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道:“將來若不幸,還叫敵軍打到城門下來,能守就守,守不住就像這次一樣降了他也沒什麽,最主要的是要守住百姓,不許他們屠城和亂殺人。”
崔世一臉嚴肅的應下,表示明白。
趙含章把這次收繳的兵器大半給崔世留下,沒有多做停留,傍晚就帶著大軍離開。
崔世他們跟著一路送出二十裡,看著大軍走遠,這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往回走。
趙含章他們摸黑急行五十裡才停下,沒有扎營,直接掏出乾糧啃幾口就席地而睡。
聽荷跟著將士們去河邊打了水來,給趙含章和傅庭涵燒開水,讓他們就著熱水泡乾糧吃。
趙含章已經習慣,有時候一場戰需要打一天,很難找到時間坐下來吃乾糧,這時候她就會掰一塊含在嘴裡,讓口水將乾糧慢慢軟化,好歹不會餓得雙手發抖。
所以她接過碗,想要將乾糧掰開泡水,但剩下的這一塊不大,一時竟沒掰開。
想了想,她掏出匕首慢慢的磨,將乾糧割成兩半,將一半塞懷裡收好,另一半就跑進水裡。
傅庭涵乾糧還剩很大一塊,見狀就用力掰下一下塊來給她。
趙含章衝他笑了笑,接過一起泡水裡,見他很費勁才能掰下一塊來,乾脆接過,使出吃奶的勁來用力一掰,掰下一大塊來給他。
傅庭涵將大塊收起來,小塊的也泡進熱水裡,隨手將碗放到一旁,把膝蓋上的地圖挪了一個位置,繼續話題,“確定了去甄城嗎?”
趙含章“嗯”了一聲後道:“要是不收復甄城,他們隨時可以攻下頓丘,到時候我們的後路就斷了。”
“還是一樣的打法嗎?不打破城門?”
趙含章點頭,“炸開城門,之後他們修複需要耗費不少人力物力,一旦石勒反攻,不知要死多少人。”
傅庭涵垂眸想了想後道:“那我再減一減炸藥的含量,到時候找些鐵刺、鐵片之類的東西加進去。”
這就和手雷差不多了,到時候投到城樓上,炸開後的鐵刺和鐵片會傷人,未必致死,但能短時間讓人失去戰鬥力,到時候雲梯隊可以趁機登上城樓。
這樣對城樓的損失也是最小的,這一次頓丘縣的進攻,傅庭涵同時投進了兩包炸藥,投了兩次,城樓被炸開兩個大口子,他們一走,頓丘的人就要修複城樓,以防再有敵軍來襲。
但這也比平陽城要好,平陽城的城門到現在都沒建起來呢。
傅庭涵也要在一次次攻城中調整炸藥的使用量,以及使用方法。
趙含章見乾糧泡軟了一些,就拿過碗來吃著這沒滋沒味的晚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怎樣,找到好的投石手了嗎?”
傅庭涵也端起自己的碗,有些艱難的吃著乾糧,頷首道:“找到了,有一個叫樂四的,他很有天賦,隻跟我學了三天,就能比我投的還準了,這次頓丘的火藥,有兩次是他投的。”
趙含章回想了一下,問道:“就那兩發特別準,在城樓上空爆開的火藥?”
“對,”傅庭涵忍不住露出笑容,“剩下那兩發炸塌了城樓的是我校準的角度,比他差了許多。”
趙含章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倆人對著笑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哪一點觸動了彼此的笑點,就看著彼此笑個不停。
趙含章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這才勉強收住安慰傅庭涵,“沒事兒,術業有專攻,他還是你教出來的呢。”
傅庭涵見她眉眼展開,從上午一直縈繞著的愁緒從眉間散開,他便不由又笑起來,“這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趙含章又沒忍住樂起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樂什麽,或許是發現,一直聰明,在自己的領域裡一直無所不能的傅庭涵突然沒自己想象的那樣完美無缺吧?
哈哈哈……
又打水回來的聽荷見倆人氛圍好就停住了腳步,見同樣端著水的傅安還往前走,就衝他吱了一聲,示意他不要上前。
傅安看了看笑得開懷的郎君,默默地停下了腳步。
聽荷見他臉上不是很高興,就湊近了小聲問:“你幹嘛呢,兩個主子感情好你還不高興了?”
傅安哼哼兩聲道:“你們女郎說今年完婚的,這都六月了,婚期卻一點影子不見。”
聽荷就安撫他,“突然打仗了嘛,我們女郎也是沒辦法。”
“你看我們女郎對大郎君笑得多開心?你讓大郎君放心,等打完這場仗,我們女郎一定提婚期。”
傅安沒吭聲,不過臉色好看了些。
吃完晚飯,略微洗漱,趙含章抬起頭四處看時,士兵們早已進入夢鄉,除了巡邏值守的士兵外,其余人都擠在一起呼呼大睡了。
趙含章靠近傅庭涵,低聲道:“你先休息,我去走一圈。”
傅庭涵點頭,抱著一件披風就躺在了地上,頭則枕著用衣服包起來的書,旁邊是火堆,又正是盛夏,並不冷。
趙含章帶著親衛走了一圈營地,在一個士兵的頭上一抓,瞬間抓來兩隻蚊子。
趙含章皺了皺眉,問身後的親衛,“范穎呢?”
