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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第446章 趙元貞
  薑元曜的婚事是在九月初時定下的。

  薑護帶著母子兩個去了一趟弘農,換過庚帖,合過婚書,三書六禮,擇定吉期,定在了來年三月裡。

  順道還提起了薑元瞻跟周宛寧二人的婚事。

  說是定下的早,不好再拖上這麽長的時間,楊家人明事理,更不拘小節,也默許了。

  於是就把婚期暫定在了十月中旬。

  其實九月底時就有吉日吉時的,可薑莞大約那時候要生產,顧氏無暇分心,總要先顧著一頭,與周家說過,盧夫人也能理解,兩家好商好量的,便就這樣定了下來。

  九月二十三,薑莞生了。

  她本來就到了臨產的月份,這些天鬧過好幾次,胎動發作,但每次發作之後又沒生產下來。

  禦醫們愈發著緊,說是就在這幾日,總要小心些。

  顧氏是在二十那天就索性搬到了蜀王府看顧她。

  她是頭一胎,生產那天折騰了足足四個時辰,她實在是太疼了,叫聲嚇人的很,可是到後來,力氣漸次不足,趙行站在院子裡,甚至聽不見她的聲音。

  他急的不行,就要往裡衝,被聞訊趕來的薑氏和小薑氏兩個人一左一右拉住了。

  本來薑氏在家裡等消息,小薑氏也留在國公府裡看顧裴清沅,結果一聽說薑莞胎動發作四個時辰還沒生下來,誰都坐不住了。

  天色已經晚了,日薄西山,斜陽下的橘色本是最溫暖的顏色,趙行卻手腳發涼。

  他轉頭看薑氏,鬢邊盜出一層層的冷汗來:“皇嬸……”

  “急什麽?”

  薑氏縝著臉:“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她是頭一胎,自然艱難些,產房血腥,哪裡是你能進的地方?老實待著!”

  饒是這種時候,薑氏也說不出幾句和軟的話來寬一寬趙行的心。

  小薑氏倒是也死死地拽著趙行不敢撒手,生怕他一時衝動跑到產房裡面去似的,聽了薑氏的話,心下不免要歎氣的。

  阿姐從年幼時就是這麽個跋扈性子,說話來又不饒人,嘴硬得很。

  分明也是擔心,既擔心珠珠,又擔心蜀王,可見了面,非要拿話去噎人不可。

  她無奈,搖了搖頭,才軟著聲勸趙行:“你不要急的這樣子,阿姐說的是,珠珠是頭一胎,生產艱難,這話禦醫肯定跟你說過的,倘或有什麽不好的,禦醫難道敢不來告訴你嗎?阿嫂還在裡面陪著呢,不會有事兒的。

  知道你擔心珠珠,可自古也沒有說女子生產,夫婿在產房陪著的。

  不叫你進去是為你好,你安心在外面等著,孩子生下來,還能不叫你看嗎?”

  趙行面色仍為舒展,眉頭也緊鎖著。

  他當然知道生產乃是婦人的鬼門關,這事兒要緊得很,一個弄不好……

  從來也不是這樣蠍蠍螫螫的人,可遇上她的事兒,就成了沒有分寸的愣頭青。

  兩個人拽著他,分明是怕他不聽勸。

  趙行搓了搓手,說了聲知道了,倒漸次安定下來。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穩婆喜笑顏開的從屋裡跑出來,雙手上分明還沾染著薑莞的血。

  她是報喜的人,也顧不上這個,快步下了垂帶踏跺,朝著院中眾人方向快步而來,蹲身下去一拜禮,眉眼彎彎的笑著:“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母子平安!小殿下健康的不得了,王妃實在是累壞了,沉沉睡了過去,國公夫人還在裡面陪著呢,叫奴婢出來回稟一聲,請王爺放心!”

