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老奸巨猾
“放開寡人!!!”
“寡人要前往長安!!”
“寡人要砍了欒布的頭顱!!”
看著被兩個甲士死死抱著,還在瘋狂掙扎的趙王如意,袁盎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亂響。
他早就該知道,自家大王怎麽會錯過這樣求死的好機會呢?
在得知膠東王的判決結果後,這位大王就直接私自領兵闖進長安去,好在袁盎及時反應過來,在半路上將他給攔住了,不然,這麽一去,怕是徹底將事情給鬧僵,本來是用來震懾地方的,結果弄得非殺不可了。
袁盎暗自歎息著,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我是何等的命苦啊。
自從來到這趙國,愣是沒過上一天的好日子,整日都是提心吊膽的。劉如意此刻很是悲憤,他奮力的掙扎著,盯著面前的袁盎,罵道:“速速放開寡人!寡人豈能看著弟弟被人所欺?!要死便以寡人先!”
“高皇帝子嗣,今只剩六子,難道還不能相容嗎?!”
聽著劉如意的叫囂,袁盎很是無奈的說道:“大王啊,這只是”
他看了看周圍,讓甲士們放開了劉如意,退到了遠處,方才低聲說道:“這是廟堂的震懾之策啊,只是為了震懾地方,就是為了不讓您現在這樣的情況發生,您現在不是在救膠東王,而是在殺膠東王!!”
“啊?怎麽會是殺他呢?是廟堂要殺他.”
“廟堂只是通過這樣的態度來震懾地方而已,不是真的要殺了他,陛下肯定還是會保下他的,堂堂諸侯王,又沒有犯下謀反的大罪,豈能直接處死??這是不合乎道理的。”
“我你該不會是怕受到牽連.”
看著劉如意那懷疑的目光,袁盎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讓開了身體。
“大王若是不相信我,現在就去吧,只怕您一到長安,膠東王就要非死不可了,陛下都會頭疼,到時候,請大王莫要後悔!!”
劉如意此刻卻不敢走了,只是皺起了眉頭,神色很是苦惱。
“我是真的怕群臣鐵了心要處死他啊,這群臣若是聯手,長想要釋放都不容易,若是有諸侯王作為外援,或許能逼迫大臣們打消這樣的想法,國相,您說如果我聯系各地的諸侯王們,一同上書來保護膠東王,會怎麽樣呢?”
“大王妙計啊!您這麽一來,膠東王這一路上也就不會覺得孤獨了,有這麽多諸侯王跟著他陪葬,想必也很熱鬧,請大王現在就寫信吧!”
劉如意一愣,有些委屈的說道:“何以如此挖苦寡人呢?”
袁盎還是有些生氣,“大王,不是臣挖苦您,自從放開邊界後,從唐國和燕國都有大量的百姓湧入趙國,燕王已經發來書信,請求我們進行限制.唐國那位也在交涉,這對趙國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啊,趙國能否再次崛起,成為北方第一強國,全靠此舉,在這種時候,您卻不聽勸告,非要去長安壞陛下的大事,若是陛下因此遷怒,偏袒與唐燕,又該如何呢??”
