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事故
王亞芹打後視鏡望著後方被甩了一臉土塵,茫然四顧的地痞流氓,咧著嘴笑道:“哈哈,幸好我反應的快。”
小張同學拍著胸脯,收回了目光,心有余悸地道:“徐老師,我看他們好多人都拿著刀,對了,你說明天他們會不會還過來呀?”
徐容關上了車窗,道:“放心,咱們劇組這幫老油條碰到類似的事兒肯定不止一回兩回,估計今晚上就能擺平。”
若是窮鄉僻壤,可能還得花點錢打點,但眼下劇組在天子腳下,而且資方還是各家電視台,肯定有處理的辦法。
其實有些話,徐容不好說,王亞芹跟過劇組,多少應該了解點眼下情形背後的根源,而小張同學被他保護的比較好,對影視行業底層的齷齪基本上完全兩眼一抹黑。
這也是他不太喜歡在京城拍戲的原因。
相比於已經形成規模並且以此為主要產業的橫店,豐台這邊的基地不但場景少,群演規模以及整體素質,也要差上一大截。
和橫店那邊不同,京城這邊的群演分為一個個大院,當然,此大院非彼大院,而是管理群眾演員的場所,在這,群頭也被稱為院頭。
也是最近兩三年才形成的一種特殊現象。
早些年,北影廠還沒搬出來之前,群演找活,大多聚集在北影廠門口,等著劇組出通告、演員副導演挑人。
五年前徐容第一次來到京城時,也曾是其中一員。
不過那個時候和現在相比有著較為明顯的區別,那會兒群演缺乏管理,相當於打零工。
但是自從懷柔基地開始投入使用開始,幾百個群演北影廠門口蹲著等活的時代一去不複返,取而代之的,是在京城有一定人脈的群演或者當地的地頭蛇,搖身一變,轉變成了“院頭”的身份。
也徹底壟斷劇組群演的活。
有了中間商賺差價,一些群演乾脆轉行或者跑別處去謀生計,因為相比於之前,他們拿到的錢少了。
也就導致這些群演頭遇到了一個極為尷尬的難題,有活,但是人手不夠。
只要有利益推動,方法總比困難多。
而且因為屬於監管的“盲區”,這些院頭紛紛打出了“月薪過萬、專業培訓、與明星共事”之類各種各樣的名義的招新。
懷揣著明星夢的青年到了京城,通過各大招聘網站,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院頭注冊或者合作影視公司打出來的各種名頭蒙騙,莫名其妙的進入大院。
明星夢是有代價的,辦理入職前,先交上幾千或者幾萬的培訓費、介紹費、中介費、押金,再以辦理手續的名頭扣押身份證。
至此,這些懷揣著夢想的青年,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入了這個光鮮亮麗的行業之下的無人關注的黑暗深坑。
他們是人,但是卻得不到人應有的待遇,吃飯要自己劈柴生火,住的地方也許冬天漏雨、夏天漏風,至於工資,根本沒影兒的事兒。
當然,維持這種管理模式的,自然是暴力,實際性質與某些非法組織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生活環境的惡劣,徐容聽說大院裡不少人精神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問題。
今天那仨明顯來挑事的地痞,很大的可能不單單是地痞,應該是演員副導演王宏偉在找人的時候,沒把活合理分配給各個大院。
第二天一早,等徐容帶著小張同學和王亞芹趕到影視基地,仨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半天,似乎希望其中一人能解釋眼下怪異情形的原因。
因為片場沒有劇組的半個人影。
小張同學下了車,看著空空如也的場地,疑惑道:“難不成劇組臨時轉場了,沒來得及給咱們說?”
王亞芹打車裡拿出通告,掃了眼,道:“沒,昨天晚上我接到的通知還是在這拍,昨天那個場景下的戲還有兩場,不可能這麽快轉場的,而且即使轉場,也應該不會不給咱們通知”
徐容環顧了一圈周圍,感覺安靜的可怕,道:“咱們先上車等著,我打電話問問情況。”
他擔心是昨天的事兒沒處理好,劇組大部隊半路跟人家幹了起來。
“嘟嘟嘟。”
“嘟嘟嘟。”
“.”
