職業原因,他平時接觸的人大多是影視行業的從業者。
徐容不忙的時候,偶爾的也會過去探望探望李雪建,盡管跟老師聊天時很少提及片酬,但偶爾的隻言片語,往往也是以百萬、千萬為單位,尤其是今年片酬暴漲之後,他的日薪已經到了五十萬起步的天價。
五十萬的日薪,但實質上是“計件工資”,若是拍攝順利,他可能只需要花費半個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就能將錢揣進口袋,但於作為同齡人的李亙工作之後才驟然發現,老爸和徐容哪怕只在一部戲中露個臉掙得錢,就頂得上他不吃不喝工作好幾年。
他想賺大錢,可是他又不具備父親和徐容那樣高的離譜的表演天賦,就像二人給他下的定論,即使他拚了命,只要紅的基本規則沒大改,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因為演戲而紅,也不可能通過演戲賺上大錢。
李亙一直以為,自己唯一的優點就是聽人勸,然後在他衡量再三之後,他決定從事導演這個職業。
因為他發現導演這玩意跟演戲不同,沒那麽吃天賦,關鍵是同樣足夠賺錢。
徐容衝著鄭釗強的背影揚了揚下巴,道:“別傻愣著,去跟鄭老師學學,這樣的大神級別的老師親自掌機,學習的機會可不多,對了,別礙著人工作。”
李亙當即反駁道:“我不問,怎麽學?”
杜其峰瞧著這一幕,哈哈笑了,他能夠看出徐容對李亙的栽培之意,見李亙仍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杜其峰忍不住勸道:“學東西,可不一定人家手把手的教,不要覺得無所謂,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是千萬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要懂得珍惜。”
聽到杜其峰的勸告,李亙不敢再強嘴了,徐容雖然牛逼,但是他很早之前就認識,而且內心當中,也沒覺得他有多厲害,再厲害,被自家老子罵的時候都還不如他。
他還敢頂兩句嘴呢。
但接觸了這個行當之後,他卻知道杜其峰真的很牛逼,香港知名導演,形成了自己的執導風格的業界權威大拿。
王紫萱第一次拍戲,之前還不是徐容的“小姨子”時,盡管對很多事情都感到好奇,可是作為新人,她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今天到了片場後,感受著突然而來的客氣,她的膽子一下大多了許多,道:“徐老師,我也去看看?”
“嗯。”
倆人都記著徐容的叮囑,到了鄭釗強旁邊,多看多聽少問。
“總覺得,焦有點軟。”
隨著李亙的嘀咕,正在忙碌的鄭釗強幾人身形猛地頓了下,可是很快,又假裝什麽都沒聽到似的各忙各的。
外行人,懂個錘錘!
王紫萱瞧著取景器當中的畫面,遲疑了下,低聲問向李亙,道:“哎,攝像機的畫面怎和監視器不一樣?”
作為行業的新人,還是一個沒任何名氣的新人,她的聲音不高,可是又因在驚訝的情緒之下說出,她的聲音同樣不低。
聽到她的話,不僅李亙,連鄭釗強和幾個助理同時回過了頭來,一臉緊張地盯著她。
“不好意思幾位攝像老師”
而此時,哪怕一向和和氣氣的鄭釗強臉色也繃緊了,立刻打斷了她的話,道:“是攝影,謝謝。”
王紫萱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不敢說話了。
可是鄭釗強卻記得她剛才的話,李亙的嘀咕,他能當屁聽,但是取景器和監視器的畫面不一樣,這是天大的問題!
“哪裡不一樣?”
王紫萱指著取景器道:“我看監視器是彩色的,但是這裡的畫面怎是黑白的呀?”
鄭釗強一聽,差點噴出口老血,他剛才差點被嚇到了,結果竟然是這個原因!
很快的,他平複了情緒,皺著眉頭,指著取景器問道:“你說,這是黑白的?”
完了,鄭釗強自言自語地道:“不對啊,這明明是彩色的?!”
王紫萱聽著鄭釗強的自語,視線緩緩轉到周圍其他幾個人身上,只見幾人同樣一臉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瞧了瞧取景器,毫不掩飾臉上的不解與迷惘。
李亙同樣不可思議地瞧著王紫萱,問道:“你是說,你看到的取景器,是黑白的?”
王紫萱見幾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盯著自己,心裡咯噔一下,她就覺得不可能,取景器怎麽可能是黑白的呢?!
她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後倆眼睛死死地盯著取景器,這一看,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這一刻,她慌亂的茫然四顧,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路小跑著到了導演監後,語氣急促地道:“徐哥,我,我的眼睛出問題了。”
徐容看著她水靈澄澈的眼睛,疑惑地道:“怎麽回事?”
“我看到的取景器是黑白的。”
徐容懵了,取景器本來就是黑白的啊,可是看著跟過來的李亙一臉促狹的笑容,徐容隱約明白了怎麽回事,臉色迅速沉了下來,歎了口氣,道:“你這種病,我以前見過一次,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疾病,會分辨不出某些特定物體的顏色。”
王紫萱聞言,瞧著徐容沉重的面容,愈發忐忑地問道:“還,還有其他影響嗎?”
“放心,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見王紫萱悄然間松了口氣,徐容忽地壓低了聲音,“不過,據我所知,這種病會在三十歲之後逐漸加重,直到你看到的所有東西只剩下黑色和白色。”
“啊?”王紫萱的眼睛悠然睜大,呆呆地張著小嘴,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看到的世界只剩下黑色白色,會恐怖到何等地步。
“完了完了,我要瞎了,我要瞎了。”
一旁的杜其峰愣愣地瞧著徐容,他第一次見到徐容如此不正經的模樣,尤其是他小姨子呆滯地摸著自己的雙眼,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在他一直以來的印象當中,徐容給他的印象是做事沉穩,說話周全,對於人心的揣度,更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可是眼下乾的事兒,簡直離大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