劉如意有些無奈,“那寡人再等等,可若是膠東王的事情沒有好轉,寡人一定會出手的。”
“好。”
甲士們護著劉如意重新朝著邯鄲走去,袁盎搖了搖頭,其實劉如意也並沒有那麽的糟糕,也是有些優點的,他沒有太大的功利心,也不追求個人的享受,這些年裡,在趙國一直推行很寬松的制度,打擊豪強,打擊商賈,鼓勵農桑和商業,趙國民間的商業,手工業都得到了極快的發展,從當初需要廟堂救濟的狀態,逐漸變成了北方的經濟核心。
靠著優秀的地理環境,寬松的政治氛圍,唐國,代國,燕國等地區的百姓都開始遷徙浪潮,大量的余丁來到了此處,畢竟趙國無論是氣候,還是其他方面,都好與這些邊塞的國家,如今各國都因為這個問題而與趙國叫罵,他們覺得趙國的做法很是無恥,本來邊塞就缺少人口,你還使勁吸人,而趙國表示與我無關,是人家自己跑來的,而且按著廟堂的規定,百姓們擁有外出的權力,沒有人可以阻攔。
在勸說劉如意返回了王宮後,袁盎就找來了大儒韓嬰。
如今韓嬰在趙國內更加的出名了,自從他剛來趙國,將趙國上下大臣痛斥了一頓後,前來找他切磋的趙人便數不勝數,韓嬰確實沒有辜負自己大儒的名頭,這些時日裡,連戰連勝,沒有在辯論中輸給任何一個敵人,名聲大噪,很多年輕人頓時改投門庭,開始接受韓嬰的新主張。
趙國人是最能吸納他人優點的,韓嬰的主張既然強,那自然是要去學習他的。
這種變動使得趙國本土的學者們非常不滿,聯合起來對付韓嬰,只是如此對付下來,韓嬰的地位卻越來越高,弟子越來越多,在邯鄲各地都能聽到忠君說與忠天下說的激烈對轟。
當韓嬰趕來的時候,他的嗓子都有些嘶啞。
這是因為連續多場辯論的緣故,袁盎的語氣也就和氣了一些,“這些時日裡,實在是苦了您了,是這樣的,膠東王的事情您大概也是聽說了,我想讓您多陪在大王的身邊,看住他,多勸勸他,他現在就認為您是趙國第一賢才,您說的話,他肯定是會聽的。”
韓嬰有些懵。
袁盎又解釋道:“近些時日裡,大量的百姓遷到趙國境內,我還要處理這件事,與外郡國交涉,不能整日都盯著大王,我今日已經說服了大王,但是我們大王的性格您也是知道的,從諫如流,關鍵是太從諫如流了,誰說什麽他都深信不疑,就怕出個歹人,在他身邊說什麽膠東王要死之類的屁話,那大王就得再次起身前往長安了,您留下來看著他,我是比較放心的。”
韓嬰明白了,又問道:“那我若是勸不住大王呢?”
“您身邊不是還有個老儒嗎?就讓他製服大王好了,我是國相,不能對大王動手,您是廟堂派來的,就不怕這個。”
“無論如何都要留住大王,絕對不能讓大王離開邯鄲,一旦他去了長安,那就要出大事了。”
“唯!!”
安排好了這些事情,袁盎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剛剛回到府邸跟前,門口便是七八位官吏在等待著,他們的口音不同,穿著不同,都是周圍郡國派來與他進行交涉的。
那位燕國的使者看到他,語氣就忍不住變得尖銳了,“袁相!您莫要覺得可以躲開我們,您若是再不做出回應,我們的大王就要封鎖道路,不許任何人進出趙國了!!”
袁盎笑了起來,“我並非是躲避,是國內出了大事,來,先進來吧哪有站在外頭商談大事的呢?”
請眾人走進了內屋,袁盎對他們都表現出了很大的禮讓。
“這件事,實在是與趙國沒有關系啊,燕國寒冷,唐國乾旱,趙國的氣候還是土壤,都要好上一些,而且趙國近來經濟不錯,諸多商肆開門,都需要人手,差事空缺很大,治安又好,百姓們自願前來,我有什麽辦法呢?”
“陛下早就下令,不許阻擋百姓前往別處,不能效仿秦國的暴政,諸位不想著辦法來提升本郡國的情況,卻要來找我問罪,這是什麽道理呢?”
一旁的唐人實在坐不住了,說道:“袁相!您可莫要自誤,陛下一直都在施行徙民邊塞的政策,不斷的充實邊塞的人口,我們本來就缺少人口,都是從各地遷徙來的,您現在將邊塞的人口都吸納到趙國來,這是對抗廟堂的政令!至於您說與趙國無關,那趙國為什麽還要到四處宣傳趙國的情況,還主動放開道路,主動安排差事這分明就是劫掠人口!!!”
