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大隱隱於市

  西山四鬼見是一個小孩，非但沒有大意，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眾所周知，行走江湖，有幾類人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隨便招惹的。

  老人，小孩，殘廢， 女人。

  為何不能招惹。

  因為他們天性本弱。

  而一個弱者敢孤身入江湖，定是身懷異術，便是成名多年的高手，遇到這類人，也可能大意折了去。

  此刻站在四鬼面前的方長便是這樣的一個小孩。

  “小友是何人，這是我們西山四鬼和龍虎幫的恩怨， 還請小友不要與我們開玩笑， 將仙女神像還給我們吧。”

  西山大鬼斟酌著語氣說道。

  “真兒？”

  原本準備拚命的林富見到這個震懾了西山四鬼的小孩竟是自己準備過繼到膝下當兒子的侄子，也是滿臉愕然。

  是他在做夢， 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

  方長翻看著手中白玉神像，突然手上用力，玉質的神像就好像被鐵錘砸中，白色的玉粉四處飛濺。

  “不要！”

  西山四鬼和林富都是大驚。

  西山四鬼更是顧不得方長這個特殊的小孩身份，空中道道魅影閃過，在這月色下，更似鬼魅。

  若是常人見到，定要嚇出個好歹來。

  但方長卻沒有搭理他們，甚至都沒多看他們一眼。

  四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邪道高手，此刻身形凝固在半空，就好似蚊蟲封入了琥珀，那驚愕的表情， 恐懼的眼神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但就是動彈不了。

  林富心中驟然冒出一陣寒氣。

  這絕不是他的侄兒！

  神像在方長手上很快化作齏粉，粉末自指縫中流去， 留在手掌之上的隻留下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籌。

  玉籌上寫著幾個小字——持之可入太玄。

  “原來這就是所謂長生的秘密，一份入門憑證，怎麽感覺有股凡人的味道？”

  方長心裡默默吐槽道。

  這個世界的規則似乎不允許修真者打擾凡人， 甚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修行是傳說中的故事。

  所以一份入門憑證傳來傳去都成了長生的秘密。

  不過自己是不是揭秘太早了。

  方長腦海中轉過一個念頭，隨手將玉籌拋給林富。

  “拿著吧，以後有緣的話，或許能用上。”

  林富身上煞氣散去，恢復富家員外的形象，呆呆看著手中的玉籌，嘴裡喃喃道：
  “持之可入太玄？”

  “呵呵，原來我們兄弟們爭來爭去，死傷無數，竟就是為了這麽一根小小的玉籌！”

  “什麽長生，全都是騙局！”

  林富緊緊握著玉籌，面色扭曲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恢復過來，坦然面對方長。

  “前輩也是為了這長生而來的？”

  “不知我家侄兒現在何處？”

  這人雖然有著侄兒的身體，相貌，卻絕不是自己的侄兒。

  他隻以為面前這人大概是那種精通易容縮骨的高人， 也為了他手中神像而來。

  方長卻是笑眯眯道：“哦，若我說你家侄兒不在了呢。”

  林富瞳孔一縮，而後胸口一垮，似是佝僂了不少。

  “那我就只能好好補償我那可憐的大哥大嫂，讓他們對我那可憐的侄兒不要太過思念。”

  “我還以為你要和我拚命呢？”

  “前輩視西山四鬼於無物，我這點微末伎倆，在前輩面前又算得了什麽，而且我還不想死。

  那麽多兄弟為我而死，我還得替他們活著。”

  方長豎起大拇指道：“我就欣賞你這種識時務的人，不過你想錯了。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便是你家侄兒，而我，不過是一個湊巧住在他身體內的房客罷了。

  作為這幾年的房費，這四人我便留給你們驅使了。”

  方長的元神之力蔓延而出，西山四鬼被瞬間煉化為傀儡。

  雖然只是很普通的傀儡，但在凡俗江湖，也算是頂級高手了，任意拿出一位來，都能吊打之前的西山四鬼。

  “俗緣已了，我去也。”

  小孩的天靈蓋上綻放出一道靈光，一個被光芒籠罩的元神脫體而出，奔月而去。

  小孩軟軟跌倒在地。

  林富等了好一會兒，見侄兒沒有動靜，這才小心走上前去，扶起侄兒，拍了拍他的臉蛋。

  “醒醒。”

  “二……二叔。”