  其實方才孩子落地,那一聲啼哭,宏亮的很,他們站在院子裡就聽見了。

  薑氏還打趣了兩句,說是當年薑元瞻落地都沒哭的這樣大聲的,可見這孩子有多康健了。

  其實有關於生男還是生女這個事兒,趙行有私心。

  他更希望得個女孩兒,最好是像極了珠珠小時候那樣子。

  那種感覺很微妙。

  他又想著若生個兒子,只怕將來纏著珠珠,是要同他搶的。

  只是身為親王,他的王爵將來總要有人繼承,又非得生個男孩兒不可。

  為這事兒他還跟珠珠商量過。

  原本說的是生兩個,一兒一女最好,總要兒女雙全才完滿呢。

  看看這些年皇叔皇嬸也好,阿舅舅母也好,誰不羨慕國公府有個她?
  乖巧伶俐,到底還是有個女兒貼心。

  但如今趙行心裡再不那樣想了。

  ·
  薑莞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屋中血腥氣散去大半,她剛生完,身體虛,不能開窗通風,但一屋子血腥氣只怕她醒來也不舒服,趙行想了好些法子,才把那些血腥氣散去的。

  她醒過來那會兒已經沒什麽血腥。

  趙行就坐在床邊陪她。

  兒子不在。

  薑莞眼神迷蒙著,想抬手揉一揉,可就算是沉睡許久,這會兒仍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趙行上了手,替她揉了揉眼睛:“禦醫說你沒有大礙,只是頭一胎生產艱難,累著了,休息兩天便沒事,給你開了凝氣安神的方子,一會兒叫她們端來,把藥吃了。”

  她才問趙行:“孩子呢?”

  “乳母抱下去了,我已經吩咐人往宮裡去報喜,你睡著的時候,父皇派了好些賞賜出來,我看過,除了定例之外,還多了許多東西,送來的乳母和服侍的人也都是貴妃早就安排好,精挑細選出來的,我想著留下便留下吧,還是先緊著你自己選好的人用,她們留下來是咱們做晚輩的接了長輩關心。”

  趙行又給她掖了掖身上薄被:“我一並同父皇回了話,他雖然是長孫,照說名字該父皇來取,但我回了不必,等以後阿兄的孩子落地,再叫父皇取名,咱們的孩子,咱們自己定。”

  薑莞都說好。

  反正這些也是早前就商量好的。

  他倒不是跟晉和帝對著乾。

  自從那次在福寧殿把話說開之後,趙行心裡的疙瘩一點點的變小,確實時常進宮去請安。

  他這麽做,無非是把趙禹擺在前頭,把自己的態度擺的清楚。

  如今趙奕不在了,就他跟趙禹兩兄弟,偏偏他成婚在前,孩子都落生下來,前些日子他時常愁眉不展,薑莞再三追問,他才肯說,原是朝中有些風言風語。

  說白了,有時候兄弟鬩牆,本不在手足之間,而在朝堂黨政。

  很沒意思。

  那些人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來挑撥破壞人家的兄弟感情。

  趙行也覺得煩,還專門去過一趟肅王府。

  趙禹沒把這些放在心上,晉和帝後來也不動聲色的發落了一批人。

  趙行這樣做,無非是做給文武百官看,叫他們往後都絕了心思才好。

  所以之前兩個人本來就商量過孩子的名字。

  趙元貞。

  乳名倒是一直沒想好,也不著急。

  趙行捏了捏薑莞的手心兒:“就生這一個吧。”

  薑莞誒的一聲,笑意斂了:“先前不是說最好咱們也能得一兒一女嗎?且不說兒女雙全這事兒吧,你怎麽改了主意的?誰家只有一個孩子的?

  你看看這些人家,別說高門士族,就是平頭百姓家裡,也沒有說隻生一個孩子的。

  多子多孫才多福氣呢,何況你是個王,多不像話呀。”

  “兒子也生了,將來好好栽培他,有他承繼我的爵位,夠用就行了,生那麽多幹什麽?”

  趙行不說別的,臉色卻不好看。

  薑莞心裡是有些怕的。

  前世她懷過孩子,頭一個小產了沒生下來,第二個出生了卻沒長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作惡太多,罪孽深重,才有這樣的報應,總之子嗣艱難。

  這也就是為什麽前頭她有孕的時候一直不願意挪動,要不是為著裴清沅出事兒,她能窩在蜀王府八九個月不挪窩的。

  就是怕出什麽意外。

  現在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她仍然怕。

  盡管覺明方丈說她命格已破,往後一切都好,可前世好些事情擺在那兒,她怎麽可能不害怕呢?