只不過無論杜雨明還是陳浩威的電話,每個都在忙線當中。
在徐容打電話的同時,王亞芹那邊也在打副導演張宏偉和製片主任王亞輝的電話。
“徐老師,我這邊打通啦。”
“哎,張導,我是王亞芹,什麽,今天不拍了?”
等掛斷之後,王亞芹扭過頭來,說道:“徐老師,張導說,劇組在酒店那邊出了點事兒,今天估計拍不成了?”
“什麽事兒?”
王亞芹搖了搖頭,道:“那邊聽聲音可吵,而且張導說話也可著急,說等回頭再細說。”
徐容點了點頭,道:“走,咱們去酒店看看情況。”
仨人開著車,還沒到酒店,遠遠地就望見了酒店正門外的路邊,拉起了一條警戒線,在周圍還有幾個穿著製服的執法人員。
等王亞芹將車開的近了,徐容眼睛不由眯了起來,在警戒線內,一輛黑色的轎車小半截車頭幾乎完全懟進了一輛白色大巴車內。
在地上,還有一灘暗紅色的斑塊。
那輛白色的大巴,是劇組的。
張建、陳浩威倆人站在警戒線外,低頭抽著悶煙,大概瞅見了他的車,陳浩威忙往前走了兩步,衝著車子狂打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停下,繼續往前走。
“徐老師,要停嗎?”
徐容望著地上那灘暗紅色的痕跡,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急忙道:“不要停,直接開過去,回家。”
他不下車,還不一定會引起媒體的關注,一旦下車,以他的人氣,恐怕不出半個鍾頭,就會被捅到媒體那裡。
而且目前,他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可是內心當中,他估摸著,應該不是那幫地痞乾的,《雪豹》劇組不是小劇組,這種挾私報復砸基地招牌的事兒乾出來,基地的管理方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徐容三人回了家,等了半天,到了中午飯點,陳浩威終於來了信。
確實跟那幫群演沒關系,可是問題更嚴重。
今天凌晨,一個醉漢酒後駕車,以超過一百邁的速度一頭懟到了劇組停在路邊的大巴車上。
當場斃命。
徐容頓了一下,問道:“現在這個事兒怎辦?”
陳浩威歎了口氣,道:“我本來打算著賠點錢了事,但是死者家屬獅子大開口,要求賠償一千萬。”
“是誰的責任?”
“咱們沒半點責任,咱們車停的位置是經交警隊和市容管理部門認可的停車位,是他自己喝多了撞上去的。”
徐容頓了下,問道:“張製片那邊什麽打算?”
不管怎麽說,張建畢竟是製片人,名義上整個劇組的一把手,而且身為製片人,這個時候不頂上,總不能讓導演陳浩威或者他這個男一頂上去。
“張建說,堅決不賠,大不了走法律程序。”
陳浩威又歎了口氣,道:“你也不要擔心,明天繼續拍攝,讓張建去跟他們掰扯去。”
“行。”
小張同學見徐容掛了電話,喊道:“徐老師,吃飯啦。”
等徐容坐下了,她分別將筷子遞給了他和王亞芹,解開了腰間的圍裙搭再旁邊的椅子上,問道:“徐老師,劇組那邊怎麽說呀?”
徐容揉了揉眉頭,劇組開機滿打滿算不到兩天,昨天差點被一群地痞堵到,今天更甚,直接鬧出了人命。
雖說本身沒有劇組的責任,可是在外界看來,他在這個劇組,責任至少就有他的一半。
從道理上,他讚成張建的意見,可是不講道理的事兒太多了。
他其實清楚,陳浩威的花錢買平安的方式也許才是對的。
只不過對方要的太多了,要是三五十萬,給了也就給了,一千萬簡直訛人。
第三天,徐容還沒出發,又接到了張宏偉火急火燎的電話:“徐老師,你那邊先別過去,我們被堵到酒店,出不了門。”
“堵到酒店?”