  小孩揉著眼睛醒來，一臉懵懂。

  “我，我怎麽在這兒，那個神仙哥哥呢？”

  “神仙哥哥？”

  林富聞言眼前一亮，似是明白了什麽，不由又看了看好似四具影子般跟在小孩身後的西山四鬼。

  “趙王爺，黑心虎，所有背叛我的人，我會回來的……”

  ……

  月色下。

  方長看著在月光下從天而降的身體，知道這是界靈瑤姬把身體給他送了過來。

  “喂，你沒用我身體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方長元神歸位，抬抬手，甩甩腿，一股淡淡的威壓驟然出現在上空，連月光都被他的氣勢所扭曲。

  遠遠看去，似乎有個巨大的空洞，在吞噬著月亮的光芒。

  但這份氣勢又被很快收斂住。

  空氣恢復了平靜。

  瑤姬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方長耳邊響起。

  “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此地為修行禁區，靈氣絕跡，既然你已經現在恢復了，那就趕緊離開！”

  方長撇了撇嘴，吐槽道：

  “還說自己是姐姐呢，你妹比你有趣多了。”

  但沒有聲音傳來，似乎瑤姬已經離開了。

  方長也不在意，先是伸手往腰間一摸，便有一條精致的腰帶被扯了出來。

  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是用十數個巴掌大小的儲物袋縫製而成。

  “儲物腰帶沒事。”

  然後他往脖子上一拉，就見一條項鏈被他從懷裡扯了出來。

  這項鏈以水火不侵，神通難斷的仙蠶絲串聯，以二三十個儲物戒指為裝飾，雖樣子不太好看，但主要突出一個豪橫。

  “嗯，儲物項鏈也沒事。”

  畢竟要在此地修煉百年乃至於更久，方長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後勤準備。

  他就是來修煉的，打打殺殺什麽的和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當然，因果必償。

  他在林真身體借助三年，所以還了他四個武道高手傀儡，還有三年中他的元神無意中對其身體的改造，足夠這份房費了。

  其實如果他不講道理一點，這會兒林真和整個下馬村都在奈何橋排隊了。

  畢竟房東掛了，也就不用考慮該向誰交房租了。

  整理好自己的家當，方長駐足原地，嘴角念叨一句。

  “靈氣絕跡麽？”

  他默默感應了下，果然發現這裡的靈氣比當初他剛穿越過來時還差上十倍，連標準靈氣環境的百分之一都沒有。

  在這兒能夠煉氣就算絕頂天才了。

  他體內的法力更是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在消耗著。

  他尋了一個方向，嗖的一下破空而去。

  聽人勸，吃飽飯。

  景國乃至周遭數國都是徹徹底底的凡俗世界，沒有任何修行的痕跡。

  因為這是專門為了元嬰化凡所劃分的區域，連靈氣都被人為抽空了，或許他大哥李虎這會兒就在某個國家待著，封印著自己的修為。

  當然，肯定也有其他不長眼的散修或者別有用心的修真者偷偷跑進來。

  不過在這種靈氣絕跡的地方，一旦體內法力消耗完畢，再想補充就只能依靠外物。

  而且不僅修為無法進步，反而會被環境所反製，以體內法力反哺天地，修為下降。

  待的時間久了，變成凡人都有可能。

  ……

  半年後。

  慶國。

  彭澤郡，彩蓮湖，彩蓮莊園。

  這是一個金丹修真家族。

  族中太上長老李太尚乃是堂堂金丹真人，鎮壓整個彩蓮湖，族中產業以養殖靈魚，種植靈藥彩蓮為主。

  這日。

  李家招攬了一個新供奉。

  會客廳中，李家族長李淵明看著面前的老年修士問道：

  “便是道友想要掛靠在我們李家？”

  老年修士是個男修，看起來五十多歲，兩鬢花白，眼神有些渾濁，聽到族長問話，不卑不亢地回道：
  “老朽原是臨澤縣人士，年幼時遇到吾師，跟隨其修行五十年，僥幸築基，然而仙道艱難，後坎坷三十年，老朽方才明白，道途已盡，便想著落葉歸根。

  然而當年家中親人早已隨風逝去，聽聞李家招賢納士，便想來試試。”