“您說的太難聽了,這怎麽能算是劫掠呢?”
無論對方說什麽,袁盎只是跟人家繞著圈,就是不肯給與準確的答覆。
而在趙王宮內,韓嬰也成功安撫住了趙王如意。
“大王,您放心吧,膠東王這次是犯下了大錯,無視陛下,陛下略作懲罰,卻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聽著韓嬰的解釋,劉如意感慨道:“我怎麽這般苦命啊.諸多兄弟裡,愣是沒有一個靠譜的。”
說完,他猛地想起了什麽,喃喃道:“對了,我沒有兄長了。”
“只有一群不成器的弟弟。”
韓嬰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大王不必擔心,或許現在膠東王都已經被釋放了呢。”
“七哥救命啊!!”
劉建哭嚎著上前,一把抱住了劉長的腿,眼裡滿是惶恐。
“欒布他瘋了!他居然要殺我!!”
劉長抓住他的後脖頸,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他,罵道:“欒布瘋了?我看是你瘋了!”
“誰給伱擅自動兵的權力?你抓人都不需要證據是吧?想把國內的商賈全部誅殺乾淨?你看看你鬧出來的事情!!”
劉建委屈的看著他,“哥,他們私自鑄幣,還買通了不少的官吏,弄得我無法處置他們。”
“你識字嗎?!”
“當然.”
“那為什麽不給朕寫信,為什麽不尋求廟堂的相助?為什麽要私自做事?”
“我是不想麻煩你”
“麻煩我?所以就替我做出了決定是嗎?要不要幫我把這個皇帝也給做了?我也就不麻煩了!”
劉建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劉長伸出手就在他的胸口錘了一下,“說話!”
劉建疼的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的說道:“不敢。”
劉長又是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劉建搖晃了一下,再次後退了幾步,“兄長,您莫要動怒,我知錯了”
“你們這一個個的,只知道給我惹事,還好我就你這麽一個弟弟,要是多幾個弟弟,我豈不是要被氣死?”
“三哥四哥他們也沒被氣死啊.”
“閉嘴!!”
今日,劉建終於從牢獄內離開,被帶到了厚德殿內,剛進來,就挨了這麽兩下,他在牢獄內反而沒遭罪,沒想到出來後反而挨了打。劉長撫摸著下巴,“眾人都為你求情,連你那倆個猶子都說要替你去死,我下令給欒布,費了很大的勁,想減輕了對你的懲罰,收回你的幾個縣城,另外,你要留在長安三年,就在祖廟前反悔自己的過錯,三年後看你的情況,如果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再發往膠東王,否則,除國!!”
劉建得知自己的判決有變,頓時松了一口氣。
“好,那我那個奸相是如何處置的呢?”
“發配夏國兩年!”
“怎麽才兩年啊?”
“啪~~~”
劉長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劉建的腦袋上,劉建再也不敢多嘴了。
兄弟倆重新坐了下來,劉長皺起了眉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劉建沉默了好久,看著劉長一直不說話,忍不住問道:“哥,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該派誰去接手你膠東國的爛攤子!”
“哥,我舉薦一個人!”
“你能舉薦誰?”
“文黨!”
劉長有些驚訝,狐疑的問道:“你怎麽會認識文黨的??”
劉建得意的說道:“我被抓起來趕往長安的時候,路過河洛之地,遠遠的看到有官員領著百姓挖掘渠道,官吏們比那些民夫還要賣力,甲士告訴我,那裡的郡守文黨,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是你從趙國帶回來的,若是讓這樣的人去膠東國,我也是放心的。”
劉長沉思了起來,這位文黨才二十歲出頭啊,雖然說治理地方是真的很有能耐,但是前不久剛成為郡守,現在又給他當國相,總領一個富裕的大國,這進步會不會有些太大呢?
