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撫粗布衣衫,一身戎裝披甲,佩劍生輝,孟明際一雙眸子都拖著光。哪個有志在心的好兒郎不想一身戎裝保家護國?
“陛下可是說了,你若是有什麽錯事做出來,可沒人保得住你。”孟箐是真的害怕自己這侄兒出問題,“你若是出了什麽事兒,到時候我如何同你先父母交代?”
“叔父,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那軍法能要命,我還去作死麽?”
看著自家侄兒這副半點兒也不在乎的模樣,孟箐是又憂又氣,“你不能學知岑那孩子麽?你若是能有他半分,也能叫我放心些。”
“你父母當年為國犧牲,你這副什麽也不在乎的模樣,是半分也沒承了你父母……”
“叔父,我如今不都和您心思去了軍營麽,便是我早些年給父母丟臉了,總要給我往後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孟明際再怎麽明白叔父的意思也是一樣,那鄭知岑他極看不入眼。
孟明際再怎麽也不過是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到底是一直關注著這些事的,對於那鄭知岑到底如何,也是有著自己的判斷的。
“你,你哪日將我氣死便舒服了!”孟箐拿侄兒沒辦法,一時間也生氣的緊,胡子都快立了起來,“既然如此,到時候出了什麽事,你也莫要指望我去救你。”
“不救便不救。”知道自家叔父說的是氣話,孟明際既然決定的事自然也不會輪到需要別人去救的結果上來。
拎起桌子上擺著的書信和腰牌,孟明際沒再說什麽能氣到孟箐的話。直到走到門口,孟明際這才回過頭來補了一句,“倒是叔父莫覺得那鄭知岑能好到哪裡去。”
“叔父總說如何的父母就當有如何的孩子,那鄭知岑家裡可是出了個鄭嬌呢!同樣的教育下,這鄭知岑就一定如表面這般好麽?”
“你走,知岑做了你叔父我這麽多年的學生,待我如何,待你如何你不清楚麽?”孟箐被氣的直咳嗽。“知岑那孩子對你如同親弟弟一般,你如今倒是對他生了猜忌,你走!”
“既然本就打算去軍營住著,邊不要回來,走!”
在孟箐眼裡,兄友弟恭是再難得不過,而孟明際這般猜忌形同親人者的行為,與白眼狼無異,隻叫孟箐覺得這些年的教化都說給狗聽了、
“我孟箐竟然教出你這麽個不孝不悌,拿家國當玩笑的不肖子侄虧對祖先顏面,也愧對天地,愧對你那先父母。”
“現下裡你也不願意聽我說什麽了,你便去軍營裡待著罷,從今往後你出去,莫要說你是我的侄兒,便是做錯了事,也莫要指望我會再替你同陛下求情!”
左右孟明際都已經走出了院門來,其叔父說的那些話也全當做了耳旁風一般,恐怕是半點兒也沒入耳。
碰碰那掛在腰間的佩劍劍鞘,青石紅玉,硬木鑲銅,孟明際眸子裡都帶上了半分笑意。這劍尚是做叔父的一直保存著的,其上帶著的,是孟明際先父征戰沙場,護衛國邦的那份血氣方剛,一往無前。
出得門去,孟明際攀上那高頭大馬,卻襯得馬上人帶著幾分羸弱之感。
馬是好馬,人卻是一副沒了骨架的模樣,叫人看了,不免可惜那馬跟錯了主人,當真是可惜,這一輩子便白白浪費了,恐怕還沒等到馳騁疆場那一天,就要被這不負責任的主人給活活拖累死。
“哎呦,孟兄這是?”
“去京郊軍營玩玩,到時候拿了俸祿,嘿嘿……”
馬下人和馬上人心照不宣。馬下人自以為了解孟明際,可無人知道這馬下人又真的猜到了馬上人幾分心思?
離開了城裡人多的街巷,孟明際這才徹底抹去那副玩味的笑模樣,瘦高的人兒不知何時就便叫人覺得可靠起來。
清風亂拂素衣衫,管叫那少年郎揚鞭策馬,直到那淺草碧山,古道石橋。無人見得處,壓抑了許久的孟明際終是能將自己最真實的那一面釋放。
“籲!”終究還是要回到自己該走的軌道上,攔馬止步,連苦笑的功夫都沒有,孟明際直奔那京郊大營而去。
人未至,倒是這壞名聲先一步傳到了京郊大營。
“將軍,聽說那孟家小子要來京郊大營?”
青洛對於孟明際的看法一直是同皇帝有幾分相近的。更何況東萊那一戰,青洛同孟明際的交集還是比皇帝能拿到的消息更為直接幾分。
以至於青洛很明確的知道,這孟明際不是表面上裝出來的那般半點道理都不……甚至說,這孟明際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幾分。
若非如此,青洛自然不會留在這裡等著一個靠關系進來的小兵的。
“將軍?”
“是,今日是有個名喚孟明際的士卒要來京郊大營。”
“將軍特地在這裡等著,該不是孟中丞……”青洛平日裡是平易近人,但不代表什麽猜忌的話也能隨便叫人在軍營裡說,威嚴自然是在的,一抬眸子便能叫人閉了嘴。
“將軍,有個自稱……”感受到帳中凝滯的空氣,進來報信的那小兵也隻敢站在原地,等著青洛發話。
“知道了,按正常的規矩辦便是,除非有什麽需要本將的,便不必特地通知本將。”
那小兵一時間也摸不清青洛為何留在這裡,卻又沒有半點兒對這孟家小子的特殊對待,還是應了,出得帳去。
眼見著那小兵沒出去多久,青洛也從大帳中走了出去。不過青洛倒是沒去看那孟明際,反而是去了一趟馬廄,瞅見後者帶來那高頭大馬,走到近前些看了看,帶著一臉笑意回了護國將軍府。
再後來許久,有人曾問過青洛為何敢重用孟明際,而不怕後者真的做出點兒什麽不可挽回的事兒來。
青洛隻道是,那馬性子烈的很,便是在自己面前尚且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能叫這等馬屈服的主人,又怎麽可能是內裡空空的紈絝子弟?
當然,這皆是後話,暫且不提。倒是那孟箐在,在侄兒離開後閉了門戶,掩面良久。
雖說不明白侄兒未何要叫自己做這麽一場戲,但孟明際那些傷人的話,著實是叫前腳兒剛慶幸自家侄兒轉了性子的孟箐又氣了一場。
“唉,終究是我老了……竟看不懂現在這些小兒郎的心思了。”
想起皇帝前日說的,孟箐長歎自語:“也罷也罷,便叫他們自己闖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