“死者家屬要求賠償一千萬,不賠就不讓咱們的車動彈半下,找了幾十個老人孩子,就往咱們的車前頭一坐,人家說,不給錢想過去就得從他們身上過。”
對於張宏偉的話,徐容並沒有感到意外,從法律上講,劇組沒什麽過失,可是人命關天,既然死了,就佔了天大的道理。
“沒聯系執法部門嗎?”
“早報過警啦,可是到現在還沒見到半個人影,導演說,根本指望不上了,徐老師,製片人喊,就先這樣啊,等有信了我通知伱。”
“好,你先忙。”
徐容掛斷了電話,衝著已經收拾好的小張同學道:“別去啦,今兒拍不成啦。”
給倆人大概說了一下具體情況,徐容正要換衣服,忽地轉過頭來,道:“小張,這件事沒平息之前,你不要接任何陌生電話,也不要出門。”
“好。”小張同學小臉緊繃著,可是緊接著,她又想起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來,“徐老師,可是,家裡沒菜了。”
“這小事兒,讓管家幫忙買就成。”
徐容想了想,又覺得不大合適,轉過頭對王亞芹道:“亞芹,等會我讓管家開著車帶你出去,你回公司開輛車回來,我估計我的車一出門很可能被媒體堵到。”
“好。”
徐容將手機放下之後,回到客廳,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小張同學拎著劇本跟了過來,道:“徐老師,咱們去排戲吧?”
徐容詫異地望著小張同學,道:“現在這個情況,這部戲能不能繼續拍下去還不一定呢,真要是給一千萬,甭說別的,劇組原地解散就完啦。”
小張同學皺著眉頭,道:“可是也有可能明天就能解決了啊,即使明天解決不了,如果要是半個月以後解決,咱們天天在家閑著,會影響狀態的,咱們既然處理不了事故,那至少可以把咱們應該做的準備工作做好不是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
徐容考慮的不單單是賠償的問題,劇組哪怕不拍攝,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以及租賃機器的費用,一天下來就得小十萬。
真要是拖上半個月,又得拿其他費用來頂,比如宣發。
先前幾次跟劉燕名聊天,他對眼下電視台購買片子的習慣已經有所了解,不買好的,就買火的。
哪部戲議論性高,就買哪部。
而一旦挪用宣發費用,個別資方未來預期走低,很可能直接撤資。
《潛伏》攪亂市場的惡果,不單單別人要承受,他作為受益人,也不可避免。
而在劇組入駐的酒店,張建、陳浩威和杜雨明以及駐組的兩個監製在被堵回來之後,召開了一場小型會議。
陳浩威環顧了一圈,見倆監製跟泥菩薩似的正襟危坐,知道其實真正要為事故負責的,只有張建和自己,敲了敲桌子道:“張製片,我覺得咱們還是再跟人家屬談談,只要能談到一百萬以內,咱們就把這錢出了,這歇一天,八萬塊錢可就沒啦,要是這麽被堵一個星期,就是五六十萬。”
剩下的半截話,他沒再說,資金出現了缺口,必然要從其他地方挪,但是預算是一早做好的,甭管動了哪塊,誰也不會樂意。
“另外,你可別忘了,哪怕咱們耗的起,徐老師也耗不起,一旦錯過了檔期,人家辭演,到時候不說別的,資方那邊都沒法交代。”
張建一把將剛抽了兩口的煙按進了煙灰缸,狠狠地擰了兩下,甕聲甕氣地道:“我去談。”
走到門口,張建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看向房間內的眾人:“你們,誰認識功力深厚的大師不認識?”
房間內的眾人,當即愣了下,但很快地明白了張建的意思,劇組開機三天,沒一天順當的,找個大師過來看看,也確實很有必要。
杜雨明張了張嘴,道:“我聽說,徐老師,比較靈。”
張建愣了下,看向陳浩威,意思不言而喻。
陳浩威臉色狐疑地緩緩轉過頭,望向杜雨明:“還有這茬?”
杜雨明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我也不清楚,但是好多人都這麽傳。”
做法這種事兒,徐容肯定不會再沾,自打遞交了申請書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個有信仰的人,尤其是作為公眾人物,一舉一動都會被外界關注的情況下。
他的信仰裡不能有玄學。
因此當陳浩威打來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說他本來就不會,縱然真會,也不可能顯露半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