  李淵明聞言有些失望。

  這老修士一看就是來他們李家養老的，不過家族想要壯大，吸納新血必不可少。

  而且他們李家說是金丹家族，但太上老祖壽元四百有余了，又能為家族遮風擋雨多少年。

  因此李家名聲早不如當年。

  如果老修士換成一個天資橫溢的少年天才，他說不得還得猶豫一下。

  畢竟他也算有自知之明，天才不可能來他們李家掛靠，早去了那些大宗門了。

  而且別看老修士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但怎麽說也是築基修士，再活個三四十年不成問題。

  因此李淵明略作思考，便點頭同意下來。

  “道友能夠看得上我們李家，這是李家的榮幸。恰好有個魚場缺人鎮守，不若就有道友前去如何？

  漁場每年三成利潤就是道友的年俸。”

  老修士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拿錢辦事，請家主盡管吩咐就是。”

  李淵明傳音叫來手下管事。

  “這位劉琦劉道友是我們李家新加入的供奉，如今負責鎮守小湖島漁場，你且領他前去。”

  ……

  小湖島果然很小，長寬也就十多裡左右，在小湖島周圍養殖著一種名為白沙魚的靈魚，是李家的漁場之一。

  不過這個漁場不大，每年捕魚十多萬斤，所以就算是每年三成利潤，也就千八百的靈石而已。

  介紹之時，管事都有些不好意思。

  對於一個築基修士，這麽點靈石，實在不能算多。

  倒是老修士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

  他畢竟是剛剛加入的新供奉，不可能一來就將重要產業交給他負責，肯定是慢慢來。

  而且這只是掛靠。

  如果以後李家需要他另行出力的話，報酬還得另算。

  兩者更多是一種合作關系，他需要李家的名聲和服務，李家需要他的武力。

  “小剛，大強，這是新來的劉供奉，今後就是小湖島漁場的鎮守供奉了，你們小心伺候著。”

  一到小湖島，管事就招來兩個穿著布衣短褂的漁民，有著一口大白牙，皆是身材強壯，古銅色的肌膚裸露在外，看起來十分健康。

  管事為兩方介紹一遍，又領著老修士到了島中的住所。

  房子倒不錯，是個兩進兩出的院子。

  管事還說過幾日安排幾個侍女過來伺候，卻被老修士拒絕了，說自己喜歡安靜。

  管事也不強求，又聊了一會兒，見老修士沒什麽要求，心裡也樂得輕松，便告辭回去向家主複命。

  “見過供奉大人。”

  待管事走後，小剛大強皆是敬畏地朝老修士行禮。

  尋常他們島上也就來個煉氣中後期的漁場管事，沒想到這會來個族中供奉。

  要知道李家的供奉可都是傳說中的築基修士。

  在他們身上也有微末法力在，但頂多也就算個煉氣一二層罷了，功法還殘缺不全。

  顯然李家用他們養魚，卻沒打算真正培養他們。

  “嗯，今後便是老夫鎮守此處，你等按照以往舊例行事即可，有事再來找老夫。”

  老修士態度不冷不熱。

  “小人知道了。”

  可兩人卻是心中松了一口氣，就怕老修士性格古怪，偏偏他們還不敢拒絕。

  如今老修士說自己不管事，他們自然開心。

  很快，兩人就被老修士打發離開，屋子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

  老修士手掌往臉上一抹，露出一張清秀俊朗的面孔，赫然正是方長。

  “來此間三年又半，終於可以靜下來修行一番了。這年頭，想找個安生地方真是不容易啊。”

  方長歎了一口氣。

  他發現錦繡界看似和主天地差不多，實則規則完全不同，就拿修士境界來說，這裡大境界的突破堪稱地獄難度。

  在主天地煉氣修士突破築基境界，三顆築基丹三次築基，成功率有五成左右。

  這還是對於低資質的修士。

  對於李虎這種天才，連築基丹都不需要。

  可在錦繡界，不僅築基只有一次機會，便是資質中等的人也有很大幾率失敗，而失敗便是死。

  築基如此，金丹就更不用說了。

  因此如李家這種金丹家族，太上長老突破金丹境界快二百年了，居然連第二個金丹真人都沒出現。

  底層內卷越發嚴重。

  方長找了好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都被人尋幽探秘給打擾。

  至於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又看不上。

  於是他痛定思痛，決定大隱隱於市，就找了李家這種不上不下的修真家族掛靠，當一個混子。

  這個劉琦確有其人，他之前遇到的一個流落異鄉的老修士。

  他幫忙收了屍，順道頂替了他的身份，畢竟做戲做全套，身份也要經得起推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