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郎追出北城門,先追上曾越,然後去追匈奴軍。
這一追就追了兩天,要不是趙含章派人過來嚴令他回去,他還得繼續追。
趙二郎去追人,劉乂等卻被押送回皇宮。
此時天已經快黑,平陽城大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士兵路過的動靜,趙含章攻城的速度太快,除了部分官眷外,其他人,尤其是平民百姓,全都沒來得及逃出去。
此時他們正門戶緊閉,有人悄悄的從窗口往外看,看到劉乂被押回來,立即縮起來不敢再看。
跟著劉乂的匈奴軍除了戰死的,其余大多投降了,只有少部分跑了,趙家軍也懶得去追他們,將所有俘虜押到俘虜營,分開管理。
這一次俘虜的人不少,為了更好的管理,得分開些,以免他們聯合造反。
劉乂則被押進皇宮。
明預跟著劉乂一起進宮,汲淵還未回來了,傅庭涵和其他將軍屬官都到了。
此時皇宮裡燈火通明,趙家軍正在清點搜出來的財物。
托福,因為城門破得快,匈奴太子等跑的匆忙,許多財物都沒帶走。
不過國庫大門還是被打開了,裡面的錢被人搜走不少,皇宮一亂,被留下的晉軍、屬官、內侍和宮女等都要為自己想一條後路。
其他的暫時還觸及不到,錢是他們唯一可以爭取的。
所以他們開國庫,打開妃嬪們的庫房、箱籠,把自己能拿到的錢財都摟起來,藏起來,然後逃走。
可惜,沒幾個人能逃出皇宮,尤其是帶著錢財的。
所以這些金銀珠寶和錢兜兜轉轉一圈還是回到趙含章手裡。
因為東西太多,一時清點不完,趙含章把這事交給范穎,她則去見被抓回來的劉乂。
傅庭涵與她一同去。
看到倆人,劉乂將頭偏到一旁不看他們。
趙含章拎著酒,傅庭涵手裡端著一托盤的飯菜,倆人將東西放在矮桌上,然後把矮桌搬到劉乂面前,再一左一右的在他旁邊坐下。
“打了一天,又逃了半天,一定餓壞了吧,吃點吧。”趙含章盛了一碗飯給他,然後給傅庭涵和自己盛了一碗。
劉乂不搭理她,趙含章和傅庭涵都不介意,拿起碗筷就吃,一邊吃還一邊感歎道:“要說奢侈,還得是你們皇宮,大白米飯呢,算一算,我許久不曾吃到了。”
劉乂冷冷地道:“趙刺史要是想吃平陽城的白米飯,告訴我一聲就是,我給你送去,何必攻我都城,殺我父皇?”
趙含章並不惱怒,還給他夾了一筷子肉,“小皇子,是你們漢國先進攻晉國的,我的陛下,我的叔祖父,我的晉臣同僚皆被劉聰所俘。”
“你我有國恨,卻沒有私仇。”她歎息一聲道:“我是最不想漢國皇帝死的人,因為只有他活著才能換回我的陛下,可惜了……”
劉乂愣了一下,脊背微彎,眼淚嘩啦啦的落,“阿父過年的那段時間身體就不太好,這兩月尤其嚴重,所以他才想早些一統天下,卻沒想到……”
劉乂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略一思索就理解趙含章了,於是抬起袖子一抹眼淚,不恨她了,“我父皇何在?趙刺史,還請你念及我們往日情分,容我去送一送我阿父。”
趙含章垂眸看了一眼他的碗,道:“可以,不過,小皇子得先把飯吃了。”
劉乂低頭看了一眼冒尖的白米飯,拿起來就往嘴裡扒。
趙含章不由的笑了一下,看向對面的傅庭涵。
一碗飯下肚,劉乂身上的難受緩解了一些,連帶著心情都沒那麽沉痛了。
劉淵病了很長時間,不僅劉淵,劉乂對他的離開也有了心理準備,他只是不能接受父親死在平陽城破之後,更不能接受,父親死時他不在身邊。
劉乂想到這裡,抬頭看向趙含章,問道:“那巨大的聲響你們是怎麽弄出來的?我們的城門是被什麽東西砸破的?如驚雷一般炸響,我都看到了,那東西是用投石機投擲過來的。”
趙含章道:“那是我的秘密武器,只在平陽城裡用過,不能告訴你。”
劉乂聞言苦笑,“沒想到我們平陽城竟有如此殊榮。”
趙含章這會兒倒是不吝誇讚了,道:“你父親是大英雄,這世上值得我用這利器的人可不多。”
劉乂:“你現在怎麽不罵我阿父了?”
趙含章歎息道:“死者為大,我與他是立場不同,他為的是你們匈奴五部,我為的是族親同胞,但往大的說,我有心安定萬民,他也想過一統天下,還民安寧,所以我與他雖立場不同,但我敬佩他。”
劉乂聞言苦笑,“我阿父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說你雖殺了他幾員大將,但除了一開始恨你,後來不僅不恨,反而只剩下欽佩了。”
“還說我們兄弟幾個,但凡有你一半的心和能力他就安心了。”劉乂失落的道:“若不是生逢亂世,又是這樣對立的關系,我想你們一定能成為朋友。”
趙含章也是這樣認為的。
她本人並不是很討厭劉淵。
一部分原因是他有遠見,有心漢治;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對漢人保持著好感,一直想要平等對待各民族人民,只可惜,他只是一條胳膊,而反對他的人是五條大腿,他這一條胳膊擰不過五條大腿。
相比於劉聰,就要更殘暴,更心胸狹窄了。
之前那麽罵劉淵,不過是為了政治正確,以及鼓舞士氣。
只有劉淵不堪,不正義,她出兵才是正義的。
趙含章見劉乂哭得眼睛通紅,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皇子放心,我已經派人給劉皇帝治喪,一會兒我就讓人帶你去停靈處,你可以為劉皇帝守孝。”
劉乂抬起紅腫的雙眼,“真的?”
趙含章點頭:“真的。”
劉乂松了一口氣,就鄭重道:“多謝趙刺史。”
趙含章讓聽荷送劉乂去劉淵停靈的宮殿。
趙含章說給他按照帝王的規格下葬就按照帝王的規格,連停靈,她都直接安排在了正殿。
為了讓他的喪禮顯得正規且熱鬧一些,趙含章還把俘虜來的匈奴官員和將軍們都押到靈堂讓他們哭。
當然了,她和晉臣是不可能給劉淵哭靈的,她代表晉國給他燒了三炷香。
看見她來燒香,靈堂上的漢臣哭聲震天,恨不得把宮殿都給哭塌去,但見她虔誠的一拜再拜三拜,眾臣心中鬱氣漸消,對她倒沒那麽恨了,還有些敬佩和信服。