立即有親衛跑去找范穎。
范穎急匆匆趕來,趙含章低聲吩咐道:“軍中還是要準備一些防蚊蟲的東西,像今日這樣來不及扎營的,可以大范圍驅趕一下蚊蟲,使將士們更好的入睡。”
范穎略一思索便道:“用艾草?”
趙含章點頭道:“可以試試看,問一問軍醫,不行再想其他辦法。”
范穎記下。
趙含章便帶著她一起走,低聲道:“明日我們去打甄城,你留在後方準備新的乾糧,明天過後我們分兵,先鋒軍需要帶上三日的糧草,你要抓緊時間準備。”
范穎應下,回到自己的火堆邊就怎麽也睡不下,乾脆把手下們都找來做工作安排。
第二天上午他們就急行趕到甄城外,甄城城門緊閉,並不理會城下趙家軍的叫罵。
趙含章也不急,他們急行而至,本來也要休息一下的。
罵了兩個時辰,趙家軍也休息夠了,在日落時,甄城以為今天就這樣結束,守衛最松懈時,傅庭涵和樂四站到了投石機前,倆人校準好角度,安裝好炸藥桶。
趙含章騎在馬上,手一揮,戰鼓擂起,激昂的鼓點響徹三軍,士兵們的情緒猛地一提,全都目光炯炯,勢在必得的盯著甄城看。
聽著戰鼓,傅庭涵和樂四同時示意點火,幾無相差的同步投出炸藥桶。
雲梯隊也在同一時間扛著雲梯,哇哇叫著朝甄城跑去。
在聽到戰鼓的瞬間,甄城城樓上的人便戒備,然後傳話下去,趙家軍攻城了。
他們正準備床弩和弓箭手,兩個炸藥桶便投到了他們頭頂,還未落地便砰的一聲炸開。
跑過來的弓箭手和城樓上指揮的官兵們一起被熱浪炸翻,耳鳴眼暈,然後才感到徹骨的疼痛,不少人被桶中夾的鐵片所傷,紛紛大聲痛呼,哀叫起來。
還有的人身上沾了火星,瞬間被點燃,驚慌之下尖叫著四處亂跑,把城樓都給燒著了。
校尉扶著發暈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他耳朵聽不見了,但能看到此時的亂象,見士兵往城樓下跑,他便拔出刀來,一刀殺了一個要往下逃的士兵,大聲喊道:“怯戰者死,誰也不準跑!”
聲音才落,一架木梯啪的一下架在了城牆上,他一凜,還是沒聽到聲音,但依舊大聲喊道:“石頭,滾油,長矛手,快!”
但有人搬來了石頭,但因為炸彈,眾人畏懼,動作的人很少,也不快,他們沒投下幾塊石頭,便有趙家軍一躍跳上了城樓,立即拔刀相殺。
城樓上立即混戰成一片,只要有第一個人登上城樓,後面就能有源源不斷的人登上。
同時,先鋒隊也在他們的掩護下到了城下,正不斷的用巨木撞擊城門。
甄城不是戰略地,和頓丘一樣,這裡城牆不是特別高,城門也不是特別堅固,加上雲梯隊登上城樓,很快從上面殺了下來,助先鋒隊打開了城門。
等夕陽完全落下,天開始昏暗時,趙含章便騎著馬進入甄城。
石勒曾在甄城駐扎過一段時間,所以先縣令被殺,現任縣令是石勒留下的人。
趙含章見過人,見他寧死不屈,便成全了他。
即便被押著也高仰著腦袋不肯投降的石勒將士們一呆,目光微微瞪直。
趙含章坐在縣衙“明鏡高懸”的牌匾下,淡淡地道:“趙某素來善解人意,不愛勉強人,還有誰想給石勒盡忠的,隻管報來,我送爾等一程。”
沒人敢說話,一直仰著透露的參將、校尉等也都低下了頭。
趙含章一揮手,讓人把他們押下去投到戰俘營。
人呼啦啦被押走一大半,她這才看向堂下跪著的其他人。
這裡全是縣衙裡的其他官吏,還有幾個有名望的鄉老。
趙含章歎息一聲,讓他們起來,然後道:“去將城中的士紳鄉老都請來,就說趙某要與他們共商甄城的大事。”
趙家軍入城後,家家戶戶緊閉房門,不敢出來,趙家軍也不擾民,就在大街上席地而坐。
收到命令,士兵們就從范穎那裡拿到了名單,直接照著名單去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