  就怕兒子有什麽不好的。

  但她曉得,天意注定四個字,她只能盡力護著兒子平安長大,卻很難改命了。

  先頭生產時候她就想,如果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她養好了身子,一定要趁著自己還年輕,得多生幾個,她不信她這輩子還子嗣如此艱難。

  再說了,家裡孩子多,才熱鬧,孩子們互相有個伴兒,才不覺得孤單。

  只是生孩子太疼了,所以要趁著年輕,趁著身體底子好。

  等再過些年,她年紀大一點兒,趙行求她生她都不會生了。

  結果她還沒修養好,這事兒也沒來得及跟趙行說,他反倒先開了這樣的口。

  薑莞隱隱能猜到他是因為什麽,反握上他的手,虎著臉,佯裝不快:“你是什麽意思?等著我往後不再生孩子,宮裡過問,父皇覺著我生不出孩子,再往王府給你添幾個年輕貌美的側妃來?”

  趙行攏著眉心:“胡說什麽?”

  薑莞衝著他撇嘴:“本來嘛。”

  趙行無奈搖頭:“太疼了。”

  果然是因為這個。

  薑莞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撓著:“我是頭一胎嘛,生的久,也疼的厲害,很正常,阿娘和姑母她們早前跟我說了好多,就是叫我不要怕的,這孩子都平安生下來了,你倒怕了。”

  “可確實是太疼了。”

  她在屋裡撕心裂肺的叫著,他站在屋外聽,一顆心都要被撕碎了。

  她疼,他也跟著疼。

  這種經歷真是有一次就夠了。

  “跟你說不通,那你的意思是,往後每回都叫我喝避子湯?我聽說那東西很傷身體的,再不然,你給我灌一碗紅花,索性壞了身子,就不怕再有身孕了?”

  “你怎麽越說越離譜?”

  趙行心下無奈,聽她這些不著調的話,又舍不得罵她。

  她到這會兒小臉兒都還是雪白一片,沒什麽血色的。

  他是用命搏著給他生的孩子,他怎麽舍得罵人?

  趙行低低歎了口氣:“算了,順其自然,總可以吧?”

  “當然了,難道我有了身孕,你還能叫我打掉?”薑莞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面頰上蹭了蹭,“其實我想多生幾個孩子的。咱們兩個的孩子,二哥哥,你想想,是咱們兩個的孩子,我給你生的,不覺得很高興嗎?
  再說了,家裡孩子多,他們自己作伴,才不會來跟我搶你呀。”

  薑莞太知道嗯麽拿捏趙行了。

  趙行心裡卻是動容。

  但也不會輕易松口。

  要是他今天沒有站在屋外聽,一定覺得她說得很好,說的都對。

  他本來也喜歡孩子,只要乖巧,不是那種調皮搗蛋又頑劣的。

  當年趙奕十歲回京,小小的一團,他見了都還覺得喜歡呢,何況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趙行另外一隻手落在薑莞發頂:“把兒子抱來你看看?”

  薑莞說好:“我還沒見過兒子呢,光顧著聽你說這些,我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去呀。”

  她輕輕地推了趙行一把,趙行噙著笑站起身。

  他正要往外走,薑莞誒的一聲叫住他:“要是睡的熟,就別來回抱了,免得再把他折騰醒了,叫乳母好好照顧著,睡醒了抱過來也是一樣的。”

  那個孩子,當年落生,她也是愛的。

  盡管她那時不愛趙行,甚至恨他,但跟孩子沒有關系。

  那是她的骨血,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怎麽會不愛?
  那段日子她天天抱著孩子不撒手,連乳母除去喂奶的時候,也沒法從她手上把孩子給抱走。

  是她自己心虛。

  跟趙奕勾結著做的那些事情,怕趙行發現了要發落她,報復她,會從孩子身上下手。

  只是可惜了,她越是那樣小心翼翼,視若珍寶,越是沒能留住她的兒子。

  現在多好。

  就算兒子不在她身邊,她心裡都是安定的。

  知道他一切都好,趙行也都好。

  趙行說了聲好:“乾脆叫人把小床放到你這兒吧,你也好看著他,乳母就跟著在屋裡伺候,我收拾了東西,搬到跨院那邊去住?”

  明知道他是玩笑了兩句,可是薑莞真被他調侃的有了笑出聲的力氣,順勢就說好:“那就辛苦蜀王殿下,要把正屋讓出來給我們母子住,自個人窩去跨院偏堂啦,快去吧你,還在這兒調侃我,明兒我就告你的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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