劉長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瞥了劉建一眼,罵道:“你個豎子還挺有眼光,這些事情不是你該關心的!現在給我滾出去!先去給阿母請罪!!然後要給群臣請罪!”
“我知道了.”
劉建被趕出去後,先是去拜見了呂後,呂後對他不算親近,對他只是訓斥了幾句,就讓他離開了。
劉建又去拜見了國內大臣,誠懇的請罪。
除卻欒布閉門不見,其余大臣也都很恭敬的接見了他。
這件事還是狠狠的震懾了一次各地的諸侯王,讓眾人都不敢輕視,而欒布也代替陸賈,成為了朝中新的釣魚直臣!
當劉建回到自己府邸的時候,北地王和夏王即刻前來拜見。
對這兩個豎子,劉建心裡還是很寵愛的,尤其是得知他們請求為自己而死的時候,心裡更是極為感動。
“唉,這次多虧了你們啊,若不是你們,我只怕是要死在欒布的手裡了!”
劉賜搖著頭,“仲父何以如此言語?您是我們的長輩,這都是應該做的,就是可惜我那夏國太窮實在是沒有實力來解救您,只能用這樣的辦法”
聽到弟弟的話,劉良有些忍不住了,說道:“仲父,其實欒公是不敢真的殺您的,我後來才知道,賜拉著我去他的府裡,是為了撈取名聲用您來撈取名聲,實在是大錯特錯,我這次前來,是為了跟您請罪。”
聽著劉良將實話都給說出來了,劉賜滿臉的無奈。
劉建卻哈哈大笑,“無礙,無礙,你們倆也不容易,我只是每隔幾年才挨上一頓打,你們倆是天天都挨的,欒布是不是真的要殺我,這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經沒事了,若是這件事能讓你們收益,那也是值得的.你們倆的國都窮啊,不過,放心吧,等三年之後,我返回了膠東國,到時候定然全力幫助你們倆豎子”
就在三人聊著天的時候,忽然有甲士進來稟告。
原來是太子劉安前來。
劉安進來後,看了一眼自己倆弟弟,拜見了仲父,隨即坐在了一旁。
“仲父啊,您無恙?”
“無恙??我剛從牢獄裡出來,怎麽無恙?”
劉安苦笑了起來,“仲父,這也不能怪別人,您這種行為,實在是讓廟堂也沒有辦法,只能苦一苦您,這次讓您出來,阿父都是受了不少的壓力,欒相至今都有怨言,總是對群臣說這件事的不合理.我這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請仲父相助的。”
“你說吧,要我幫什麽?”
“請仲父大病一場。”
“什麽??”
劉建瞪圓了雙眼,完全不明白劉安的意思。
劉安笑著說道:“仲父,如今群臣都覺得判罰太輕,想要對您不利,若是您可以大病一場,在家裡許久都不出來,裝作一副因為牢獄之災而被弄得心疲力竭的模樣來群臣自然就會放過您,不會再追究這些事情了,您就在家裡待上一段時日,對外說是養病,低調行事,等到這次事件的風頭過去了,您再出來。”
劉建若有所思“對,您說的對,不能被這些人惦記著,病一場也好!”
劉安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後帶著兩個弟弟離開了這裡,剛剛走出了府邸,劉賜忍不住問道:“大哥,為什麽要讓仲父裝病啊?真的是為了躲避群臣嗎?”
劉安眯著雙眼緩緩搖著頭。
“阿父高高掄起棍子,嚇唬了幾下,落下得卻有些太輕了,如此不妥啊.我只是想略微加大這力道,仲父裝病,各地的諸侯可不知他是裝的,隻當是在牢獄內遭了大罪.這才能起到真正的震懾作用。”
劉賜恍然大悟,讚歎道:“不愧是大哥,當真是老奸巨猾,陰險老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